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月朝乌华镇移步，时不时揉动腹部，告别逍遥宗的最后一餐属实难吃，但这也不怪姚姝，她被山贼控制没办法下山，只能料理后院种植的蔬菜果腹。
“师尊是不是没吃饱？”姚姝低头在包袱里翻找，“这儿还有半截白萝卜。”
“倒不如说撑了。”
“是吗？看您一直揉肚子。”
“我只是肠胃不好...对了，有旁人的时候别叫我师尊。”
“为什么？”
“宗主叫弟子师尊，成何体统？”秦时月捏住下颌，“我不在意，不代表其他人也不在意。”
“有种偷偷摸摸的兴奋！”
“是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不觉间走到乌华镇，镇很小，建立在自然地形开出来的平坦盆地上，拥有两条主干道，全镇加起来大约十几家店铺。
沿路两侧矮矮的房屋奇形怪状地挤在一起，完全摒弃美观，以遮风挡雨为基准建筑。哪座房屋都没有院落，路旁也不见一棵树，仿佛有观鹤峰葱郁的植物就够了，完全没必要种树。
“师...师尊。”姚姝打量四周，捏住秦时月的衣角，脖子向前好奇地探着。
“第一次下山，和想象中不一样？”
“房子有点丑。”
“装修得太好容易被山贼盯上。”
“那我算是为民除害了！”
秦时月不置可否地点头。
大部分人都因为逍遥宗的名气迁居过来，被强大的宗门照顾，生活才有保障，但这也只是人们的一厢情愿，在他们眼中，背靠某某大宗是很骄傲的事。
可惜逍遥宗衰败了，没人愿意提及此宗。
究其原因还是秦时月闲不下来的性格造成的，在观鹤峰隐居没多久，她就拳痒难耐，把当时名声鼎沸的强者挨个揍了一通，之后再没回过逍遥宗。
这些人失去庇佑，没多久就迎来山贼，商人们也早早撤走，若不是心血来潮，她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回来，如今再看乌华镇满地的狼藉，想到守护逍遥宗的历代宗主，心里还是有些愧疚。
“师尊您在想什么？”
“想为你买件衣服。”
秦时月抚摸姚姝的头，微启的朱唇上挂着温柔而亲昵的浅笑。
“是该换一身。”姚姝低头看着自己的衣物。
“我这儿有些碎银。”
“不行不行不行，哪有师父为徒弟花钱的？”
“弟子为宗主花钱很合理。”
姚姝纠结地嘟起嘴唇，秦时月顺势用手指夹夹她的脸，“我希望我们的关系亦师亦友。”
“总感觉是对您的不尊敬。”
“胡说。”
秦时月在锦衣阁的门前停了一会儿，看着打瞌睡的老板，转头环视街道，行人稀少，只偶尔驶过几辆送货的马车，车上木箱磕碰得咚咚当当。
“你在门口等着？”
“我想自己选。”
恐怕会被赶出来，秦时月蓦然心想，姚姝的服饰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乞丐，没那么破烂也脏得八九不离十，让她自己进去肯定会被责骂，一起进去又容易让人误会我拐卖小乞丐...
“我先进去。”
秦时月玩心大起，跨过门槛，故意踏出很大的足音。
老板微阖的双眼猛然睁开，展露笑脸：“唉哟，客官您是第一次来锦衣阁？”
“这些材料看着好一般。”
他拿出一匹布料，“您是修士吧？嫌弃很正常，看您长这么漂亮，我实话给您说，衣服这东西因人而异，上次来这儿买衣服小姑娘就觉得漂亮，但穿在她身上简直没眼看——不过您肯定适合，我卖衣服这么多年，您的身材能驾驭任何款式！”
秦时月笑着接过老板手中的布料，询问价格，惊讶道：“什么材料这么贵，要700文钱？”
“说句不太中听的话，贵不一定买到好东西，但便宜一定买不到好东西。”老板见秦时月始终盯视布匹，继续道，“机会难得，您们修行多辛苦，对自己好一点嘛！”
“说虽如此。”
她悄悄朝站在门外的姚姝招手，后者快步走进店铺。
老板看见脏兮兮的小鬼，气得发抖，脸变成紫茄色，但还没发作就被秦时月叫住：
“还有没有更好的布料？”
“这个...客官您能不能——”
“快点，不然我走了。”
“马上，马上就来！”老板钻进后房，拿出一匹布料，“您看看这件。”
秦时月一边挼搓布料，一边捏住老板的手腕，阻止他去找姚姝的麻烦。
“这件多少？”
“1400文。”
“还是有点儿贵。”
“面料很好，完全值这个价。”
“考虑考虑？”
“没问题！其实您买不买不重要，主要是这些布料真的很适合您！不然这样，我给您打个折，觉得可以，下次再来？”
秦时月看着老板身后打量布料的姚姝，“我也很想买，但是钱不够。”
“瞧您说的，今天走进锦衣阁，就是想让您知道什么衣服最适合您。”老板对搓双手，笑吟吟地说，“完全没有逼您买的意思，主要是这些衣服搭在您身上太好看了。”
“我想买这件。”姚姝忽然开口。
老板勃然大怒，一把抢过姚姝手里的黑色布料，“你知不知道这有多贵？赶紧滚！”他说着，转头对秦时月哈腰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啊，客官。”
秦时月表示理解，掏出几块碎银。
“我帮您打包！”
“不，买你手里的。”
老板霎时露出纠结的神色，轻声道歉：“对不起啊，这个被那小鬼弄脏了，您要不——”
“就是给她买的。”
“呃，你们认识？”
“她是我宗主。”
“真...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老板赶紧拿出裁衣尺，为姚姝量身定做衣物。
秦时月眼望天空，“现做要多久？”
“一个时辰。”
她点点头，哼唱不着调的小曲，牵起姚姝的手离开店铺。
“您好像很开心。”
“没有比逗趣别人更有意思的事情。”秦时月拍拍姚姝的头，然后用力揉了揉，“等会儿衣物做好，也算是迈出名扬天下的第一步。”
“这么简单？”
“前面容易后面难，就像考试，开头出难题很打击自信心。”
姚姝似懂非懂地点头，询问道：“我们现在是等衣服做完？”
“你想去哪儿？”
“回一趟宗门。”
“有东西没带？”
“仙盟每个月都会来宗门送小石头，这个月还没有来。”姚姝说着，从包袱里掏出几颗灵石，“就是这种石头。”
“买丹药符箓用的，千万收好。”
“我们现在回去吧，要是仙盟的姐姐找不到我——啊，她在那里！”
秦时月顺着姚姝手指的方向望去，眉清目秀的少女站在高台上，周围是黑压压攒动的人群。
买件衣服，竟然就聚集了这么多人。
姚姝快步跑过去，秦时月慢悠悠走在后面，宣读声渐次传入耳朵：
“逍遥宗放任山贼问题太久，百年间更是没有一位宗主达到炼气期，经商议决定，即日起，仙盟正式将逍遥宗除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