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之中,在网吧工作了一宿的我从地下一层走了出来,只是望向天空,就好像浪费掉了我全部的精力,天气阴,小雨,雨点如同细针一般滴在我的脸庞与头发,没有感到不适,只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我走在大街之上,身边的景色来不及欣赏,我和老板请了一天假,说是家里有事,老板是个比较好说话的人,只是在告诉我第二天得回来,因为是六月中旬,学生们都放了假,网吧的工作很忙,我实在是有些疲惫了,街边店铺的大喇叭里一遍遍的播放着自己家店里的优惠,往前面便是菜市场,再往前走三个路口,我大概就能坐上公交车,几种吵闹的声音在我脑海里面不断重复,但是受伤的只有我自己。
走进了菜市场,一股股怪味混杂在一起,鱼腥味最为浓重,把其他几种味道遮掩住,我没有注意迎面走来的人流,只是马上相撞的时候侧开身子,与人流接壤的瞬间,一股清香充斥在我的鼻腔,那不是香水的味道,因为我对香水这一种东西很敏感,它不会让我感到好闻,而是让我觉得不适,甚至是……
厌烦。
这可能是我生来自带的病状,所以我也从来没有考虑或是提出过,毕竟自己又不是什么矫情的人,学校里那些事情都挺过来了,这还是什么大事吗?
就在我思考之际,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没有一丝预兆,一张清秀脸不快的看着我,我正准备给她让路,但她竟二话不说直接撞了上来,我急忙一个侧身避开,看着那道身影踉跄了一下,我便在心中暗骂神经病,随后继续向着公交站走去。
菜市场前面是一道十字路口,大街之上没有车辆,只有一辆辆老旧的公交车,而在我走出菜市场的一瞬,骄阳暗淡,四周景物突然失去了色彩。
黑夜的出现让大地黯然失色,夜空中一轮皎白的明月映出了我的身影,周遭空寂,我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只是原本空荡荡的街道一下子热闹起来,十字路口左边道路上,一条长的不可思议的队伍在街道之上游走,犹如一条红色的游龙,其中大部分都是身高都够不到我胸口的人,脸上贴着的红色油纸,上面画着我看不懂的符咒,其余有的敲着手中铜锣,有的吹着嘴中唢呐,还有些许跳着奇怪的舞蹈。
我脚步一顿,望向道路尽头如红日般冉冉升起的红轿子,但是让我感兴趣的并不是轿子,那是那抬轿子的人,前面的两个脑袋大的如同西瓜,那诡异修长的四肢托在地上,用嘴叼着轿子的把手,后面两个脑袋甚至和我的胳膊一边长,短小的四肢根本够不到地上,看上去十分诡异,因为在我看来,后面那两个人就像是吊死在后面把手上一样。
在我观察的时候,我甚至没有注意,整条队伍的人,脑袋正朝着的方向本是杂乱无章的,而在我脚步停下的瞬间,却统一看向了我,包括一开始本就看向后面的“人”。
在我下一次眨眼的瞬间,天空又恢复那种阴霾的颜色,带着小雨,我估算着最近一班的公交,拿起背包里那一部在KTV里捡来的手机,打开锁屏之后看了眼时间。
9:21
最近一班车刚过,我放慢了脚步,为刚刚停顿下来看“表演”而糟心,那种情景,从我记事起,我便常能看见,只不过当它们察觉到我的时候,我就会从那个状态退出来,这时手机里传来了声音,我看着带有密码锁的手机陷入了沉思,这手机是我在上一份工作——KTV清洁工的时候在一个大包房里捡到的。
看不出是什么牌子,同班同学之中也没有这个牌子的手机,将手机给到前台之后,就当我以为这件事情就与我无关的时候,经理在临近下班的时候慌慌张张的把手机递给了我,然后开了一整个月的工资把我辞退。
我试过很多种方法尝试解开这部手机,自己没事的时候就会尝试解一下密码锁。
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是甚至花了五十块钱去专业解锁的师傅,全部都是无功而返,自己又在拼少少上买了一个配对的充电器,充电孔很常见,就是正常的T字接口,我现在只把它当成表来用,毕竟我自己的手机有时候能使用上就已经很幸运了……
发来的消息我也没有办法看到,索性就关了手机等车。
而在临近10点的时候,我终于等到了回家的那班公交,在打卡处刷了一边学生卡,刺耳的机械音响彻在耳边。
滴——学生!
真是……每次打卡心里总会有种奇怪的感觉。
之后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把窗户打开,因为是雨天,车里沉闷闷的,算上我,也只有寥寥几人,带着土腥味的空气飘进鼻腔,让我至少不能因此睡着而坐过站,但是眼睛还是昏沉的抗议着。
就在我迷迷糊糊将要睡着之际,车子的一记急刹让我的脑门磕在了前面的座椅上,我眼角泛着泪花,我也不知道这是疼的还是睡醒揉的,车前是一片糟乱的情况,放眼望去是堵塞在一起的汽车与一片火海,车上的人慌忙的逃窜下车,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耳边传来的只有哭喊和吵闹的声音。
“谁!谁踏马踩老子脚。”
“你个混账,是你走的太慢了!”
