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本是个几日不见的好天气。已经连着下了好几天的大雨，久违的出了一次阳光。
不知不觉间轮椅已经带着江黎来到了一条河边。
她着看着流动的河水有些恍惚，似乎看见的不是河水而是什么更抽象化的流动着的东西。
江黎控制不住的在轮椅上抽搐着咳嗽，从轮椅滚到地上，激起的灰尘埋入她的气管，她咳嗽的更大声了，浑身像是上岸的鱼一般在地上扑腾着，不受控制的从胃里吐出了一口酸水。脑子里的自然排斥反应让她尽力的远离自己的呕吐物，往更远一点的地方滚动着。
通过努力吞咽口水压抑着想接着咳嗽的生理欲望，她无助的躺在自己的呕吐物旁边一动不动。
桥边迟早会有人经过，那时候就有人能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了。
无助的恐慌感淹没了她，本感觉温暖的阳光燥热起来。
今天是周日，她出门的时候是早上刚日出的时候，到这里大概现在也就六七点的样子。最坏的打算，她需要躺到八点左右才会有人来帮她。
而更坏的打算是，今天周日，并不一定最晚八点就会有人经过。
在长时间的歇息后，她努力用胳膊撑起上半身，把自己往后挪了挪，靠到了轮椅侧边的轮子上，支撑着坐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刚才因为恐慌而感到咳嗽的原因是什么了。她恍惚间把河水当作了她的生命，她无法控制强烈的生命正在流逝的恐慌感。
但正如她今天出门的理由一样——今天的太阳确实很好，在阳光下闪烁着的河水刺痛着她的眼睛。
她不自觉的闭上了眼，沉睡了过去。
如果她没有睡过去一整天的话，那根据太阳的位置判断，时间依然处在当天的上午。疲惫感并没有从身体上散去，远处的呕吐物已经被太阳蒸发掉了。再次尝试回到轮椅上的行为依然失败后，江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下意识的想要把腿立起来让脑袋靠上去，但马上意识到了腿的无力。
她无助的 痛苦的感知到了自己的悲伤从心脏深处抽动着涌了上来。泪水不受控的溢出占据了整个眼眶。
当泪水褪去后，桥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少女。
扎眼的不适感让她在猛然间就从泪珠的折射中看到了那个女孩。
女孩纯黑的风衣衣角被风吹起，在江黎的目光中，女孩神情迷茫而坚毅的走到大桥的护栏边，撑起自己的身子坐了上去。风衣被压到身下，不再有晃动的衣角牵动江黎眼中的不适感。
“如果要死掉的话，可以先来帮我一下吗？”
并不是江黎预想中的错愕——或者是生气——出现在少女脸上的是如同刚才般的迷茫与迷惑，她从护栏上跳了下来，走到江黎的身旁歪过脑袋看着她。
花了一小会时间，江黎意识到少女是在向她询问需求什么样的帮助。
“可以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扶回轮椅上吗？”江黎对着面前散发着困惑的少女伸出了手，然后看着迟疑的少女盯着她继续发着呆。
对视的僵局被少女首先打破，她忽略了江黎伸出来的手，往前凑了凑，弯下腰把靠在轮胎上的江黎抱了起来，放回到轮椅上。
浓郁的薄荷香气从少女的身上侵入江黎的鼻腔里，没有理由的，江黎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我叫江黎。你。。。要怎么称呼呢？”为自己的脸红转移借口一般，江黎迅速抛出一个问题给面前依然在发散着迷惘气息的少女。
“我吗？沈烟。”面前的少女用有些清冷低沉的声线报上了自己的名字，透过语言，江黎感觉出了更多缠绕在少女身上的迷茫。
她感觉出了弥漫在她们两人间的沉重的空气在积压着她的神经和气管，她被压得透不过气了。
“如果不麻烦你的话，可以顺便也送我回家吗？毕竟——”没有把这句话的后半句说出口，毕竟在一个迷茫着想要死掉的人面前提及她的死亡似乎不太礼貌。
沈烟没有再出声对江黎的提问做出回答，江黎意识到面前的少女似乎是陷入了像在刚才思考把她拉起来这句话一样思考“把她送回家”这句话的意思一样的思考中。
这个女孩。。。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吗？
这是很容易就想到的答案。一个智商健全的普通人，是不需要在如此费劲的理解一句话的意思的。女孩刚才对于名字的瞬间回答似乎更像是某种经过后天训练的瞬间反应，而并没有经过她脑子的思考。
这下麻烦了。
这是第二个出现在脑子里的念头。一个或许的自闭症患者带着一个双腿不能动的残疾人怎么想都不会是一个好组合。
不自觉的，江黎放缓了自己语速，像是在与小朋友对话一般的慢慢吐字。
“沈烟。。。？为什么要从桥上跳下去呢？”老实说，打断一个正在思考上个问题的自闭症患者并不是什么好主意，但如果让上一个“和她回家”的念头被刻印在面前这个少女的脑海里，那麻烦的可就不止今天了。但选择这个问题的瞬间，江黎就已经后悔了。一个自闭症患者会做一件事多半会是她看到了别人也做了这件事，她出于对那件事的不理解和模仿才选择了同样的做法——这也同时能解释她神色里的迷茫了。
同时悲悯占居了产生这个想法的江黎的心灵，她意识到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所模仿的对象大概率——是她的父母。
是不堪照顾她的重负而最终倒下选择自我结束吗？还是承担不起高昂的医疗费用选择自我结束呢？
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自己上衣的衣摆，江黎彻底的后悔了自己问出口的这句话。
或许少女并不会因为她的话语而产生痛苦的情绪波动，但如果少女的回答印证了她的猜测，她良心中所附加的不安感恐怕会压得她再次哭出来吧？
同样良久而不安的沉静过后，思索中的少女给出了江黎一个让她完全始料未及的答案。
错愕冲击着她的大脑，让她一时间同时歪过头去看向面前迷茫且无辜的少女。
“如果我没想错的话，以你的主观视角来看，我应该，算是个从未来过来的人。而且如果我的记忆没出错的话，我在未来已经死掉了，所以我才会来到这里。那，如果我现在在这里同样死掉的话，我有很大的概率回到我的时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