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啊,本少当年被大哥揍得可比这惨多了,那可得半年才下的来床。”
“关我什么事。”
左勿坐在床边一边喝酒一边吐槽着左权这些年来对自己的恶行,对于他说的左希并不在意,只是把被子裹起来,像只蚕蛹一样和左勿拉开距离。免得沾上酒水臭让自己难受。
“想知道我是干了什么才会被揍嘛?”
“不想。”
“现在想想真觉得自己是为顶天立地的汉子,可惜被大哥血脉压制了,要不然处处流传我的传奇故事呢!”
“哦。”
为了早点让左勿结束话题离开,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只是左勿看起来并不像是来聊些什么的,更不如说是来倾泻苦水的,并不在意听者的感受。
水高则溢,溢者无应。
“和你一样,是因为一个女人哦。她是我手底下的一名军官,属于日久生情吧,多年战场上厮杀的生活让我们成为彼此的依靠。”
左勿深深闷了一口酒,回味酒水在喉中的辛辣,于鼻腔的清香。
望着酒壶,目光绵长,缓缓道来:“当时我们正在北夷的苍城与鬼界之物作战,她率兵进城却中了圈套。”
说着左勿停下嘴,问:“你知道什么是围点打援?”
左希知道,但他并不想回答,此时此刻并不需要解释什么,因为自己明白左勿不需要能有怎样的回答。
“只是我是援,她是点。那场仗很重要,兵力很紧。除了我的心,没有什么能支持我去营救。只身前去的我很快被赶来的老哥拦住,什么也没说就把我手脚折断以至于晕死过去,听后来大夫说我全身的骨头如同粉末。就这样我连挚爱之人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成。”
“哈?”左希感觉莫名其妙的,“你这个故事也太假了,打晕不就行了,你是把我当傻子还是把那个左权当傻子”
“这个嘛?你以后就知道为什么了。”左勿收起哀伤笑着卖关子,“我们这一家可不是什么正常人呢!”
“说话不说明白就快爬开,我可不是什么三岁小孩,听什么信什么。”
“嚯,那解释一下之前带来的侍女和你的器人去哪了?”左勿挑眉,一脸贱样道。
“这……”差点开口解释的左希想到自己身上发生的最好还是闭口不谈为好,“与你无关,快点出去。”
“呜呜呜,这么和我没有关系呢?看着自己的亲弟弟被女人骗得和老哥打起来,我这个做二哥的也有错。”说着将酒壶递到左希嘴边,“来一口,一会眼睛一闭一睁你就又能活蹦乱跳的了。”
辛辣的酒气熏得左希头疼,用被子遮住鼻子。对于他来说酒这类的还是保持些距离闻闻味就好,远了很香,近了难受。
“滚啊!”
左勿颇有遗憾的摇头,看来弟弟今天无缘自己手中的这壶佳酿,他站起身来将酒水一饮而尽。
“我下次再给你带一壶吧,再说些你不知道的故事”
“不要,也不想听!”
左希彻底把自己裹进被子里,背对左勿,他一刻也不想看到左勿,连听到声音都犯恶心。
见弟弟如此,左勿将空酒壶砸向他,换来的只有沉默。
“嗨,这不就是个小屁孩嘛。”
调侃完左勿便起身离开,听着脚步渐行渐远,左希才从被子里出来,捡起落在一旁的酒壶,加上满屋子的酒味,头疼得厉害。
“真是的,这一家子都有什么大病似的。”嘴上吐槽着,左权下床去打开窗户透透气。此时此刻,只有清新的氧气才能拯救这间入味的房间。
“哇!”
在打开窗子的一瞬,藏在窗后的左勿突然冒出头来大吼一声,把左希吓得摔倒在地。
“这就是给你的教训,小屁孩!”做起鬼脸嘲笑完,左勿才带着大笑扬长而去。
缓过神来的左希只能对着二哥离开的方向骂道:”你有病啊!”
看着手中的酒壶,脑海里满是左勿那张嬉皮笑脸,血液在身体中奔腾。燥热,白皙的脸发红发烫。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如塞,愤愤地将酒壶砸碎在地,里面残留的酒液却溅进眼里。
眼醉了,留下苦涩的泪。
左希捂着眼睛无助的蜷曲在地,冰冷由此侵蚀着身体。
没有风声,没有鸟鸣,没有人语。
许久,有几声快要碎掉的心急促的跳动声在左希耳中激荡。
“都是混蛋……大混蛋!”
