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高中的七个不思议

作者:班先生 更新时间:2023/5/16 10:16:08 字数:21169

在这个大家还用翻盖手机的年代,每个学校都有些灵异相关的传闻,这大多是口耳相传或借助还不发达的网络传播的。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七个不思议这种说法,各个学校也都把各自的故事凑成七个。

现在美嘉就站在城南高中的七分之一前瑟瑟发抖。美嘉是大约半个月前转学过来的二年级生,但是凭借她社牛的作风、独一份染的通红的长发和相比大多数这个年纪的女生对时尚的敏锐理解,很快就成了全校的名人。

夏已从楼上走下来时就看到夹紧一双修长美腿站在本校七个不思议之一的“一楼紧锁的女教师专用卫生间”门口的美嘉。“怎么了,美嘉,你不舒服吗?”

美嘉本来就涨红的脸更加红了,小声嘟囔一句没事,但是连她自己都没听清……随后心下一横,社牛体质上线,拉着夏已的胳膊示意夏已靠近耳朵,她翘起脚悄声说出了尴尬的困境。

原来风光的美嘉受到了欺负,几个女生联手霸占了二楼和三楼的女卫生间。美嘉希望夏已上楼看看她们有没有离开。

看着美嘉羞怯的恳求,夏已也不好拒绝。刚要上楼就看到了小花同学有少许雀斑的圆脸和小花身后的健哥。于是把打探女卫生间的任务交给了同班同学龙小花,小花红着脸跑上了楼。

美嘉用下巴指了指小花的轻快的背影,“你们班的?”

“对,我们三个都是三年二班的!”平时和女生说话总会脸红的矮个子少年健哥很自然的和美嘉搭上了话。

“你是?”美嘉似乎才注意到健哥。

健哥也不以为意,“我是三年二班的高仓健,美嘉同学。”

“高仓健!”美嘉声音陡然提高了整整八度,引来一阵侧目,忙压低声音,“对,对不起,高仓同学!”

健哥叹了口气,“我姓高,叫仓健。和那个日本影星不同名,更不同姓。”

“哦?原来是这样吗……”不愧是社牛,美嘉似乎转移了注意力,旁若无人的大笑起来,“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美嘉同学,”健哥低声提醒她,“笑太放松或许会失禁哦。”

美嘉忙夹紧双腿,止住笑声。

恰在此时,小花同学从楼上赶了下来,向美嘉和夏已摇了摇头,“付小蝶她们几个把所有位置都占了,其它女生要用她们会让出蹲位……”看了眼美嘉,“我想,不会让给美嘉的。”

夏已看了眼变得更局促的健哥,恨恨地说“付小蝶她们几个太过分了。”

“还不是因为你。”健哥幽幽的自言自语。

“那么,”小花给出主意,“只能等上课铃后她们回教室再去了……美嘉同学,你还能忍住吧!”

“绝,绝对不行……”美嘉断然拒绝,随后声音变得低不可闻,“下一节是李志勋先生的课。”

“哦,”发现共同话题的小花忽然也兴奋起来,露出理解的表情“是那位李志勋先生的社会课啊,我也不愿意被那样的大帅哥问为什么迟到时,说是蹲在又脏又臭的厕所里……”

“要不……”健哥出了个更离谱的主意,“我和夏已给你把风,你用男卫生间?”

“绝不……”美嘉露出厌恶的表情,“我敢说第二天,就会有人偷偷在我蹲过的坑位做那种事情。”

“哪种事情?”小花傻傻的仰头看着夏已的问出了口。

健哥忙趴在小花耳边给她解释,小花的脸腾一下子就红了。盯着健哥骂了一句恶心。

健哥瞬间涨红了脸,明显没法解释。

夏已打断了几人的胡闹,转向美嘉,又看了看旁边的锁死的女老师卫生间,“你的意思是……”

美嘉不等夏已说完,连忙点头。夏已转头吩咐健哥,“你去四楼办公室去借钥匙……”

美嘉咬着下嘴唇,紧紧夹着的双腿已经抖了起来,急切的,“来,要来不及了!”

