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好疼……”
枫莹的意识渐渐清醒，但受过伤的痛觉并未完全消散。
自己的视野渐渐恢复，她才发现自己正躺在江志的怀里，旁边还有两位不认识的女士。
“嗐呀，醒得还蛮早啊。”
那位金色长发的成熟女士抢先说道，她身旁那位粉色低马尾的少女也平静的张开嘴。
“她这种程度的伤口少说也得有三天时间不能剧烈运动，除非她想要让这两条腿各少一半的话。”
江志点了点头，而后低头看向刚刚睁开眼的枫莹嘿嘿一笑。
“喂，我说，以后可不能这么逞英雄咯！多危险呐，你这小命差点就没了耶！”
看起来，危机解除了啊…真是的，没帮上什么忙反而又成了负担呢……
“…嘿嘿…抱歉啦……”
自己也满脸尴尬的苦笑几声。
樊霆也看向江志继续问道。
“你们的队伍呢？就剩你们两个？”
“啊，那倒没有，当时情况有些紧急，枫莹她就说自己殿后要我们先走了，我是后赶回来的啦哈哈哈！”
樊霆一听也兴致勃勃的蹲到她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嗯嗯！小姑娘勇气可嘉嘛！”
“但是，光有勇气，可不够喔。”
樊霆的脸上重新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从容的看着二位。
“与勇气相伴的，往往是等量的实力。不然的话，你的勇气也只不过是单纯的鲁莽而已，记住了吗？”
枫莹听后也低下了头，微微点了点头。
樊霆也向着那个疯女人消失的方向看去。
“现如今，我们现在存在的这个世界与那个法治社会截然不同。”
“这个完全空白的世界正是人们挣脱法律束缚的平台，他们可以去做任何现实世界不敢做的事，因为制裁他们的不再是法律的枷锁。”
樊霆沉默了片刻，又把目光转向了二人。
“一路上，我也见到了不少像你们这样的可怜人，他们几乎都是凭借着运气才在那些狂徒的手中活下来的。”
“不难想象，又会有多少人在我们完全不知道的角落化为了金色的光点。”
樊霆见疗程已经结束也紧跟着站起身来，并向她伸出了手。
“以后的路多加小心吧，如今的世界上施暴者绝不只有他们。来吧，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枫莹轻轻一笑，也挽住了她的手借着二者的力量站了起来。
“嘶……”
但肢体的不适感与疼痛并没完全消失，才刚刚迈出一步，小腿传来走电般的痛觉和脱力感便险些让她跪在地上。
“哈哈，来，我背着你吧。”
江志说着，便直接把她整个人都托到背上。
枫莹紧接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但自己迈出一步已经难如登天，也只好老实的趴在江志的后背上，进了这隧道内。
隧道内比自己曾想象的还要阴暗，越往前走越是发冷。
一路向前走了好一段路，才发现面前隐隐约约闪烁的金色微光。众人一看，紧忙加快了脚步。
枫莹定睛一看，那光芒竟是从湛梦的双手中发出，那光芒夹着一颗又一颗金色的小光球正一蹦一跳的钻进了仍在昏迷的芊樰的伤口中。
这一幅景象就如同那个叫百竺的人给自己治疗一样。难不成…湛梦的天赋技能也是医师吗？
众人的目光也在一瞬间与拓阳的那一脸担忧巧合的对上。
他一看枫莹如此狼狈，一时间脸上也不知是恼火还是担忧。但更多的，一定是对自己毫不作为的责备。
枫莹自然一眼便看穿了他的脸色，自己一直对于人面部情感的识别很在行，也就是很会看脸色。
“…嘿嘿…那个，抱歉啦……”
“呃…嗯，那个，你没事就好，先休息一下吧。你的，呃…你和芊樰的情况都不是很好，这种情况下不适合再继续前进了。”
“噗嗤…！”
见拓阳吞吞吐吐的囧样，旁边的江志一下没忍住差点笑了起来。
“喂！你笑什么！”
“哪有哪有！哈哈哈哈…”
“你明明在笑我！你根本就没停过！”
一旁的樊霆也一副已经完全憋不住笑，好像下一秒就要破功了的模样紧忙帮江志放下了枫莹，并把他往后拉。
“啊，这位先生，我们治安部的警员，受过严格的训练，无！论！多好笑，我们都不会笑的！”
说完，她便急忙带着江志回头小跑出去，并留下一句。
“百竺！那边的姑娘好像有什么问题！拜托啦～”
粉色低马尾的少女一脸的无奈，推了下眼镜叹了口气。
“唉……又拿我转移注意力，我知道啦…”
两人又往回跑了好远一段路，就在停下脚的那一刻，这俩人竟同时拍手跺脚笑得合不拢嘴。
