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有毒?!”安菲蒂雅感觉差一点就直接大脑宕机了。
“姐姐你吃了多少??”伊娜急切的问道。
“也就…大半锅。”
“呜哇!”伊娜的眼角当场泛出泪光。
“爸爸,快,叫车夫别走。妈妈!”
“怎么了?”希瑟女士闻声赶来。
“安菲蒂雅,她吃了好多魔兽肉。”
“张嘴!”希瑟女士将手指伸进安菲蒂雅的喉咙,伊娜扶着她的身体。
“呕~”在安菲蒂雅猛吐了一阵后,希瑟背着她上了马车。
“快!回城!”
……
四轮马车在土路上全速前进,轮边卷起阵阵飞尘。
“姐姐,对不起…”
“伊娜,先别哭了。”安菲蒂雅睁开双眼,“我还躺在你腿上啊,眼泪全洒我身上了。”
“对不起,姐姐。我明明知道你记忆出了问题。我怎么这么疏忽…”
“我就…不该离开,那样,就不会发生了。”
“伊娜。”希瑟女士轻声开口,“要怪也应该怪我。我早该想到的。”
“你们都别自责了。”安菲蒂雅喊道。
我简直是个大傻子,太傻了,要是能吃的话,伊娜他们早就吃了。人在饿的时候智商是负数吗?
“只能怪我自己傻到不能再傻,饥不择食。”
轻风掠过车旁沙沙作响,伊娜低声抽泣,除此之外,一片寂静,谁都没再说话。
许久,安菲蒂雅打破了沉默。
“真是的,明明这么好吃,怎么会有毒啊。艹!”
“好吃?”伊娜带着一丝困惑看了安菲蒂雅一眼,“姐姐,魔兽肉…有毒,不是因为…含有毒素。”
“而是因为…魔兽的体内…含有魔力。”
“但魔兽的…魔力与…人的魔力大相径庭,二者相遇…会产生强烈的排斥,严重时会…危及生命…”
伊娜紧握着安菲蒂雅的手,断断续续地解释道。
“孩子,再坚持一会。马上到城里了。”希瑟轻声安慰着安菲蒂雅,“城里的医生擅长治愈魔法,她会救你的。”
……
一路颠簸后,马车终于抵达了约坦城。
希瑟背着安菲蒂雅下了车。
“不用,我还能走。”主动下来的我,趋步跟着希瑟前往诊所。
“姐姐,这时候你就别逞强了!”伊娜急忙扶住了我的身侧。
逞强吗?可是我并没有感觉到身体很难受,完全没有浑身麻痹,出现幻觉等中毒的常见症状。
我的感官一切正常,只是稍微有点恶心而已。但实际上,我会觉得恶心更可能是因为这一路上颠得实在厉害。
希瑟女士径直推开了诊所的门,里面的医生被吓了一跳。
“你们是谁?”她出声询问。
“先别管这个了,救人要紧,你快看看她。”希瑟女士手拉着我的左臂到了医生面前。
“她怎么了?”
“她误食了魔兽肉。”伊娜焦急的喊道。
“魔兽肉?”医生直视着我的双眼,“你真的吃了?”
“嗯。” “吃了多少?”我如实以对。
医生于是仔细的在我周身检查了一遍。
“她怎么样?”伊娜问。
医生难为情地摇了摇头,“她吃得太多了,送来的又太晚。魔兽的魔力已经彻底浸透全身。”
“我无能为力,除非是精通治愈的圣魔法师,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伊娜听到后当场扑通跪在地上,抱着我的双腿又哭了起来。
“但有一点奇怪的是,她到现在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症状。”
“你们带她回去吧。”
木门拉上的声响似一声哀叹。
“多美的女孩,可惜了。”
……
我仰面躺在床上,伊娜跪坐在我的身旁。
我偏过头,望见了她的眼底下,那如溪水流淌而过的两道泪痕。
“怎么办啊,附近哪里有会治愈的圣魔法师啊!”伊娜绝望的呼喊仍萦绕耳畔。
“远方的大城市中应该有,不过,她也许撑不到那时候了。”希瑟女士沉痛地宣告。
“魔兽的魔力夺走一个人的生命不需要一天,我们回镇吧。”
我真的又要死了吗?
以这样一种可笑的方式?