没办法,夏已一脚踹在门锁处,老旧的木门发出了吱呀声,但是并没有打开,夏已想再踹一脚时,小花拉住了她的胳膊,“等等,这是……七不思议中的锁闭的女教师卫生间。”

夏已哪管那么多,再一脚,门框崩裂,门开了。

满是灰尘的房间内,并未如预想一般堆满杂物,相反的,一侧的两间蹲位的门也是完好的,并且除了有一些灰尘并没有破败或脏污的感觉。更幸运的,这个不知锁闭弃置了多久的卫生间,上下水仍然都是完好的。只是,地板的正中间,一枚拇指般粗大的铁钉子牢牢钉在地上,地砖被钉破出放射性的裂纹。钉子的上绑着一条绷直的钢丝,直直的延申进旁边的墙壁里。

结合学校见传播的不思议的传闻,又看见不寻常的布置,美嘉有点打退堂鼓了。夏已只能让小花陪着美嘉进去,同时保证他和健哥会守在门外随时帮忙。

两个女生叽叽喳喳的走进去,夏已问健哥,“什么七个不思议……”

健哥对这些事了解得比较具体,他告诉夏已,流传在这所城南高中的七个不思议传说大概有六个版本,加在一起的禁忌多达二十几个,这些传闻地点或事物有一些是互相重合的,有一些又都不一样。明显带有继承和演进的痕迹,新学生继承了老学生的说法后会剔除一些自认为不有趣或不恐怖的事项,然后自己再构思一个新的补齐成七个,这大概就是这个学校多个版本七个不思议的由来。随后健哥列举了几个各个版本中的都存在的故事,比如半夜会自己弹奏的许愿钢琴……

夏已指了指女老师卫生间的那枚钢钉,“关于这里的呢?”

健哥收回话题,“啊,这里也是多个版本都有涉及的地方,据说,建校之初某个女老师在结婚前夜被她的学生在这个女教师专用卫生间侵犯后自杀在这里。之后每个夜深人静的午夜就能听见里面传出哭声……”

“可是我们学校是有宵禁的,九点之后不允许有人停留在学校,学生、老师、甚至校工都不允许……”转念一想,或许这些不思议的传闻正是因为无法验证所以才能一直流传下去吧。“那个钢钉呢,传闻怎么说?”

健哥沉吟了两秒,“没有,”他肯定的说,“几个版本关于这里的传说,不止这里,这个学校流传的二十几个传说中都没有提到有关这样的钢钉的故事。”

“果然。”夏已点点头,想更靠近门口观察钢钉,美嘉和小花推开蹲位的门走出来了。二人明显增进了感情,用视线阻止了企图更靠近来的夏已,一边相互交换了手机号码。随后,把卫生间的门关好,转向夏已和健哥,露出又是女生了的矜持微笑,“后退,后退……这里是女生的卫生间!”

关于这所学校的不思议传说,夏已统统归类到蠢的范畴。七点走出校门,他再次想到学校宵禁的奇怪规定,随后摇摇头摆脱了这个蠢想法。

大门外,看到穿着白凤学园那身苍白校服的混混们在蹲点自己,夏已果断退了回去,从走廊二楼的窗户翻出去后又回身虚掩上窗户,从窗台缘着树木跳到墙头上,然后顺着墙头走了二十几米,跳到墙外一个低矮的公厕屋顶,顺着公厕踩着男厕那边的小窗户跳了下去。回身看了眼高得离谱的学校院墙,骂了一句。掸落身上的尘土,就看见厕所里走出了穿着白凤校服的野熊一样粗壮的男人。不等男人说话,转身就跑,连拐了几个胡同才甩脱野熊,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爸爸不在家,留给他一张纸条和四百元钱。夏已烧水泡了一碗面,等待泡面的三分钟里又想到了失踪在旅游路上的妈妈。

日清ufo炒面很好吃!

吃过晚饭后,他去车库修理自己的宝贝,爸爸在去年夏天买给他的摩托车。虽然今天并没有机车活动,他还是习惯性的清洁摩托车的火花塞,收拾完毕后他扭动离合,轻轻给油,配合着用力打火,感受着轰鸣声从躁动变得规律匀称。在一旁把手上的机油擦拭干净后,才把摩托车熄火。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打开门后,就看见小花涨红的脸,和身后的健哥两人撑着膝盖大口喘气,显然两人是跑着过来的。不等喘匀,“美嘉,美嘉她出事儿了!”