仿佛整条隧道里都能听见他俩的笑声。
笑声持续了好一会。
“哈哈哈哈哎呦！不行了不行了！笑得肚子好疼哈哈哈哈！歇会歇会～”
樊霆说着，便索性一屁股直接坐在地上。
江志也陪着她一起坐了下来，靠在墙边。
“哎哎，小哥，话说那是你们谁啊？感觉你们几个里头除了你以外就他像队长了。”
“嗯嗯，你也看到他那副样子了，肯定我就不是队长啦。噢对了，我叫江志，幸会。”
“啊哈哈～幸会幸会咯～”
但没曾想，笑声过后，竟是樊霆一声无奈的叹息。
“哈…其实那位小哥有那么大火气我也懂的啦！都是放不下队长的包袱，总觉得，身为队长，带着四条人命，怎么也要负责到底。”
“所以有些话，我也不能当着我的队员的面说出口。”
江志一脸求知欲的看着她那张满是无奈的微笑，两人的目光也由此相接。
“所以，有些话，我想试着对你说……啊，哎呀毕竟你也是我的粉丝嘛！也就算是给你的拳王排忧解难啦！”
“嗯嗯！能帮上忙的地方，我！江志！义不容辞！”
这一句话可给樊霆整得又是一笑。
“哈哈哈～你这小哥还真讲义气呢！无论是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还是你从那么远的地方杀回来救你的同伴。”
樊霆嬉笑过后，笑容便在她的脸上渐渐消散。
老实说，江志怎么也想不到，或者是从未发现，自己一直追捧的那位自由搏击铁笼里的最年轻的不败女拳王居然也有这么多愁善感的一面。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你是怎么看待这个游戏世界的呢？”
“欸？你问我吗？”
“当然啦！你看看这周围除了你我之外还有别人嘛？！”
这话看似无意，其实也是江志耍了点小心思故意问起的。目的嘛，对一个不怎么认识的人尝试说些心里话搞得脸通红的样子难道不可爱吗？
江志也看似慎重的考虑了一下，当然，只是看上去的很慎重考虑罢了。
因为自己从一开始就有了答案。
“嗯，我觉得挺好的啊。”
“欸？”
这一番话可把樊霆整得一愣。
“可是！你也听到了吧？那是我们成百上千万玩家的生命哎，就这么轻飘飘的被那家伙握在手中？这有点说不过去吧？就算玩笑也没有这么开的吧！！”
那一刻，江志察觉到那位拳王藏在心里的那份惊慌和恐惧正源源不断的从她的身体里渗透而出。
江志看着她那因惶恐而缩小并颤抖的双眸，是啊，拳皇又何尝不是人呢？拳皇又为什么不能害怕呢？
但就算害怕，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
江志依然大大咧咧的嘿嘿一笑。
“毕竟我觉得嘛，原先的世界也没什么意思。与其白白浪费时间，为什么不去尝试一些新鲜事物呢？”
话音未落时，他已收起笑容，看着樊霆的眼神中充满了没曾有过的认真。
“诶对了，听说你打擂台以前是当兵的来着？虽然不太礼貌哈，但我还是想问是因为啥才打的擂台啊？”
樊霆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才张开口。
“嗯…我以前是中央警局的治安部门的副部长。”
“……因为，我最后一次办案，给我留下了一些我难以接受的印象。”
可还没等江志张嘴，樊霆又是一声长叹。
“一开始，我接到了一个案子。”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夜色之中红蓝的刺眼光芒交错闪烁，刺耳的警笛声伴随着警员的高喊声回荡在长街之上。
“放弃抵抗！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
走在最前面的樊霆举枪怒喝到，有条不紊的向着面前漆黑的小饭馆缓缓靠近。
她站在玻璃门前看向一片漆黑的屋内，此时的饭馆已经打了烊，一位身穿带血围裙的男人正举着刀畏畏缩缩的靠在门对面那面墙的墙边。
“重申一遍！放弃抵抗！不要一错再错了！”
樊霆看着他那张满是惶恐的脸再次厉声喊道，但谁知，那男人竟突然跟打了鸡血一样十分激动的喊道。
“一错再错个屁！老子挣得都是他妈的良心钱！”
“那帮城管一而再再而三找麻烦贴罚单，要是不给钱就不让老子开店的时候怎么没见着你们出来伸张正义啊？就因为你们说的那个没证据？”
“我他妈也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全靠这一个饭店活着！！老子该他们欠他们的啊！！啊？！”
