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战争没有胜者，因为发起它的意图仅是制造死亡。”
——安菲蒂雅•瑞普伯莱纳《灰暗追忆》
暗邃位面——暗暝族最终防卫区
高耸的山巅要塞上，几道身影挺立着，仿佛与周围孤拔的山脉融为一体。
为首的老者身着铠甲，墨绿色的双眼眺望向远方，神色严峻。
目光所及之处，整个大地都在沸腾，燃烧，光明位面的联军已经发起猛攻。要塞群如同一座座喷发的火山，在黑暗中烨烨闪耀，无数的魔法炮火密集地射向远方。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老者沉声说，“背后就是国都。”
……
第一前沿阵地
“报告！发现大量圣灵编队接近！”
战团长拿起侦测魔导具观察，下一刻惊恐从他瞪大着的双眼中流露出来。
“该死的！是〈曙光之翼〉！”
长期生活在底世界之中，黑暗本该是暗暝族的主场。标志性的墨绿双眼表明了他们强大的视力，让他们能先一步发现敌人的踪迹。
然而现实却是即使占有先机，却无力阻挡。
敌人是〈曙光之翼〉，圣灵第一空堡的王牌。
在过去二十多天里，这支军队在战场上七进七出，所到之处无人能挡，令人谈之色变，闻风丧胆。暗暝国土尽数沦陷。
“所有炮台转向空中，全力开火！”
漫天炮火向着高速逼近的正三角形的编队飞去。可是其中大部分都被军团级的防御魔法所阻挡。仅有少部分突破防御，也大多被闪避开。即使有圣灵不小心被击中，也很快调整好姿态，重新回归了编队。
『圣光炽枪』！
由千余只圣灵组成的庞大军阵，一边迎着猛烈的魔法炮火，一边发射色彩各异的光枪，金绿红蓝紫交织，压制并摧毁着沿途的火力点。
以孤军深入之势，阵型分毫不乱、速度越来越快，正面向着前沿要塞群冲去。
……
〈曙光之翼〉编队正中心
名为安菲蒂雅的圣灵少女淡然俯视着下方的要塞——她即是〈曙光之翼〉的最高指挥官。
随着距离逐渐减小，她轻声下令，“莫温妮，准备结阵。”
“是。各位准备结阵！”并肩飞行在她身侧的另一位少女应声回答。
经魔法放大过的声音幅射扩散，响彻整个军阵。
所有圣灵一并向高空爬升，随后阵型变幻为标准的六芒星型。安菲蒂雅双唇轻喃。
『终古落照之帷幔』
直径逾千米的光魔法阵顷刻间降临，耀眼如日，整个防线各处都清晰可见。与之相映衬，层层光构成的轨道自上而下浮现，衔接成环，逐渐组装成完整的同心圆。
多层圆环徐徐旋转，顺时针与逆时针相间隔，宛如一只精密的机械腕表，昭示倒计时的来临。当它停止转动。
所有节点已就位。元素聚合完成。
安菲蒂雅伸出右臂指向下方。
『光陨圣裁』！！
下一刻，成百上千的白色光锥撕裂黑暗，流星雨般斜落在前沿要塞群之上，引导着那些光轨，将天地相连。所有的光锥之间的距离都彼此相等，构成一个个正六边形，从空中俯瞰，正似巨大的蜂巢烙印在大地之上。
光锥封锁了空间，阻碍了传送。
无比硕大的镂空光枪沿着光轨从天穹之上坠落，坠落在每一个六边形的中央，击碎魔法屏障，嵌入到防御工事里。
随即，圣光顺轨道奔涌而下，毁灭性的能量注入所有光枪，从尖端崩散，瞬间将整个前沿要塞群化为齑粉。驻守的士兵原地融化，与残屑一同被冲散到半空。
……
“将军，第一要塞群已经被〈曙光之翼〉连根拔起了。”
“全军沿缓冲区后撤到第二道防线，报告位置。”老者平静地下达命令。