原来,美嘉和小花约定了放学后一起喝奶茶。可是小花在奶茶店苦等了很久也没有见到美嘉,本以为时美嘉放鸽子了气愤的叫来健哥一起喝奶茶一起批斗个人中心主义的美嘉同学,恰在此时,接到了美嘉的电话。

美嘉在放学后又想上厕所了,就近又溜进了一楼楼梯口一侧的女教师卫生间——去过一次没发生什么,她就不害怕了。结果,就被付小蝶带着几个女生堵在里面,并被捆起来塞住了嘴。她听着校舍由喧嚣变得静谧,校工挨个楼层挨个教室确认有没有人的声音远去,黑暗渐渐爬上来,熟悉的校园徒留憧憧可怖的传说。

她废了很多时间才摆脱塞住嘴的校服,但是如此安静的学校,让她连呼救都做不到。她只能甩脱了鞋从书包侧面的口袋里夹出了手机,用脚趾费力的操作,拨通了最近来电——小花的手机,并且成功呼救。

和小花在一起的健哥很快拨打了班任的电话,班任听明白后,沉默了许久,然后建议健哥和小花什么也不做,他的意思显然是想等到第二天白天再去解救。并以学校宵禁条例会处以开除学籍教籍的理由威胁了两人。气的小花直接把手机摔在地上,再捡起来是已经不能开机了。也不知道是因为被班任气的还是因为被自己蠢的,小花抱着健哥哭得稀里哗啦。健哥适时给出了建议:夏已或许有办法。

这就是二人找来这里的原因。

夏已再次发动了机车,把两枚头盔扔给小花和健哥两人,并招呼两人坐到自己身后。要骑上来的健哥被小花拉住,“我可不想搂着你。”于是小花先上像花痴一样紧紧搂住夏已。后面留给健哥的空间不多了,健哥稍有犹豫就听见夏已催促的声音,只能硬着头皮坐了上去。

机车拐出胡同就一路加速,小花紧紧抱着夏已,把头盔都贴在夏已强壮的后背上,心里各种小鹿乱撞。就在这时,她感受到身后的健哥挤了过来,双手更是毫不客气的抓在腰上。她大声抗议,可是隔着头盔并且疾驰的机车带动的风声着实太大了,她只能转头向健哥发出抗议的尖叫。

坐在最后的健哥屁股后面几乎已经没有空间了,机车一跑起来他就感觉自己不受控制的向下滑,无奈的只能抓住小花充气一样鼓着的腰畔。于是他听到了小花的尖叫,急忙放开手,然后就感觉自己要被甩脱下去,顾不得那么多了,也不管是哪里了,一把抱上去任凭小花怎么抗议也不肯松开手了。

就在小花已经开始计算这双手离弓着背的自己胸前的距离时,夏已把速度拉到了顶点。二人感觉头都要被吹飞了,也就没心思去纠结别的事情了。

很快的,三个人来到了校门前。三个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时间段的学校。本来位置就偏僻远离主要商业区和生活区,甚至远离主干道的学校,在这个时间显得异常安静。

三个人几乎同时诧异,远来学校的大门是这个样子的。在各个学校几乎都用电动推拉门的时候,这个学校的大门仍是笨重的钢板焊接的大门,大块钢板看起来有种牢不可破的感觉。拇指粗的插销上挂着一枚比拳头还大的崭新复杂的锁头。

夏已抬头看了看赶上自己两个有余的高度处的尖锐顶端,这个高度没有任何踩踏攀附的支点,想要爬上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透过两扇门中间的空隙,可以看到黑洞洞的教学楼突兀的树立在庭院的远处,院子中的老式路灯散发着昏暗的光线,几乎照亮不了什么。就在夏已几乎确定无法进去的时候,就听到脚下健哥传来的喊叫声,远来健哥企图从推动的门下方缝隙钻进去,结果空间太窄,头被卡住了。

在小花的大笑声中,夏已费了好大力才把健哥拉出来。然后,一本正经的,“别胡闹了,”略微停顿,“跟我来!”