而那一刻，一向雷厉风行的樊霆竟愣在了原地，一旁的支队长冷漠的一招手，身后的警察蜂拥而至闯进屋内。
“如今你持刀害人证据确凿，多说无益，逮捕！”
就算那男人手握凶器，面对数名训练有素的警员时依旧毫无抵抗之力，没过一会便被按在地上，铐住双手。
“我他妈开饭馆就是为了能有口生计！我被那帮人祸害这么久！我家都要垮了我反抗有什么错！！”
“有什么想说的，都留到法庭上说吧，收队。”
支队长并没管那么多，直接带着把那男人押上警车。
雨点频频撞击玻璃门的声音尤为刺耳，不知不觉时樊霆浑身上下也已经被雨水打得全身湿透了。
“想什么呢？收队了。”
一旁的百竺最先察觉到她的异常，连忙拍了拍她的胳膊把她唤醒。
“呃……嗯，我知道了。”
樊霆描述着那个雨天的故事，那一阵阵凉风刺痛着她的骨肉令她印象深刻。
江志也感觉到，那双搂着自己右臂的双手越发用力起来，甚至整个人都已经抱在这条胳膊上。
“自那以后我被这件事困扰了许久，老实说，以往我都会用一些什么正义之类的词汇骗一骗自己…”
“但这一次给我的冲击有点太大了…或许也是因为我的爹妈也是用尽浑身解数才把我送进警校望女成凤，我才会对这件事很有感触…”
“再然后…是第二天的下午，阳光很暖和。”
下午刺眼的光芒毫不保留的照在自己办公桌上，但樊霆只是眼巴巴的看着桌上摆着的一对文档，却毫无动力去做任何事。
而在这警局之中一直以来都有一位挚友陪伴在自己身边，虽然她总是摆出一副不耐烦的臭脸并且讲起理来很啰嗦。
“自从昨晚回来你就没精神。喏，刚点的奶茶，还热的，要不是看你这幅样子我才不叫外卖。”
百竺说着，并把手里拎着的奶茶袋子递给了她。
“……嗯，谢谢啦。”
樊霆接过来，看着那杯奶茶愣了好久。
“喂，我可没把吸管给你，你难道没发现吗？”
“樊霆，你怎么回事？往常你才不是这样。你会第一时间发现没有吸管，一边敲着我的头还一边把我的吸管也一并抢走才对。”
此时的樊霆目光呆滞，整个人都像是一块木头一样，面对挚友层层关心也只不过漠然的回了一句。
“我现在有些怀疑。”
“我爹娘都希望我以后当了警察能做好事，我也一直自以为我一直在做的皆为善举。”
“我们不应该是公正的代表吗？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回忆过来我们反而是在摧毁一个又一个家庭…”
还没等樊霆说完，百竺果断的坐在她的对面摆了摆手强硬的插了一句进来。
“你要是不想干，那我也跟你一块不干了！我早看那个支队长不顺眼了，并且……”
百竺一下眼神暗示令她看向门口，此时正有一位衣着俭朴的女人抱着孩子满眼急切的望着她。
樊霆见状下意识的起身走去，但伪装出来的职业笑容完全掩盖不住自己脸上的忧愁。
那女人见她走出也第一时间死死抓住了她的手。
“警察同志呀！您一定要明查呀！！我丈夫他绝对不是坏人！他不是杀人凶手的！他那是！那是迫不得已！”
“他这个人平日里也很善良的啊…有时候看见实在需要帮助的人，他可都没收过人家一分钱啊！”
“如果没有他！这个家啊！就全垮啦…怎么办呐……”
看着那位年轻的女人眼泪纵横的模样，那一时自己也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口。她在那时多想抱住这对母女，轻拍着她的后背说一切都交给警察同志，已经没事了。
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只能低着头任由无助的喊冤声肆意在脑海中游荡。
江志安静的听着她的描述，一时间竟感觉手背上有些冰凉。
低头一看，樊霆的眼泪已经完全止不住的从眼眶中涌出。
“最后…开庭了。”
“他因为过失杀人罪被判了四年，这是百竺后来告诉我的。”
“至于我…”
“我当时……”
说到这里，樊霆的声音连同她的身体一并颤抖着，仿佛是下了很大决心她才把那句话喊出来。
“我当时太害怕！所以我逃走了！开庭当天！当着所有人的面！我逃走了！！”
那一声呐喊过后又沉默了许久，樊霆激动的情绪也一点一点的沉寂下来。
“所以…我从跟你说话的第一刻我就在想一个问题。你为什么那么乐观呢？你难道不会害怕吗？在这个已经完全抽象化的世界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