序幕 奈落的侦探与谎言的说书人

作者:Alonesay 更新时间:2023/5/12 22:31:47 字数:2647

“恋爱感情啊,真是听上去真是令人厌恶的词汇。”无桐郁多对着他的友人波风王马这样说道。

“爱这个字听起来便如同障碍一样,与悲哀仿佛,始终透着一股唉声叹气的语调。”

“你可能认为我在玩着拙劣的文字游戏,但我毫无疑问是认真的,无比认真,如同玛雅教徒信仰着怪异符号一样认真地信仰着我自己的理论。”

“恋爱,是人际交往中的集大成者,明明只是陌生关系,却实现了同室而居,同床共卧,肉体的**,精神的合一,共同支配财产,共同养育孩子,为爱而生,为爱而死。”无桐郁多,不带一点感情的说道。

“这不是挺好的吗?”波风王马虽然并不想反驳无桐郁多,但还是发表了一下看法。

“如果这样,着实是一件美事,或者说,至少不算坏事,可是啊,这种观点始终建立在谎言之上,世上从来没有不变的誓言,而恋爱天天把誓言挂在口边,说什么海枯石烂,到头来满纸空言,印度洋会隆起喜马拉雅山脉,罗布泊会变成荒漠不再,而小儿女口中的说辞,能变成什么呢?在人活着的时候,最难断掉的是舌头,在人死后,最容易烂掉的也是舌头。这也是谎言为什么如春草般容易生长的理由。你认为在世界上,算了缩小点,在这座城市,有多少人在还活着的时候仍是活着的,舌头并没有开始发出腐烂的臭味,意志仍然像他们的牙齿一样不可摧毁。存在吗?一定是存在的,可是多吗?至多百里挑一。人类的所有信任都建立在谎言之上,用阴险的唯心主义论调来说,信任本来就是谎言,人类是谎言的产物,是幻想的余渣,用谎言欺骗世界来保护自己,用谎言欺骗自己来摧毁自己。恋爱也是一样,山盟海誓不及山珍海味来的实在,一见钟情也会被时间玩弄在疲惫与痛苦之间。”无桐郁多用一股厌世语调说着。

“最可怕的是,这些游戏人生的玩家,始终认为自己是正确的,退一万步,始终认为自己并没有错。在爱情的余热散尽,昔日鲜衣怒马的少年变成被朝九晚五磨尽棱角的社畜,昔日春林初盛的少女变得为了柴米油盐斤斤计较,为了相夫教子人老珠黄,他们仍然坚信罗曼蒂克无罪。觉得这是对的,觉得这理所应当,觉得这是少年意气,所以我有时候也非常喜欢爱这个词,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是非常好用且方便的理由,但我仍然坚定的贬低它,发自内心的对爱感到厌恶。这些爱情至上主义者,是虚无主义者的分支,比妄想的政治家,神经质的病患还要恶心,因为更加不知悔改。爱情至上,大爱无疆,真的是无稽之谈,信口雌黄,痴人说梦,天方夜谭。”

“让错误持续到身死之日,把谎言编织的幻梦,修正后的记忆带到棺木里,有时一时兴起,就大言不惭开始‘我当年’‘我年轻的时候’如何如何,觉得自己和那些老实的家伙相比无比优越,有着似水年华的青春。将这份怪异的荣誉刻在下一代的基因里,腐蚀下一代的心智,于是,狂妄的宵小之徒在这不夜城上横行,昼夜好似颠倒,冬夏如同置换,日月比方倒悬,前途黯淡无光,黑漆如长夜,辨不出黎明与黄昏。”

顺道一提的是,在郁多发表这一番惊世骇俗的高谈阔论之时,他和波风王马正行走在不夜城月坂的主街上,此时正值夜市时刻,往来情侣成双者无数,与友人结伴而行的更是常态。不过,无桐郁多一直用一种平常说话的语气在诉说着,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他说了什么。