已经两眼冒光的小花几乎是飘着跟上了夏已,健哥一边揉着头一边跟上去。三人步行饶了一大圈,从学校旁边的胡同一直绕,绕了十几分钟,来到一个废弃的公厕前。

看看已经走得微喘的小花,“小花留在这里接应,健哥跟我进去。”夏已冷静简明的分配了任务。

随后不等二人答应,跳起,双手攀住卫生间的小窗框,然后把自己拉上去,接着倒手攀附住了卫生间的屋顶,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喘息了一会儿后伸手下来,“拉住!”健哥翘了翘脚还是没够到夏已的手。很无奈的,小花不得不蹲下来给健哥当了一次垫脚石。终于健哥也爬上了公用卫生间上面,夏已指挥着健哥沿着房梁的位置走以避免踩漏屋顶掉下去。然后把健哥的头盔也一并扔给了小花,嘱咐在下面黑暗冷风中的小花等待,并注意安全。

随后和健哥翻上了学校的院墙,随后跳上了院子里的粗壮的树杈。健哥把心一横也跟着跳了过去,虽然被吓得手软脚软,但总算没有失手。夏已顺利的沿着树杈跳上了二楼的窗台,健哥已经抖得没法站着活动了,在夏已的打气中,搂着树枝像一只毛毛虫一样一点点爬到窗边,尖叫中被夏已提了上来。

这里是教学楼的二楼,两人刚刚的一番操作已经几乎用尽了体力,这会儿只能坐在地板上大声喘着。

还没等二人喘匀,忽然听到一声响动,在幽黑的走廊另一端传来。两人一个激灵从地上跳了起来。“美嘉同学,是你吗?”

回答他们的只有无尽的黑暗。“刚才你是不是也听到——”夏已在窗外透进来的路灯光线中看到惊恐的健哥点点头。

不管是什么,既然进来了,夏已决定速战速决。在要求打开手机手电照明并得知健哥把手机留给了小花后,夏已耸耸肩示意他也忘记带手机了,随后指着旁边黑洞洞的通往一楼的楼梯,“跑下去!”

随后夏已就动起来了,健哥紧跟在后面。

跑到楼下的健哥就听到身后的健哥一边跑一边数,一直数到22,从1数到22。然后健哥长舒了一口气,“果然是假的!”在夏已疑惑的目光中,他解释,“城南高中七个不思议之一夜晚会莫名多出一阶的楼梯。”

夏已搞不清健哥是真害怕还是假害怕,只能无奈的不理他,“快走。”

推开一楼被封闭的女教师专用卫生间,里面安安静静的,夏已和健哥连问了好几声,并且检查了所有隔间,却什么也没有。夏已有点懊恼,“美嘉真的说她在这里?”

健哥想了想,点点头。然后就在两人要退出这个房间时踢到了一个物事,美嘉的书包!随后看到了书包不远处如木雕般的女人。两人被吓得四脚同时离地,汗毛根根立起……这人正是美嘉,她两眼空洞,浑身颤抖,对两人的叫声混若未觉。

“看来是受到什么惊吓了。”两人决定迅速离开学校。

就在两人背着美嘉走出女教师专用卫生间,就听见一阵刺耳的呜鸣声,声音很轻,但是这种低频的声音直透脑仁,二人同时感觉大脑某处跳动了一下。在这阵呜鸣声中,一阵清脆的脚步声声越来越急促的由远而近。

就在两人向走廊另一端的茫茫黑暗张望时,健哥背后的美嘉幽幽的吐出一句话,“她们来了!”随后挣脱健哥,转身跑回女教师专用卫生间。“快,躲起来!”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更近了,健哥就听出来,虽然几乎是一个步频同时发出的声响,但是很可能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是很多人很多人一齐走动发出的声音。“躲起来,”夏已有一次果断的下了判断。

三人在美嘉的带领下缩进了最深处的卡间,挤在马桶周围。就在此时门被打开,脚步声走了进来,最前面的走了进来,后面的仍在走廊远处,可能是发现没人,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忽然乱了起来,就好像有千百个人同时踏进这间狭小的卫生间,然后在除了这一间卡间外的每一处地板,墙壁天花板上踱着步子。

健哥紧张得几乎没法呼吸,他的头紧贴在夏已的怀里,清晰可闻的轰鸣心跳表示夏已也同样紧张。健哥咬紧了牙,努力让自己不被这种压力压垮精神。随后,他察觉到脸上湿漉漉的,是夏已的汗浸湿了衬衫,目光交汇中,他读出了夏已的意思——冷静,忍耐,坚持……

几秒钟如同整夜般漫长,脚步声在呜鸣声消失后迅速退出了房间,消失到走廊漆黑的尽头。

长舒一口气的健哥就看到泪水无声流满美嘉的脸,天知道她经历了几轮这样恐怖的经历。然后他咬咬牙,指示夏已背负美嘉,并率先发出指示,“我们撤。”

在呜鸣声再次响起前,三人快步冲上二楼。健哥不受控的下唇哆嗦起来,“二十三。”夏已喘了两口粗气,“二十三会怎样?”

