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残酷之地

作者:高婿 更新时间:2023/5/18 17:15:32 字数:4475

电光火石之后,我睁开了眼。两个共享人冷冷地站在我的面前。看着他们,我猛然想到,在大学图书馆曾翻到一本两百多年前的古籍——叫......叫.......对,叫《电影评论》——介绍的一部名叫《终结者》的电影,他们简直和那个冷血的“终结者”一模一样,就连那股经历了两百年的陈旧味道都仿佛丝毫不差。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一秒前还接在我后脑勺上的数据接头。我大惊失色,要知道在登录梦境之时,硬拔掉数据线,很容易造成意识数据丢失,轻则失忆,重则死亡,虽然概率只有千万分之一,但并不代表没有!我夺过数据接头,正要开启“满口芬芳”模式,但话到嘴边立刻又咽了回去,因为他们的枪已经顶在了我的脑门儿上。我除了尴尬一笑,还能怎样?

我稀里糊涂地跟着他们走出了意识网络接入站,大义凛然的样子,现在想来反而有点儿可笑。他们的车就停在外面,外形很特别,就像一只黑色的钢铁甲虫,棱角分明,车窗很小,车尾上有9个加速喷口,3个一组有序排列。我几乎是被提着丢进车里。里面十分密闭,比埋在地下的棺材里还难受。凌晨的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人们大概都还在睡梦中,所以每个交通层面都很空。当然,我清楚,那只钢铁甲虫的疯狂并不源自与此,即使是高峰时段,它依旧会那么趾高气扬。它瞬间穿过100个交通层面,几乎贴着平流层下方飞驰。我保证,那是我这辈子坐过的飞得最快的车。后来我才知道,这辆车最快时速达到了9000千米,带有隐形功能,一般作为各国政要或军方高级将领的专用座驾。我能坐上,也不知道是修了几辈子的福!但即便这样,它还是没能逃过另一辆车的追击。两辆车就在0到10000米夜空范围内逆着朝阳升起的方向竞逐。我们的车上下翻飞,在夜幕上连贯地画出带有数学美感的抛物线,小心躲避着从追击车向我们不断射来的激光等离子炮。好长!感觉已经在赤道上绕了几个圈。我当时真他妈想骂一句“真当马路是专门给你家修的?”但因为晕车,只能把这句话淹没在了呕吐物中。最终,我们被击落了,他们有意避开了要害。

我隐约记得,两个黑衣人把我拖出车。

随后,就是一道激光射来。我跌倒在地。模模糊糊,我看到几个身着警服的人把我架了起来。我想晕死过去的前一刻,我的脸上肯定露出了解脱的笑容。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才是隐藏在密林深处饥饿的雄狮。

黑暗中,我走进一个昏暗的房间。房间里空空荡荡,冰冷中透着一股神秘。一位白胡子老人像视频特效般淡入我的视线。我问他是谁。他只回答说自己姓邬。我又问他是不是巫师的“巫”。他回答说乌鸦的“乌”加个双豹耳,就是C时代之父——邬教授。一听到这里,我心里的火瞬间窜到头顶,只差把头发点燃。我质问他,为什么要创造这样一个冰冷的时代。他却淡然一笑,说创造这个时代的并不是他。我大声追问不是他还能是谁?一边问一边伸手想要扯住他的衣襟,但就像我俩不在同一个空间一样,无论我怎样努力,都与他始终保持着10毫米这样严格的距离。一瞬间,房间昏暗的背景变成了星空。他真的变成了巫师,就像邓布利多校长,骑着一把光轮2000飞天扫帚冲天而去,最后化作了一个亮点混进了漫天繁星之中,只留下一道金色的曲线。他的声音夹杂着嘲笑回响在天地间:“人类,你们人类!”那一刻,星空离我那么近,我站在它的下面,就像一个撑天巨人。我踮起脚尖,头戳破了大气层,暴露在宇宙的梦幻中。我看到七大行星围绕太阳无聊地转动,我看到心脏星云和灵魂星云的鬼魅舞姿,我看到飞扬在宇宙每个角落的每一粒“恒河沙”......我甚至看到了宇宙的边疆。那里种满了金色的胡杨。穿过那片浓烈的金色,我看到梵天正在酣睡,做着那么多奇怪的梦!我好像变成了梵天,在分不清真假的迷梦中,微微撑开了沉重的眼皮,模糊看到几名警察把我抬上一个类似手术台的仪器平面,无数的屏幕占据了四面墙,在我眼里闪动着模糊不清的画面。我感到后脑勺被插入了什么东西,便再次进入了电光火石之中。

