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沈言来说,今天是很不一样的一天。
对于一个才刚刚上高一的学生,他亲手完成了母亲的葬礼。
几个白色的花圈,一张相片,一个盒子,还有几道寥寥的烟,还有他,就是这个葬礼的全部。
他依稀记得,病重的母亲是如何叮嘱的自己。用瘦的只剩骨头的手掌抚摸着自己的脸,用干瘪的嘴唇吻过自己的额头。
然后在自己的面前离开。
沈言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管怎么做都没办法改变?
明明自己已经靠打好多份工来支撑母亲的医药费,明明前不久,母亲在自己的照顾下,已经稍有好转。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
但结果就是这样,母亲已经不在了。
沈言坐在沙发上,不算很大的房间,现在看起来是空荡荡的。
整个房间是一片黑色,唯一亮着的地方是放在电视柜上的照片。
刚刚才被好心人送回来的他,现在却郁闷的在沙发上发着呆。
“说起来,那位姐姐应该也把我当成女孩子了吧?”
沈言轻笑的说,语气中带有着一种无奈。
对,沙发上这个小巧可爱的金发“萝莉”,其实是一个16岁的高中男子。
沈言对于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很无奈。自己从小好像就怎么吃也无法变高。变声期的时候声音好像也没有改变,皮肤的话是继承了母亲的细腻,比一般的女孩子都要好。再加上了继承了母亲美丽的样貌,沈言就常常因为被误解成女孩子而苦恼。
就之前在外面拼命的找工作时,就有不少的单位怕招到童工而拒绝了他。
沈言对于这样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对于今天那位善良的姐姐,一直用对待女孩子的口吻跟自己讲话的样子,也没有放在心上。
相比于去追求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沈言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看了看时间,自己晚上的兼职,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始了。
为了支付母亲的医疗费,先前家里的存款我已经全部用完了,而且打工留下来的钱也没有多少。为了生存,沈言的兼职生涯还得继续。
这些事他都没有和母亲讲,哪怕母亲问自己存款还剩多少的时候,沈言总是含糊其辞的说还剩很多。
但其实是什么都没有剩下。
他稍微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然后离开家门,快步的朝着今晚上的工作地方走去。
倒不是什么不正经的地方,就只是路边的一家超市。
沈言到工作间里面换上收银员的衣服,然后搬着一个凳子放到收银台的里面,这样就完成了工作前的准备。
至于为什么要放凳子,绝对不是因为太矮了。
“小言言,今天也来上班吗?”
在她身后柜台的那名女子说道:“今天要不你还是休息一下吧,毕竟老板也不会扣你的工资。”
沈言在对待任何的事情都是很执着的,至少从她在这里工作的两个月以来,没有任何的缺勤和早退的情况,而且效率在整个超市都是遥遥领先的。
超市里的大家都知道沈言家里面的难处,私下里面总是为这样一个坚强,但却又可怜的孩子感到难过。
“话说小言言,你真的确定不读书了吗?”
“我已经旷了这么久的课了,而且就算我去读书,我也没办法养活我自己啊!”
沈言的脸上透露出几分无奈,但现实就是如此。哪怕说她之前在学校里面的成绩也算名列前茅,但是母亲的病还是打乱了他所有的节奏。
沈言不惜辍学打工去补上母亲的医药费,但代价就是这两个月以来,他都是一种休学在家的状态。
“太可惜了,都怪你那个父亲,要不是因为他,你们娘俩现在至于这样吗?”
对方气愤的说了一句,手用力的在收银台的桌上拍了一拍,倒是把旁边要来的顾客吓了一跳。
又听到别人说自己的父亲了,沈言微微低下头,心中洋溢着一种奇怪的情绪。生气吗?又或者是仇恨,又或者是厌恶,总之是千千万万种的负面情绪组成的东西,在他的心里面四处飘荡。
只要别人提起关于他父亲的东西,这种难以言说的情感就会爆发开来。
他的父亲,昌天齐,在沈言的心目中,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渣。
他用花言巧语骗走了年轻时候母亲的心,然后竟然在挥霍完母亲积攒已久的存款之后,留下母亲还有不到七岁的沈言扬长而去。
母亲的哭声无法挽留下这个男人腐朽的心,后来母亲才知道,这个人用自己的钱竟然去包养了别的情人。
几年以来的真心付之一炬,自己所做的努力,为别人做了嫁衣。母亲在那之后整个人就憔悴了,也是从那时候落下了身体的病根。
沈言对于这个家伙所做的事,其实到现在也无法释怀。哪怕是母亲病重到这样,也从来没有看过。
已经是别人的父亲了,又怎么会来做这样的事?
超市的打工算不上轻松,他不仅要负责收银,在十点过后收市的这段时间里,沈言依然要参与去整理超市的货架。
大概要到11点钟他才能回家,如果是从前,接下来他还要去上两个小时的便利店夜班,然后睡满四个小时,早早的又要去做别的工作,到傍晚才去医院看自己的母亲。
不过现在就不用如此了,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那稍微过得轻松一些就行,只要够养活自己就可以了。
沈言这么想着,虽然他已经不知道活着的动力是什么了。
收拾完最后一个箱子,他满头汗的走出超市门口。他深吸了一口气,夜晚的冷风吹起他的衣襟,带起了一些凉意。
沈言把衣服拉得更紧了一些,这天气倒是一天比一天凉了。
“沈言。”
正待他要离开之际,一个磕巴嘶哑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
一股凉意从脊椎尾部爬上心头,沈言转过头去,随即拉开了点距离,然后才端详起说话的那个人。
对方披着一件陈旧的风衣,面部沧桑,不过还是能看得出,曾经的他也是很帅气的。
他把身子全部缩在那件风衣里面,不过露出的手臂上,那些青绿色的淤青显得尤为突出。
“你是谁。”
沈言往后面退了几步,同时想起来那些趁着夜晚拐卖人口的家伙,心中不免更加的警觉,毕竟他也不想成为被抓走的那个。
“我是你的爸爸呀。”
对方笑了几声,声音嘶哑难听。他特地地把风衣的帽子摘下,露出的表情故作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