“不知道,这个不思议事件没说会怎样……”

恰在此时远端传来了几声不协调的钢琴声……健哥点点头小声对自己嘟囔,“七个不思议中的许愿钢琴也是真的。”

就在夏已推开窗户时,钢琴声也消失了,就像根本没响过一样。

“不知道就快走,你不会真的想知道会怎样吧!”夏已大声催促健哥。

健哥率先跳上树枝,紧跟着的夏已也许是背负美嘉限制了动作,更可能是因为紧张使动作僵硬,他一脚踏空差点儿从树上摔下去。还好健哥拉住了他的胳膊。二人迅速跳过院墙。

夏已从废弃卫生间顶先跳下去,随后接住了美嘉,放好美嘉后健哥一跃而下,扑了他满怀。随后,他们发现小花不见了。两个头盔在地上并排放着,显然小花把她们当作了凳子。

二人喊了几声,却没有得到回答。

“刚才,在树上,你看到下面的单身狗雕像了吗?”校园角落,大概是这颗大树下面,一直有一个肮脏的瘦狗雕像,因为形单影只的蜷坐在教学楼和院墙之间的角落,所以学生们都叫它单身狗。不知道是因为被盘的还是单纯是年代久了,理石雕像变得黑漆漆的。健哥的突然发问把夏已问糊涂了。

“七个不思议之一,这个树下的狗雕像会在夜晚变成真正的狗,然后掳掠附近的女孩儿……成亲。”

夏已跺了两下脚,“你看着美嘉,我回去看看。”

健哥主动跑过来给夏已当了一回垫脚石。刚刚的翻墙跃屋显然消耗了不少体力,即使健哥费力支撑,夏已还是费了很大力气才攀上公厕屋檐,脸刚好对着陈旧公厕的小窗户上,风把积落的灰尘和一丝丝臭味一齐吹到夏已的脸上。夏已透过没有玻璃的小空格看到厕所里面微弱的荧光——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光。

从健哥肩头跳下来的夏已生气的向废弃卫生间大喊,“小花,你要是再不回答我们就走了,真走了。”

然后就听到卫生间里面传来委屈的声音,“等等我,等我一分钟,30秒也成……”

等到小花扭捏的从卫生间走出来抱起头盔,健哥主动背起美嘉。小花威胁众人不要把刚才的事说出去,然后见到三人精神似乎都不太好。尤其是美嘉,整个头向一侧耷拉着,毫无精神的样子。

“怎么办?”小花碰了碰夏已,“看来得送医院了,怎么和医生说呢?”

就在四人拐出胡同时,就看见一个瘦弱猥琐的身形背对众人撅在夏已的机车边不知道鼓捣什么。

好家伙,居然还遇到偷车贼了。小花给夏已和健哥一个噤声的动作,垫着脚尖跑过去,抡圆了一脚踹在那人的屁股上,由于踹得突然,那人毫无防备的用脸撞倒了机车。夏已下意识的捂脸。

随后小花认出了整张贴在机车油箱上的脸的b面,光亮的地中海。然后颤声试探道,“你……应该……不会是……班任……吧?”

班任并没有理会小花的莽撞黑脚。掏出手帕擦了擦鼻血,径直走向健哥,摸了摸兀自呆愣的美嘉的额头,“交给我,我送她去医院。”随后指着小花和健哥,“你俩也跟着来,我送完她就送你们回家。都什么时间了,真不让我省心,还好我过来看看……”随后和夏已四目相对,明显胆怯的转移了视线,“夏已同学也快点回家休息吧。”随后对所有人补充了一句:“今晚的事情要保密。”

第二天,夏已被叫到校长室训话,因为班任的隐瞒,小花和健哥并没有卷进这件事来。付小蝶以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背了个留校查看的处分。