我再次回到了梦境之中,依旧在那片林下巨石旁。除了老枪和薇丝焦急的眼神,四周的一切都平静得没有一丝痕迹,就好像之前的事情从未发生。薇丝看到我,湿红的眼睛立刻放出了喜悦的光,飞搂住我的脖子。我感受到了她的体温和呼吸,在一股女性柔软的幽香中,我有些不知所措,两只手尴尬地徘徊在离她腰很近的地方。老枪走到我们身边,长长呼出一口气,似乎夹杂着很多滋味。“没事就好!祝你们幸(性)福!”他拍拍我的肩膀,径直向皮卡车走去。我看着她的背影,竟然觉得我的这个好兄弟突然多了至少几十公斤的男人味。

坐在车上,我呆呆地望着窗外,眼前却没有任何风景,反复浮现着被警察抬上那个仪器平面时看到的模糊画面。分不清真实还是虚幻的疑惑揪紧了我的心。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寒冷把我从沉思中叫醒。一个阴冷的世界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像极了北欧黑夜下寒冷的雪原。我点开控制界面,想要把环境调整为温暖的春日,但点来点去,却毫无作用。

“这里的环境已经被锁死了。”本以为一个拥抱会拉近我和薇丝的距离,至少能改变点什么,但自从她的手臂离开我的脖颈,她便再次变得冰冷起来,甚至比以前更加冰冷。一路上,她一言不发,安静地将额头顶在另一侧的车窗玻璃上,极力地不看我,好像在逃避着什么。那还是她一路上同我说的第一句话。她古怪的行为让我感觉就像冬天在被窝里睡得正香,却被一桶冰水浇醒,十分难受!十分不快!所以我并没有回应他。就那样,车一直向前行进。

突然,一位破衣烂衫的老人拦下了我们的车,一边拍打车门一边焦急地喊:“救我,救救我......”还没等已经被惊呆的我们反应过来,一个圆盘形机器就从天空飞来,伸出长长的钢爪把老人抓住冲天而去,就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我们向圆盘形机器飞去的方向看去,一座由净人码成的大山耸立在远处的雪原上,如同奥林匹斯山般巨大而高傲。组成大山的净人一层又一层有序码放,竟然呈现出一种几何逻辑的神秘之美。山的四周,无数圆盘形机器来回飞旋,繁忙而有序,将一个接一个的净人像垃圾般投入山顶。他们发出的悲惨嚎叫此起彼伏,在暗夜的背景上划出一个个向下的抛物线,最终消失在寒冷的空气中。山脚下,还有无数机器在忙碌着,它们过一段时间就将最下一层的净人挖出,驮着他们被封冻的躯体奔向更加遥远的黑暗深渊。

我们不敢做过多停留,绕开大山快速驶离,真像是逃跑的罪犯般慌不择路。老枪被吓得够呛,反复嘀咕以后再也不贪耍了,要认真读书、认真赚钱,绝不能被丢到那个鬼地方。车窗外,夜空上舞动着绚烂的薄光,像现实世界的极光一样,但是它的美却是那么冰冷,冰冷得直透人心。寒冷肆意袭来,把我的世界封成了一个冰窖,在那里,我被宇宙般的贪婪挤压得几近死去。

我们尽量躲开搬运净人的机器,沿着一条十分崎岖的道路行驶。颠簸了好长一段时间,我们才来到了遗弃深渊,再次被震撼到了!!!只见一条整齐得好像有人故意画上去的雪线,将雪原和平整的地面陡然分成两个绝对对立的世界——雪线后面是茫茫雪原,雪线前面则是没有边际的悬崖,肆无忌惮地向左右铺张而去,让人感觉这个世界甚至整个宇宙都只有悬崖这唯一的存在。悬崖谨慎地抱住无尽的深渊,好像就连巨大的它在面对这个未知的深渊时也在瑟瑟发抖。我想,如果不是其间翻滚的云海给了我们一些安全感,我们一定会被吓得止步于此。云海没有边际,只能远远望见数据光速笔直地插入其中,浑身闪动着电光,就像一根闪烁的筷子插进软嫩的豆花里。这里看不到净人被抛落的画面,但是隐隐约约却能听他们被丢下后身体与风摩擦产生的声音。通过这声音,我能想象到那如同暴雨倾盆的画面,壮观而悲惨,那是另一座更加残酷的“大山”。

