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想先从哪边听起?”
沿着花圃找了个晒不到太阳的凉亭坐下，古奶奶抿了口刚买来的瓶装绿茶，微笑望向对面。
“奶奶，我都可以的。”
安然的脸蛋上仍带了点绯色的润泽。
因为刚刚的事，他至今看到古奶奶的笑容还都有种对方在调侃自己的感觉。
不过，关于义辉哥的事他又很想知道。
毕竟多了解一点，说不定就能在其他方面找到更多回报他的方式。
古奶奶点点头：“那我就先说说，我跟那傻小子的第一次见面好了......”
听到古奶奶开始讲故事，安然赶紧回神坐定，然后便看她头摆向一旁的花圃，神情流露些许怀念，又带了点懊恼:
“还记得那天我走在大街上刚买完菜，突然有个男人从背后把我包包抢走，当下奶奶我整个人都傻了，只想着这年头怎么还有人敢大白天抢劫?等到反应过来，那个男人都已经跑得快看不到人影了......”
“奶奶我当时心里着急啊，因为那天去了比较远的市场买菜，钱跟手机还都放在包包里，要是没了我怎么回家?我连忙就大喊:“抓贼啊!抓贼啊!”……”
“但别说帮忙了，我亲眼看着前头有不少人在我喊完后，都像怕沾惹上麻烦的往两边躲去......”
古奶奶失望的摇头：“我那时心里都以为无望了。”
“然后呢?”
安然下意识问道:“是义辉哥出现了吗?”
瞧了他一眼，当看见那小脸上的专注，古奶奶脸色这才柔和了些:“是啊，也只有那傻小子，会大老远从对街跑过来抓贼!”
“对......对街?”
“很笨是吧?”
古奶奶笑了笑:“明明距离那么远，就算碰巧看到了也可以跟其他人一样装作没发现，却还要勉强自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虽然开口不离一个笨字，却能从奶奶微微弯起的眉眼和语气间感觉出那种长辈对小辈的喜爱与欣赏。
况且......
抿了抿唇，听完故事，安然也想起不久前自己被义辉哥帮助的相似遭遇。
嗯，该说他完全不意外吗?
安然忍不住轻笑了下。
......
随后，古奶奶又把她住进安养院后巧遇来参加志工服务的方义辉，以及从那开始，方义辉时常就会来安养院探望，也与院内其他老人混熟.... ..等等过程中发生的一些趣事讲给安然听。
也让安然从旁人的角度更加了解到方义辉是个怎么样的人。
嗯，其实大抵来说，印象还是没变的。
不外呼那一句──个性有些好过头的滥好人。
“让他回去还不回去，偏要留在这帮忙加固完天花板，也不想想外头风雨多大......”
聆听着古奶奶正吐槽某次台风来，义辉哥因为帮忙，最后被迫留在安养院过夜的经历，安然算是解开了为何当时义辉哥会收留明明只是初次见面自己的疑惑。
不过，同时脑海里也莫名闪过了另一个奇怪的想法──原来义辉哥对所有人都是一样好吗?
念头刚生，他顿时就感到一阵错愕。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样不就代表着，自己想被特殊对待吗?
但是......
“对了，奶奶有件事，能拜托你帮忙吗?”
忽然提高的话声将他拉回，安然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不确定的问道:“......奶奶，你是在问我吗?”
古奶奶顿时就有些好笑:“这里除了你跟我还有别人吗?”
“我......”
安然讪笑:“好像也是。”
“你这孩子......算了。”
古奶奶摇了摇头，又问道:“所以，奶奶能拜托你帮忙看着点义辉吗?”
“帮忙看着义辉哥?”
安然表情疑惑。
“是啊。”
古奶奶点头，解释道:“你也知道那傻小子是个滥好人，但也是如此，他常常为了帮人，而忽略了自己。”
“奶奶我啊，就想让安然你帮忙看着，让他悠着点，别为了帮助人，弄得自己生活都不顾了。”
听到这，安然也算明白了奶奶在顾虑什么。
但让他帮忙看着......
安然眼眸微黯，脑海里刹时间就闪过了病床前守着他、在厕所摔倒时，及时发现他、还有更多这些日子来，义辉哥照顾他的画面。
让最给义辉哥造成麻烦的自己去看着他......
安然顿时就觉得有些讽刺，一阵沉闷堵塞在胸口，难以回答。
“怎么了?你不愿意吗?”
见他一直没开口，古奶奶轻皱眉。
“我......”
安然抿了抿唇，表情有些苦涩，却还是勉强撑了个笑脸:“但是奶奶，好像最给义辉哥添麻烦的是我......”
“你?”
古奶奶声音高了几分，奇怪的看着他。
安然丧气道:“要不是为了照顾我，义辉哥这几个礼拜不用这么辛苦，就有时间能够过自己的生活。”
看着他有些失落的状态，古奶奶思索了几秒，然后忽然道:“安然，你觉得帮助人是坏事吗?”
“诶?”
安然愣愣抬头。
古奶奶又问:“还是你觉得义辉收留你，是有人逼迫他的?”
“不......不是。”
古奶奶笑了笑:“我想你可能把我说的安着点，误解成看住义辉，不让他去帮助人了。”
安然小脸上写满了茫然。
古奶奶站起身，缓缓走到他身旁坐下:“帮助人从来都不是坏事，我说的只是让你看着他，让他量力而为。”
“就像义辉留你在他家一样，如果真是坏事，如果真违背了那傻小子的意愿，那他还会去做吗?”
古奶奶眼中含笑，抬起手，轻轻在那有些局促泛红的脸蛋捏了捏：“或许在你看来，作为被帮助的一方，是给他添麻烦。”
“但你不也做了很多事来回报他吗？义辉可跟我夸了好几次你有多能干呢！”
虽说是旁人转述，但听到义辉哥对自己的夸奖，安然还是颇感羞臊，声音不自觉就弱了下去：“我做的只是小事，根本……”
“根本微不足道？”古奶奶一挑眉。
安然仰起小脑袋看她，然后轻点头：“嗯。”
“……”
古奶奶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明白了之前方义辉拜托她时提过一嘴的，关于安然的个性问题。
古奶奶轻柔抓住安然的手：“我们常在讲，不要太看重自己所做到的事，但同理，也别过于忽略自己所付出的。”
安然张了张口：“奶奶，我……”
“安养院广播，安养院广播，参加今日志愿者活动的人员，会场已经布置完成，可以前往用餐。安养院广播，安养院……”
古奶奶抓着他的手，笑了笑：“有什么话不用急着告诉我，你自己想想，会找到答案的。”
“走吧，义辉应该在等我们了。”
闻言，安然也不再言语，只是那张小脸上仍带了些迷茫。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