下午放学,健哥和小花约夏已一起去医院看望美嘉。来到学校门口,又看见白凤学院的小混混们。夏已忙缩了回去,嘱咐健哥两人先去,他返回学校,结果发现昨天潜入的二楼窗户已经被彻底封死无法打开了,从窗户望出去,只能看见枝叶掩映的院墙和院墙下脏兮兮油亮的单身狗的一双耳朵。他猛然想到,一楼的女教师专用卫生间也不知道什么时间换上了更厚实的门和门框以及更稳固的锁。

无奈的夏已只能等待,一直等到太阳落山,西天的晚霞散尽只留下青白色的几抹光亮。亲自检查所有教室的校长和影子般跟在校长身后有着淡金色眼眸的沉默青年发现了仍然徘徊在操场上的夏已。

夏已顺利搭着校长的车离开学校。车里的夏已看着佝偻的校长招呼门卫下班后,亲自锁闭了学校大门,把那把粗大复杂的钥匙挂到腰间。看来每天早晨也是校长第一个到校开门。随后校长扔给他一份报纸,时间是十年前的《半岛日报》,一位名叫沈星眉的学者刊发的关于极高压电流附近静电刺激大脑皮层产生群体幻觉的大篇论述。夏已意识到,或许这是校长给他的关于那一夜可怕经历的解释。

来到医院的夏已,看到健哥无聊的坐在另一个空床上。美嘉明显恢复了一些精神,正趴在小花的耳边说什么悄悄话。小花的脸上阴晴变幻,直到夏已走进来,小姐妹才不好意思的结束悄悄话。

“我们来之前,付小蝶刚刚来过了。”健哥告诉夏已,“好像是为昨天的事和美嘉道歉来了。”

夏已转头询问美嘉,美嘉仰着脸,把红发统统垂在脑后,“我们,和解了!”随后痴痴的笑出了声,“我还告诉她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健哥脱口问了出来。

“女孩儿的秘密!”美嘉和小花一起向两个男生吐了吐舌头。

看来事情已经过去了,夏已和健哥谁也不想回忆校舍夜晚那可怖的呜鸣声和伴随其间的种种更可怕的荒谬现象。对于小花乃至校长的问询,他俩不约而同的对种种怪事都只字未提的敷衍过去。至于参与更深的美嘉,似乎也已经忘记那晚的事,否则怎能笑得如此单纯明澈。

出于校长的安排,美嘉仍需要在医院住院观察几天。

第二天是平静的一天,甚至白凤学院小混混都没来校门口堵夏已。独自回家的夏已又被健哥打扰了。

健哥一步也没往屋里走,“小花被困在教室里了。”

“为……为什么?”夏已叼在嘴里的晚餐从嘴里直接掉到地上。

健哥也不和他解释,拉着他就往外走。

路上,健哥和夏已介绍了情况,原来小花躲进了班级放拖把和扫把的清洁柜躲过了校长巡查……然后就在清洁柜里昏昏睡去,直到接到健哥的电话,电话那段只传来恐惧的哽咽——我错了,救我!

夏已看看诺基亚,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回到学校大门前,夏已犯愁起来,上次潜入教室的路径因为曝光,已经被封闭。

“怎么办?”健哥焦急的问。

“给班任打电话。”夏已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半个小时后,班任的旧得褪色的捷达出现在两人眼前。班任一如既往的慌张无措,在得知几人可以通过废弃卫生间翻进高墙后,几人提议先进到院子里,然后再想办法进教学楼。用肩膀送上夏已和健哥后,班任就想在外面等了,被夏已强迫着拖上了废弃卫生间屋顶,夏已和健哥沿着横梁走到院墙边打算翻过去,就听到身后呼隆一声巨响,旧棚顶被班任踩出一个破洞,班任忙手脚并用的爬上来,然后第二脚又踩漏了一个窟窿,在他踩出第三个窟窿的时候,夏已一把拖住他,把他拖到院墙边。班任看了眼自己被刮破满是灰尘和砖瓦碎屑的两条裤腿,显得异常尴尬和狼狈。

三人顺着树干滑下,进入学校的庭院。健哥敏锐的察觉到了异样,示意夏已看向树下。那里,白天的那条单身狗雕像意外或不出意外的并没有蹲坐在那里。树下,草丛中空空荡荡。紧张的情绪一下子抓住了夏已和健哥。