也许因为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我竟然还能维持住正常的思绪。
又或许,我只是这个世界的一个匆匆过客而已,落叶归根,在曾经的故土里,我早就是个死人了。
“啊——”
我又一次和伊娜四目相望。
她哭得好悲伤啊。我真是的。
“呐,伊娜。先别哭了。”
“姐姐…你怎么还有心思安慰我啊!呜——呵…呵…(吸气声)”
“伊娜,你觉得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值得你为我哭成这样吗?
“你是我的姐姐啊!”伊娜声泪俱下,“安菲蒂雅姐姐是让我安稳的。”
“就像,就像我的姐姐一样。”
“你的,姐姐?”我的确有把伊娜当成后辈看待。但是,伊娜她有姐姐?!
……
“伊娜,我回来了。”
“姐姐!”少女与女孩紧紧相拥,金色的发丝交叠在一起。
“我今天学会了一首新曲子呢。”
女孩卖力的吹着与她身体相比尺寸有点偏大的风笛,而对面的少女安谧地注视着,含笑嫣然。
“伊娜吹得越来越棒了呢。”,少女用臂弯将女孩拢到怀里,女孩便倚在了少女的肩头。
她们依偎在一起,光晕绽露于面庞。
……
少女用布拭去长剑上的血渍,回身,女孩一路小跑过来了。
“姐姐,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伊娜已经学会魔法了!伊娜很厉害!”
“不行,伊娜你还小。”少女轻抚了下伊娜的柔发,“等你长大了,成为真正的魔法师就行了。”
“那我要快点长大。”
“等我长大,变成了威斯顿爷爷那样的大魔法师,我想带着姐姐去远方旅行。”
“好,我先愉快地同意了。”
……
泪水模糊了伊娜的眼眶,却模糊不了她心底的日记。
“墙上的长剑和那副皮甲是我的姐姐曾用过的。”
从腰上传来的触感,是膝盖在微微颤抖,伊娜她哭得更厉害了。
我看向那副修补过的,有些破旧的皮甲和那把闪亮的银剑。
此时,彼时。
“爸爸…把你从森林里救了回来,但是…他没能救下姐姐。”伊娜终是翻到了那令人心碎的一页,向我吐露心底的伤痕,“我最后见到的,只有她那被魔兽刺穿胸口的,冰冷的躯体。”
彼时,此时。
“所以…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再一次失去你啊!安菲蒂雅!”伊娜力竭般地倒在我的身边。
紧崩的弦终于断裂。
原来,即便我和这个世界的交集如此短暂,我却已经成为别人的牵挂了。
当初伊娜和我谈论魔兽猎人时,也是想起了她的姐姐吧。
坎恩,希瑟,威斯顿…一张张面庞拂过我的脑海。
汹涌澎湃的悲伤浪潮,滚滚不息,冲塌了堤坝。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抑制不住的情感让我也想要大哭一场,然而终究没能哭出来。
我惊恐的发现,不管我有多么悲伤,我始终连一滴眼泪都不曾流下——我丧失了流泪的能力,我不会哭泣。
流干了泪水的伊娜昏了过去,发出清晰可闻的,粗沉的喘息声。风笛镇早已走入到了夜色里,应该是已经过了许久。
然而我依旧没有出现中毒的症状,感到不适,反而是觉得魔力正逐渐变得充盈。
于是我坐起身来,尝试去调动魔力。
“什么情况?”
金色的柔和光芒从我的身体上升起,伴随着魔力消耗,魔法居然自动发动了。
光芒汇聚成了字迹。
「亲爱的小安菲蒂雅。我很高兴你能活下来看到这段话。啊,很多事你都已经不记得了吧。但是,无论你身在何方。请善待自己,好好生活。此别勿念。你的师父,艾露诺茨。」
“艾露诺茨……”
熟悉的感觉,她是安菲蒂雅的师父?
她知晓我失忆的情况。“活下来”。我究竟是谁?又因何失去记忆?
为什么我无法哭泣流泪?
还有魔兽肉,人类经过长期进化,对有毒的东西存在着防卫机制。表现在味觉上,就是难以下咽的酸,涩,苦等,以避免误食。但我吃着觉得美味极了。
即使魔兽肉不含毒素,魔法世界不遵循进化论。但正常情况下,再饿,我也不会轻易去吃未知的东西。
就好像,潜意识告诉我这就是食物,催促我快去吃一样。
而且我的身体正在吸收魔力。
可能的解释只剩下了一种——我,安菲蒂雅,她真的是人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