“敌方地面部队已经全面突破第一道防线。正在挺进。”
“〈曙光之翼〉仍在向我方纵深冲锋，现已前出107公里，距第二防线还有261公里。”
“他NN的，这帮圣灵打起仗来不要命的吗！”一位副将大骂道。
“将军，我们守不住的。”
“守不住也得守！！”老者怒吼着，“不计代价。只要能拖到援军赶来，就还有希望。”
战况继续以一边倒的形势进行着。〈曙光之翼〉如入无人之境，第二要塞群也没有逃过被摧毁的命运。
“将军，快到第三要塞群了。”
老者默不作声，许久才开口，“集结所有能飞上去的战士。”
“将军，您是要…”
“必须把他们拦在最终要塞之前。”
……
马上就是最后一道防线了。莫温妮在心里默默感叹。
〈曙光之翼〉已经前出地面交火线近400公里了，但她一点也不因深入敌阵而感到害怕。
只要有安菲蒂雅师姐在，没有谁能击败〈曙光之翼〉。
毕竟那是无敌的安菲蒂雅嘛。
莫温妮的自信不是毫无根据，与安菲蒂雅师出同门的她，很清楚师姐的实力。
被包括莫温妮等六位〈副使〉环绕在中央的，安菲蒂雅是整个军团超巨型魔法阵列的核心，统御着上千圣灵的〈灵质力〉，为己方张开庇护的屏障，向敌人降下终末的圣裁。
视野里，最后的要塞群逐渐浮现。
……
望着依靠风魔法飞上天空的大批暗暝族，安菲蒂雅下达了指令，“各队分割，包抄歼灭。”
副使们随即各领一阵，六芒星分裂，化作六道利剑，无情地收割着暗暝族的生命，将空中化为狩猎场。
“嗡——”一柄暗魔法的巨斧划过半空，然后爆炸，安菲蒂雅敏捷避开，挥翼将余威拍散，扭身俯冲向释放的位置。
一位暗暝族的老者御风而立，身被坚甲，目光中有着飞蛾扑火般的决绝。
他苦笑一声，“哈，想不到〈曙光之翼〉的头，居然是个小姑娘。”，随后捏碎了手中的魔导具，启动了结界。
“空间阻滞？你是带着你的部下来送死的吗？”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来吧，圣灵。”
光刃与暗斧在半空中对撞，双双碎裂，爆开的能量压缩了空气，发出滚雷般的炸响。
狂风舞动，老者凝聚黑暗，执起大刀直冲而来，光芒闪耀，安菲蒂雅手握骑枪相迎。
几番身形交错，刀若虎爪，枪似游龙，一时间竟不相上下。
想把我拖入近战？
面对紧咬不放的敌人，安菲蒂雅四翼陡然发力，急转变向，如银月凌空，挺枪横扫。
老者调转身体躲避，枪尖从左肩划到右腹，在甲胄上留下深深的切痕。
“喝！”，他大吼一声，漆黑的刀刃膨胀成了巨爪向着前方狠狠地抓去。
安菲蒂雅收拢主翼，将枪架在身前，竟是选择正面硬接下这一击。
下一秒，一缕光芒从巨爪的背部透出，急速扩大，愈发明亮，而后遍布裂纹的巨爪四分五裂。
借助巨爪的冲击力，安菲蒂雅得以拉开了距离。
但老者已不见踪影。
又一次隐藏在了黑暗里吗？不过。
安菲蒂雅轻抬左手，魔法阵以她的手掌为中心迅速向四周展开。
『罔悔圣界』
点点光尘凭空出现，飘荡向四方，领域魔法已然覆盖了整片空域。
『光印显化』
找到了。
借助刚才在盗甲上留下的痕迹，安菲蒂雅成功追踪到了对方的位置。
她立即振翼，加速追击，一支支赤红色的光枪自身侧成形，以不同的弧线，接二连三的向着它们锁定的目标飞掠而去。
融合了火元素的光枪爆裂时的强闪映照出了老者的身形，他不断释放着防御屏障，抵御着猛烈的枪雨，同时竭力反击。
