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同在公司上班的小美死了。
她是一位特别爱笑的女孩,相貌平凡的她注定不会给人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她以乐观和积极的态度对待自己的人生。
她的能力非常普通,甚至经常在工作中冒冒失失,比如在早晨打卡的最后一秒踩点到岗,比如花了一个上午完成的策划案中全部都是错字,可是她从来都没有给别人造成过麻烦,甚至还非常主动地帮助其他人完成工作,哪怕这种行为并不能为她带来任何的加分。
她告诉我,她有一个梦想:只要自己能够好好上班,认真工作,将来就能将住在老家的母亲带到城市里来;只要自己努力存钱,就能够早日实现财务自由,不必在为未来失去工作而感到恐惧
但她还是死了。
和这个世界上其他的人一样,最终走向了相同的道路。
参加葬礼的那一天,只有我一个人换上了黑色的西装,也只有我一个人跪在她的遗像前哀悼。
在这个“将死亡视作家常便饭”的世界里,人们早已忘记了曾经对于死亡的恐惧,也忘记了死亡带来的悲伤。
一百年前左右,一种病毒入侵了这个世界。
这种病毒一开始并不会对身体造成直接的影响,而是会缓缓地影响人类的意识,逐渐让人类感觉到死亡并不可怕,死亡并不悲伤,甚至生命的本身都非常的轻贱——最终,它还会诱使人们做出非常极端的举动来终结自己的性命。
起初,没有人知道这种病毒,直到社会上死亡率地迅速攀升,人口死亡数量地迅速增长;
紧接着,人们意识到了这种病毒的危害。只是那个时候,多数人已经染上了这种病毒,所以在看见新闻报道的时候,只是很简单地一句感慨,然后便忘记了生命消逝的沉重。
我不知道,小美是不是染上了这种病毒,因为她在遗像中的表情依旧保持着最灿烂的笑容,就仿佛还活在我的身边一样。
突然间,我有点想要呕吐。
强烈的悲伤和痛苦,让我的内心不断地颤抖,脆弱的泪腺在这种骚动中不受控制地崩坏,最终连同着屋外的一声惊雷,协同着随之而来地大雨倾泻而下。
我匆匆忙忙地推开了一旁穿着休闲衬衫的男子,穿过几位小声谈论着葬礼现场布局的时髦女郎,在经过了非常漫长的走廊通道后,最终抵达了屋子外的庭院里。然后,竭尽全力地、不留余力地干呕、哭泣、踌躇。
小美离开这个世界的前一天,也就是我们最后道别的那一日。
她收拾干净了她的工位,同时将自己一直放在桌子中央的扭蛋送给了我。
“这个送给你了!”
小美微笑着将扭蛋递给我,同时脸蛋有些微红:“只要有它陪伴在身边,那么每一天都会充满快乐!”
现在想起这件事,我不得不承认一个可怕的事实——
——小美是被我杀死的。
——杀死小美的人是我。
——因为她失去了这个能够带来快乐的扭蛋,所以她才会无法与病毒对抗,所以她才会自杀!
我拼命地朝着庭院的墙壁胡乱捶打,歇斯底里地想要从自己干涸的喉咙中发出声响。
没有人会注意我这种疯狂的举动,在这个被病毒统治的世界里,人们的精神早已变得麻木。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屡见不鲜的场景,甚至还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有人还会在葬礼上表现得如此悲伤。反正自己也迟早会在染病后走到这一步,又何必去为生命的逝去而难过和痛苦?
这也是病毒带来的影响,因为病毒人类已经“无惧”了死亡。
渐渐的,屋子外的雨停了,我疯狂的举动也随着体力的消耗而慢慢停止。
在之后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葬礼已经结束,所有人都已经陆陆续续地回到了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岗位之中,仿佛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
现在的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至少在我的看来是这样的,在这个小小的庭院之中。
小美的笑容还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但是我却渐渐感受不到了之前的那种痛苦。
我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想要从包里取出打火机,但是怎么找也找不到。
然后,我放弃了,寻找的手在一半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比起打火机,我还有另外一样更重要的东西搞丢了。
——没错,我已经感受不到对死亡的痛苦和恐惧。
——我,似乎也染上了那种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