老枪捡起一块石头丢进云海。等了半天,也没有听到落底的声音。“这地方没有底呀!”老枪惊道。

似乎,他的声音和那块石头一起跌进了我的心,用力地提醒我,我的心也是一个没有底的深渊。我们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勉强镇定下来,打开坐标影像图。按照指引输入一串用最原始的Java语言编写的脚本代码后,我们面前,一座形状不规则的石桥破开浓云探出了一个头。它的两侧长满了厚厚的苔藓和藤蔓,仿佛经历了几万年的跋涉,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才来到这里。

面对眼前的深渊,一路上始终冷峻的薇丝稍稍皱起了眉头,好像在回忆着什么却又始终回忆不起来,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终于,她被折磨得瘫软了下去。我赶紧搂住她问怎么了。她挣起,有些慌乱,只丢给我两个字:“走吧!”

还没等我们走上石桥,我们身后整齐的雪线就突然扭动了起来,随即从远处天地相接的地方闪出一个光点,光点渐渐变大,像豌豆、像蚕豆、像橘子、像圆盘......伴随飞卷的雪尘,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最终在我们的视线里化出了飞车的轮廓。它速度很快,不到半分钟已经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从里面跳下一胖一瘦两个黑衣人。他们的脚一沾地,就直接向我们冲了来,老枪站在最前面,本来想往后躲,但抬腿的动作才做到四分之一,就被胖黑衣人一把抓住衣领摔倒在雪地里。我死死护住薇丝。差不多在我的鼻尖已经清晰地感受到黑衣人的身体带来的气流时,让我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只见薇丝一把将我推开,随即腾空而起,一脚把黑衣人踢得足足滚了10米远。还没等我从惊讶中缓过神来,另一个黑衣人也冲了上来,拳头就像巨锤一般打来。薇丝侧身一躲,用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肘重重地击打在他的肋下,接着脚下一挑把他重重撂倒在地。谁知那时,更多的黑衣人从飞车里跳了下来。眼看我们已经被他们团团围住,正在危急之时,天上飞来几辆蝙蝠形状的重甲飞车,直接朝黑衣人精准射击。黑衣人立即反击。一瞬间,激光就像美丽的罗网,在冰冷的世界肆意展开,不知道在阻挡正义还是邪恶。

我目瞪口呆得忘记了时间,不知多久,被老枪和薇丝拉着跑上了石桥。我们什么也顾不上,只是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突然,一颗蔚蓝色的封锁炮拖着蓝白色的尾迹向我们射来。跑在最前面、速度最快的老枪反而被击中。由于系统惯性,薇丝和我先后撞在了被冻成一块冰坨的老枪身上。老枪被撞下石桥,紧接着薇丝也翻了下去。我看到,薇丝在即将掉下去那一刻还伸出手想去拉住老枪,但因为太滑,最终没能拉住。我也下意识地飞扑上去拉住薇丝。要不是我的脚被一根粗大的藤蔓缠住,大概我们三人都会掉进那无尽的深渊。我拉着薇丝的手,不知道坠落了多深,反正我感觉经过的时间比一辈子还久。在冷风中,我们一上一下凝视着彼此的眼睛。我看到,她没有一丝恐惧,但却莫名地涌起了清澈的泪潮,透过水晶般的泪水,我的影子映在她褐色的深瞳上。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们终于爬山了石桥。身后,黑衣人和飞车消失得无影无踪,雪原还是那样冰冷麻木,深渊还是那样空洞茫然......就连雪线一个小小的弯曲都没有任何改变,好像打斗从来就没有发生过。我俩坐在石桥上,精疲力竭。望着石桥外的滚滚云海,除了一片雪白我什么也看不见,但又好像看穿了云海下面的世界,老枪正孤独地向下坠落。那一刻,我真是恨透了自己,重重地将拳头砸在了石桥坚硬的表面。薇丝看出了我的悲痛,上前把我紧紧搂住。这一次,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她心跳的温度。过了好久,我的心情平复了很多,我抬眼看着她。她的脸上渲染着由悲伤、坚毅、欣喜和柔情融合而成的微笑,奇怪的是,已经没有丝毫冰冷,取而代之的是阳光般的温暖。当时,我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薇丝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更美了,美得像朝阳般温暖。我呆呆地盯着她眼里晃动的泪水,清晰地看到了一个纯澈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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