这场空中对轰激烈异常，不同的是，老者已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而安菲蒂雅却仍是游刃有余——她控制着飞行速度，始终保持着适中的交战距离，稳压战局。
终于，消耗战结束。
“呃啊啊啊啊啊——”老者化为撼震长空的恐怖龙卷袭来。
选择殊死一搏吗？我成全你。
安菲蒂雅紧握骑枪，挥动双翼将速度拉升到极限。
『圣界解放』！
万丈光芒于此汇集于一身。
两股磅礴如海的能量对冲，令世界失色。
当残浪消散——盗甲四分五裂，骑枪彻底贯穿了胸膛。
“呵—”，安菲蒂雅轻呼了一口气。手中的骑枪消散，她望着敌人坠向永恒的，无边无际的黑暗。
……
“师姐，你没事吧？”莫温妮急匆匆赶了过来。
“我没事。”
四围的风声渐渐归于沉寂。
六位〈副使〉相继返回，〈曙光之翼〉重新于高空集结，六芒星阵显现。
象征毁灭的魔法巨阵再次降临。
可那旋转着的时钟突兀的定格了。
在莫温妮的心脏跳动了六次之后。
“嘭——”，魔法骤然崩溃，内爆席卷了整个军阵，六芒星阵碎裂飞散，不少圣灵当即遭到了重创，沉沉下落。
“师姐！”安菲蒂雅的左手正捂着头，翅膀边缘微微颤动着，莫温妮冲向了她。
莫温妮的身体在半空中一滞——转过身的安菲蒂雅，右手的骑枪刺穿了她的心脏。
“啊！！”她正迎上那一双空洞，漠然的眼神，像一具失去生气的机器，“安菲蒂雅…”
骑枪迸射而出，拖曳着莫温妮冲向空中，爆炸，赤红的火与光吞没了她的身躯，灿如焰花，却转瞬即逝。
“莫温妮！”〈副使〉里韦尔斯左臂前挡，巨盾凝出抵住了安菲蒂雅的枪尖，“糟了！是梦魇族。她的意识被操控了！”
与此同时，响亮的振翅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恶魔族的大军加入了战场。
上万背生幅翼的恶魔像要吞噬一切的黑云，合围了〈曙光之翼〉。
挥动着超过六米的巨翼，恶魔们横冲直撞，凭侍着体型上的碾压，进行贴身的肉搏。
极近距离内的混战激剧而残酷，血雨从天而降，洒落在那最终要塞之上。
“只有我们成功突围了吗？”里韦尔斯从鲜血中杀了出来，身后背着不省人事的安菲蒂雅。
察觉到安菲蒂雅被操纵后，余下的五位〈副使〉合力，结果是一死二伤，最后里韦尔斯从后面击昏了她。
“你为什么不杀了她？”
“我做不到。”
“呵。你就算把她带回去了，圣都会饶恕她吗？”侥幸突围的另一位〈副使〉说。
……
光明位面 高天圣都〈阿伦波提亚〉
莫温妮被杀，安菲蒂雅被操控，〈曙光之翼〉全军覆没？
圣都第八序列〈执政官〉猛然起身，将手中战报甩入半空，“这不可能！”
“安菲蒂雅在哪？！里韦尔斯呢？！”
“请您冷静。艾露诺茨女士。”
“我问你，他们人呢？！”艾露诺茨主翼裹起的气浪直拍向面前的〈递言者〉。
〈递言者〉一动不动，缓缓开口。
“安菲蒂雅已经被关入〈罪牢〉，里韦尔斯灵质力枯竭，还在接受治疗。”
“这是第一序列阿摩萨大人的命令。”
“艾露诺茨女士，您的难过可以理解。”〈递言者〉横张着四翼。
“老娘现在要见他们！别拦着我！”
“但没有授权的情况下，任何人不能擅自进入〈罪牢〉，包括您。”
“还有，阿摩萨大人让我转告您，〈神圣审判〉将在后天召开，还请您不要缺席。”
……
“你确定安菲蒂雅是被梦魇族操纵意识了吗？”艾露诺茨瞪着病床上的里韦尔斯。
“虽然……我不愿意相信会发生这种事。”里韦尔斯仰靠在床头上，“但是，我确定。”