下定决心般,左希一下站起身来,心中已经有了下一步的计划。
“我要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带着曹绫洵一起。什么死不死的都与我无关,只要逃得够远我就不信左权能找到我。”
想走就走,左希立刻开始准备行李,一件庙里穿出来的道袍、一把扫帚,以及先生留下来的书。绕绕头想自己是否忘记带什么,但确实只有这点东西。
“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了。”
左希弯下腰在床底下摸索自己藏起来的钱。
“不在这嘛?”好一会儿没有找到留下来的钱袋,左希心中不安起来。他甚至把大半个身体探入床底下。
“不可能啊,明明就藏在这下面的……”
终于在灰头土脸后于夹缝中找到干瘪的钱袋子,左希一下跌落谷底,自从受伤以来发生的就像噩梦。不真实,也不能接受。
“我钱呢!!!”左希一把扯开钱袋,“或许钱变成更值钱的呢?对,一定是这样,绝对不会凭空消失的。”
轻飘飘的重量已经说明了答案,直到双眼看见袋中除张小纸条外不再存放着什么时,绝望将他的心击碎。左希低垂着头瘫坐在地,不再想着怎样离开,大脑澄清无瑕。失去光彩的眼睛死盯小纸条上简短的句子。
“说了,你已经孤立无援。”
“许~梅~~呓!”左希咀嚼着先生的真名一遍又一遍,委屈难言,愤怒无力。
他将字条细细折好,卡在先生留下的书中随后塞进兜,打好包袱提起扫帚迈出脚步。尽管伤还没好,钱还被偷走了,但依然浇不灭左希立刻离开鸿梅的决心。
“没钱有得是法子赚,没命就什么都没了,必须离开这个鬼地方。”
一改往日冷静思考的状态,左希没有考虑太多。抬头,日未登中,左希快步走在去往军营的路上,这个时间点绫洵还在那儿训练,只要去带走她剩下就是快马加鞭的逃亡之旅。
身后的左权派来的“尾巴”似乎意识到他要离开,从一开始藕断丝连的跟着,到现在步步紧逼只是瞬息的事。
回头,各式各样的人涌动,在一位旅者打扮的人眼中,左希读到警告之意。兵刃折射的光从四面八方打来,晃得左希烦躁,紧握着扫帚的手青筋暴起。
扫帚柄向前一顶,稳稳顶住了一名行人。
“三少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呀?我可没听大少爷交待过您有什么需要带着包袱的行程啊。”没等左希做些什么对方倒是自报家门。
“自然是去接我的夫人了。”左希没有停下脚步,说完错开身体离去。
随着失去扫帚的支撑,那人便瘫坐在地,竟吐出一口血液,其余的“尾巴”分出一人将他搀扶起来。
“你快赶在左希见到殿下之前回左府通知堂主……他没下死手不用管我。”
直到左希进入城外军营哨塔的观察范围那些“尾巴”方才隐去身形,左希知道他们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四周徘徊,这么一来待会可要好好表现一下自己这个宗庙弟子的实力了。
由于第一次来过后,军营里早传开左希的身份,他只和守卫打了声招呼便进如其中,和往常一样,绫洵正在演武场上训练。
走到绫洵身旁,左希注意到哨塔上的兵士正用手语和外界交流,虽然不知道他们得到了什么信息,但恶狠狠的目光立刻刺在他的身上。
“绫洵,”左希伸出手邀请,“陪我一趟呗。”
“啧。”被吸引注意力的绫洵瞥了一眼左希,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走开。
训练中的兵士接到哨塔的指示立刻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两人隔开,一层层的围着绫洵带她尽可能远离左希,穿上甲胄的兵士们拿起武器正往这边赶来。
“诶!你们这是要干嘛?”绫洵搞不清楚情况,自己可没有向士兵们下过命令,这阵仗像极了保护自己从北夷王宫逃出来时一样。
“殿下,左希少爷来者不善。”
兵士中只有这一句不知是谁的回应,倒让她更不理解发生了什么。
直到绫洵诧异的脸被士兵淹没,左希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切,对于绫洵的行为确实是让他感到意外,记忆里这段时间中他不记得有惹绫洵生气的行为。但现在不是想这么多的时候,自己必须尽快带走绫洵,不然待到左权赶来可什么都来不及了。
眼前闪过左权佩剑的寒光吓得左希一晃神,确认一番后才发现是自己的幻觉。
“说不定这次会被直接打死呢。”说着左希以扫帚代棍,立刻操起一阵强风。
也就几息的事情,挡在绫洵身前的兵士尽数吃痛倒地,在更多的兵士来拖住自己前,左希一把背起已经懵圈的绫洵。
没跑几步,绫洵挣扎着从左希的背上跳下问到“你要干什么?”