人们总是忽视身边的事物。

所以无桐郁多也是凡人吧,我想,因为他毫不例外地也忽视了一直在旁边走着的倾听着的我。

这是我当时的见解。

当我意识到那关于爱情的讲话完全是为我而说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后悔莫已。倒不是说我完全后悔我做的事情,如果即使我保留这份记忆重现来过,我也会选择相同的选项,抵达那并不称得上美好的唯一的结果吧。但是,我想,如果我能早点意识到,至少可以有所心理准备。有所觉悟去伤害他人,有所觉悟去欺骗他人,有所觉悟被人伤害,有所觉悟被人欺骗。自愿去被人欺骗,自愿去被人伤害,自愿去被人杀死,自愿去承担并非自己的过错。

是谎言编制了爱的陷阱,还是爱编织了谎言的陷阱?

哪个都无所谓了吧,对我来说,哪个都不是好的选择吧。

预知未来,然后提前后悔。

我早知道结果并非最优解,也从未敢自认为是一个优秀的解谜专家,与其说是客串侦探,不如说是仅仅在悲剧性上与侦探相似的普通人。但却因为我的缘故,让本来便脱离了正轨的故事彻头彻尾的崩坏了,完全南辕北辙,完全对牛弹琴,没有任何方向性可言,也没有任何纪律性可言。

好吧,我承认,是我的无能与懦弱导致了这样的结果,若说心有不甘,我默然认同,说我未尽全力,只是顺水推舟,才让真凶逍遥法外,我亦不得不举双手赞成,并对可能正在阅读这段文字的你表示深深的歉意。一心追求正义必胜的读者还是请掉头离开吧,这并不是一个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好故事,硬要说的话,主角只是一个半吊子水平的,做什么事都无所谓的我的故事,压根不可能有顺理成章的展开吧。这样的结局,恐怕并不能被奈落侦探所的天才侦探无桐郁多所接受,他究竟看穿了多少,我已无从得知,也许,早在凶手行凶之前,郁多便已经预知了所有的真相,构思了所有的走向,并做了最坏的打算吧。可惜的是,因为我的缘故,他又只好将其余的奇迹般的美好结局全部埋葬在他无人理解的脑海之中。

所有侦探小说里,侦探总是如同居高临下一般俯瞰着整个案件。虽然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但在我看来,这真的非常令人发指。虽然我不能像郁多那样,用优美的语句直接对他们恶语相向,像什么“这些社会上竟然享有名誉的人渣们像是闻着味道而聚集起来的蛆虫一样,又如同使人旧病不愈来从中获益的庸医一样,残忍嗜血地寻找着猎奇的案件,把血泊当做归宿,铁锈味当成美酒的醇香,大悲剧当作灯火辉煌的舞台,恬不知耻地自得其乐。”模仿秀到此结束,我想说的是,如同那句言语,与杀人犯同室胜过与名侦探结伴。说起来,身边有个总是能卷入特大案件的特殊体质的人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是包括无桐郁多和我在内我们每位当事人都痛定思痛,不愿回忆起的事。可是,自从那位黑色与白色混揉的少女离开后,真的世界就变好了吗?在没有人知晓的地方,悲剧仍旧会发生,一直会发生。

似乎有些过于悲观了呢,此话暂且休说。与那些自吹自擂的名侦探不同,无桐郁多是一位善良到极致的天才侦探,毒舌也难以掩盖掉他的善良。因为过于善良,所以无法冷酷地指出犯人,因为过于善良,所以被迫同时伤害别人和自己。奈落的侦探,深渊的侦探,站在阿比斯之底细细数落罪恶的侦探,明明掌握着善恶的天平,却想连同犯人一起救赎。如果说我的人生充满了谎言的话,郁多的人生便充满了悖论了吧,一个将正确说作错误,一个将错误强扭正确,一个空虚,一个徒劳,仅此而已。

那么,废话已经说了那么多,让我来担任一次说书人,开始讲述这个扭曲了的,谎言与告白的世界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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