简单的话语却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我知道了。”
“请等一下！艾露诺茨女士。”
艾露诺茨离开的脚步一顿，回头，“还有什么没说吗？”
“您会救安菲蒂雅的，对吗？”
“尽量。”铿锵有力的脚步一声声远去。
下一天 圣都〈罪牢〉
取得许可后，在整座浮空岛屿的地下中央，艾露诺茨终于见到了安菲蒂雅。
她的整个身躯，四翼，手臂和双腿都被绑在特制的十字架上，目光依然是空洞无神。
“小安菲蒂雅。”艾露诺茨轻柔呼唤着。
“啊。你是，师…父？”
艾露诺茨快步走来，伸出右手摸向安菲蒂雅的后脑勺，随及脸色一变。
“怎么会。「阿伦波提亚之钉」！是你吗？阿摩萨。你居然敢……”
向安菲蒂雅询问了几句后，艾露诺茨离开了〈罪牢〉，带着满面沉痛。
「阿伦波提亚之钉」，是由圣灵之祖，女神阿伦波提亚创造的精神魔法。
其效果是持续封印记忆，且因为其罕见的融合了暗元素，对排斥暗元素的圣灵来说，一旦植入，便几乎是无法解除的永久封印。
她明白，安菲蒂雅不能再告诉她什么了。
毕竟还能记得她是师父已经不容易了。
又过了一天。
“安菲蒂雅，前第一空堡〈裁决使〉，其一，背叛女神指引。”
“其二，决策失误，致〈曙光之翼〉全军战败覆没。”，
“其三，残忍杀害同族。”
“依《圣都法》第一条，第二十一条，第一百三十七条，当即刻处死。”
“念其实被操控，历战有功。”
“故经十二〈执政官〉及〈圣理会〉表决。”
“定为放逐，立即执行。”
第一序列〈执政官〉阿摩萨•路奇尔悬停在空中，他的身前，〈递言者〉宣布着〈神圣审判〉的结果。
“老娘不同意，什么狗屁审判！”艾露诺茨拍案而起。
“噢，艾露诺茨，你觉得不妥当吗？”阿摩萨问道。
“呵。”艾露诺茨冷笑一声，“安菲蒂雅是我亲手教出来的，我最了解她。”
“她怎么会那么轻易就为梦魇族所操纵，迷失了心智？”
“可是事实如此。结果无可挽回。”
“无可挽回？”艾露诺茨怒视着阿摩萨，“那你呢？”
“为什么不经过〈圣理会〉的允许，擅自下令对她使用「阿伦波提亚之钉」？！”
“让她忘却自己的罪孽，是一种仁慈。”
“仁慈？你把她放逐到充满空间乱流的〈位面之隙〉中，和直接杀死她又有多少区别？”
“艾露诺茨，她是你教出来的。”，阿摩萨•路奇尔左手扣住右手手腕，“久经战场的你，实力无庸置疑。”
“可你也应该最清楚，战场难料，发生什么都不为过。”
“收敛一下你的私人情感吧。不要再为她求情了。”，阿摩萨微笑着注视着身下的天空。
“圣灵没有眼泪。”
“别忘了你现在是第八执政官。”
“你！！”艾露诺茨右手骑枪显现，冲向阿摩萨。
“拦住她。”
四位不同空堡的〈裁决使〉闻声而动，阻挡在了二者之间。对峙持续了近20分钟。
艾露诺茨解除了手中的骑枪，转身飞向安菲蒂雅，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她的双手流出柔和的金光，笼罩着她们的身体。
许久，艾露诺茨缓慢飞离，背对着十字架上沉睡着的少女。
“执行。”阿摩萨机械般的声音响起。
魔法阵发动，空间裂开了一道口子，十字架连同安菲蒂雅，被吸入了〈位面之隙〉中。
余波已逝，历史上最惨烈的一次——第六次位面战争，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