与左希比,她更愿意相信这些朝夕相处的兵士们。
“跟我立刻离开这,不然你我会死的。”
没有过多的解释,左希抓起绫洵的手腕不顾她的反抗冲出军营,每在这呆上一秒,左希便感觉左权的剑刃刺入自己肉体多了一寸。
“听我说……”他正要将左权日后会杀了绫洵的事说出来,说不定这家伙就会好好跟自己离开这鬼地方了。
但话刚出口左希便感到抓住绫洵的手闪过一阵微痛,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轻飘飘的跑出去几米。
回头却看见绫洵并没有在自己身后,反而低着头坐在四五步远的地上,鲜红的血液在两人间画出条小溪,渐渐泛黑。
紧追不舍的兵士立刻将绫保护起来,军中大夫也急忙上前检查她是否受伤。
“你……没事吧。“左希的心跳的很快,在耳中激荡撞得自己头疼。
刚想上前去看看绫洵,只是一抬脚,兵刃就齐刷刷的晃动,他愣了楞收回了抬起的脚。左希发现所有人的眼神中充斥这无法理解的光彩,怔怔地注视着他的手。这样的目光密密麻麻,一束叠一束,仿佛一群等待生机消散后扑食的秃鹫
“好恶心啊。”或许是受不了这样的注释,左希感到恶心想吐,脑袋沉沉的,仿佛下一秒就会睡去。
不知怎的,手脚突然感觉好冷。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到底要干什么。”绫洵不曾抬起她埋进双臂的头,并没有质问,只是陈述。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是正要告诉你为什么!”一股愤怒在脑中咆哮,左希想要吼出来,可一想到绫洵可能受伤了还是将忍了下来。
憋出一张笑脸,左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些解释道:“左权要把你炼制成能斩神龙的器人,而我现在就是来带你离……”
最后一个字还没吐出来,左希全身的气力像是被抽干般,他如同失去牵引的提线木偶一声不吭的倒在地上。
这时他才看到自己左手自手腕往下的部分不知所踪,动脉一张一闭的汩汩冒血。
“原来受伤的是我啊。”左希自言自语般的说到,感知如同决堤之水般混在血液中流走,那股熟悉的恐惧趁机填满身体每一寸。兵士们上前用枪棍禁锢他的手脚,苍白的手掌从绫洵的怀中落下,左希好奇这女人此时此刻会有怎样的表情,可惜,她扭头就要离去。
“放心吧,你死不了的,等左权哥来了你好好跟他解释吧。”
“你不相信我与左定将军的承诺,会保护好你不受危险吗?”
“我相信的是左定将军,不是你。”说完她再次被兵士宽大的身躯淹没,不知去向。一旁的大夫倒是快步走向左希,为他包扎。
透过人群,左希在缝隙间看见一只翠绿的鹰隼正歪着脑袋瞅着自己,羽翼的末端黑得五彩斑斓,兵士踏起的尘土始终无法近其身,一束天赐的光独出包裹将它包裹,宛如一位神祇。
“真羡慕你啊,如此光彩,如此……自由,”左希眼中的光一瞬间黯淡,“不像我,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撞在笼子上,遍体鳞伤。”
他将舌送上双齿的断头台,铡刀因恐惧颤抖。
闭上双眼,左希心中绝然。“这样也是一种离开鸿梅的办法,或许死了才会自由吧,不为太宗,不为承诺,不为结局。”
鼻腔被一股突来的梅花向攻陷,随后,,,,,,,,,,铡刀猛然落下。撕心裂肺的疼痛撕扯着灵魂1111111,脑海里猛地泛起母亲倒影的涟漪,颤抖、痉挛将他的身体与灵魂双重折叠。
“小希,鸟儿为何而飞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