“前面的能不能快点走!都特么堵在这等死么?”
“呜哇呜哇。”
“不哭不哭,奶奶在,奶奶在……”
种种声音冲击着本就一夜未眠的我,我从公交车窗上直接跳出,看见了那一片火海之中夹杂着一切。
刺鼻的浓烟。
熟悉的环境。
杂乱的人群。
以及那一道在天空之上的身影。
仅一瞬,有什么东西浮现在我的脑海之中。
我撒腿便开始狂奔,目光所及之处大部分已经化作火海,如同世界末日降临般,只见人流都在我身边向着我的反方向跑去,是他们疯了吗?
不不不,是我。
没有过多思考,我逆着人群与惊讶的目光冲进了火海,心中所想的只有那一栋铁路边的小院子,找准一处火势稍小的地方,我便迎身而上,双手挡在身前,烟雾熏的我找不到路,我开始在心里大骂自己煞笔,但是跟随身体17年来形成的肌肉记忆,我的身躯突然一跄。
踩到了!
是铁轨,沿着铁轨走,走到那栋屋子,这火势不是很大,可以的,去,去找老头子。
我不知道这火是哪来的,我也不知道那天上道身影是神是鬼,我只想去那间屋子,去再见一面那个老头,顺便把他抗在肩膀上带出来,我开始拼命的奔跑,每一步都精准都踏在了凸起的石楞上,我的眼睛早就被熏的睁不开了,脸上也被烫的毫无感觉,我不知道自己身上多少烧伤,我只是在跑,向着那一扇展开的院门。
不知过了多久,嘎吱作响的大门被推开,门口站着的是不知道是不是还能被称之为人的“黑炭”,只剩那嘴里的一口气吊着,我的目光望向屋子里,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太师椅,以及一个柜子,柜子之上放置着漆黑的盒子,而在盒子旁边,一根白玉色的笛子旧靠在盒子边上,我步履阑珊的走向那个盒子,双手将其从柜子之上拿下,抱在了怀里。
“找到……了”
我总幻想着周围发生灾难,而我则是被人们需要的那个英雄,常常想着自己是救世主,是被世人所需之人。
这一切直到真正的灾难到来的一天,一切都将被恐怖的灾厄撞的粉碎,14岁那年,在家中等待爷爷处理完事情的我百无聊赖的等着爷爷回来,天真的以为他会不会再给我带好吃的,毕竟爷爷上一次离家这么久,回来可是带了许多吃的,有的东西我甚至没见过,听到有人叩响了房门,我激动的去打开了房门。
只不过,眼前浮现的并不是那个高瘦的身形,而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白衣男子,我下意识就想关上房门,可是那男子的脚已经卡住了缝隙,我关门的力气很大,但是他连眉头没皱一下。
只是平静说道:“你的……爷爷,托我给你带回来的。”
那是一个漆黑的盒子。
片刻,我将他迎进来,毕竟怎么看这人都是一脸英气,不像是爷爷说的那种偷鸡摸狗之人,我们两人没有什么交流,大概都是比较闷骚的类型,我做了几个拿手的饭菜招待他,因为爷爷说过,人无论在什么时候,吃饱了饭,才有精力活着!
饭桌上,我们两个都沉默的吃着碗里的饭菜,一阵无言,就连我也忘了,起初是想问什么来着才把他请了进来,从那时起,我也时常做出奇怪的举动,做饭时会多煮出一份米饭,最后的结果就是一次次的加热,吃着剩饭,毕竟不能浪费……这也是老头子说过的。
耳边时常传来呢喃,而且十分熟悉,像是道理,又仿若梦呓。
吃完他从袖子里面抽出了那根洁白的笛子,告诉我,有事尽可来找他,我应了下来,不过从那之后这跟笛子就被我放在了柜子上,靠在了盒子旁边。
“啊……我想你了,我想,我想再看您一眼,就这一次,就这一次,我真的不想再走下去了……,您能再来……”
那个整日幻想被世界所需要的人,在三年前的那一刻,他的意义就有所缺失,他在这个世界上突然就像不完整了一样,哪怕他看上去,毫发无损。
“看看我么……”
我把盒子死死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什么珍宝一样,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头顶柜子上那根笛子绽放出了耀眼的白光,一道悠扬的调子如同否极泰来般吹出,吹拂在靠在柜子上的少年,而这一切在院子外看来,就如同平日般平常。
屋子内,少年焦炭般的肌肤开始脱落,如同枯草般的头发开始掉落,取而代之的是银白的头茬,少年自体内生还出新的一切,他亦是奇迹的种子,也是众神的奇迹。
他将一切压在了现在,将明天赌在了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