夏已一把抓住了班任的衣领,吓得班任不住的哆嗦。“王老师,你倒霉的摊上这一群调皮的学生。但是,这个院墙之内,我们没有爬出去的路。”随后放开班任的衣领指了指教学楼,“我们想办法进去,你想办法在我们出来后出这个院墙。”

看见班任仍然懵懵的,夏已回头又提示了一句,“想办法让校长来开大门。”

二人沿着墙根来到大门前,对开的六扇大门上面是大面积的玻璃。夏已决定牺牲掉其中的一块。试着踹了一脚,大门剧烈的摇晃,玻璃纹丝未动。健哥干脆搬动了台阶下草坪上用作步行的厚重条石,看见健哥一个人搬得吃力,夏已过来一起用力。两人一起喊着号子把石头撞在大片玻璃,一声闷响,两人被弹回来一屁股坐到地上,玻璃上留下了一些灰印,仔细一擦,玻璃仍然通透完整,毫无损伤。

健哥气馁的做到地上,“这学校用的防弹玻璃吗?这离谱的刚性!”

夏已借着昏黄的路灯,看着灯光中一楼的一大排玻璃窗户。内心同样绝望沮丧,他的印象中这些玻璃从没有哪怕一块出现过碎裂的状况,原来是根本打不破。

忽然,灵光一闪,忙招呼健哥回到教学楼一侧的大树下。不理会仍在慌张踱步的班任。夏已指了指其中的一闪窗户。那是女教师专用卫生间的窗户,前天夜里,夏已和健哥躲在这间卫生间中听到了百鬼漫步的声音。健哥不知从那里找来一块砖头,用力的砸在玻璃上,砖头被摔成了三段,玻璃上还是一点痕迹都没有。转头向夏已摊摊手。

夏已摇摇头,走上前借着Nokia的手电光仔细查看窗框,“没错,那天我就发现了,这里的窗框是旧木制的,咱们再找个……”健哥看懂了夏已比量的应该是条形石。并且很快的在附近发现了。

只是这个重量,还有窗台的高度。两人合力把条形石对准窗户,健哥在前面用几乎已经把条形石举到头顶,夏已在后面推,瞄准了窗户,夏已喊,“3、2、1,跑。”两人以这个姿势闭着眼睛一直冲刺,直到撞在墙上。抬头看的时候发现,这样的冲击力把窗户的锁扣崩断,两扇窗向内敞开了。两人费力的有地上站起来——刚刚那一撞,两人都觉得浑身疼痛,费力地爬进了女教师卫生间。现在面对的是前两天刚刚换了门框和防盗门。健哥就要用肩膀撞,被夏已一把拉住。他走上前,扭动门把手,一声清脆的响声后,门被轻轻推开了。“这种门锁,反锁后由里面是能打开的。”

夏已把手机交给了健哥照明,率先跑上了二楼,二楼的楼梯上端坐着一个瘦高的女生,竟是付小蝶。小蝶看到夏已二人,空洞的眼神瞬间有了光芒……“小蝶,你怎么会在这里?”健哥抢先发问。

付小蝶眼中的光芒更盛了,“美嘉说,那个传说是真的。”她的手指着走廊的另一端。

“你弹过了许愿钢琴?”健哥紧张的问。

“对啊,她应允了我的愿望,给我看了……”付小蝶异常明亮的眼睛回望着两人,随后有有些娇羞的移开目光。

“那,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健哥焦急的问。

付小蝶眼中的光华一瞬间黯淡下来,全身止不住的都动起来。“不,不……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快去阻止小花……”

夏已蹲下来,和付小蝶四目相对,“你是说小花也去许愿了?”

“对”付小蝶的声音几乎带着哭腔,“我试图阻止她,但是她不肯听……,太可怕了……”说到最后,付小蝶不受控的哭了出来,嘴里只是叨咕着可怕和阻止小花云云。看来她经历到了异常可怕的事情。

无法丢下付小蝶不管,夏已安排健哥送付小蝶从废弃的女教师专用卫生间窗口出去,交给班任照顾,自己赶快去阻止小花。但是付小蝶死死抓着夏已的袖子不放,两人只能交换了任务。

夏已迅速把付小蝶背上后背,女孩儿头上的汗打湿了他的脸庞,两条训练痕迹明显的修长大腿紧紧盘上他的腰。他飞速跑到楼下,费力地把小蝶从腰上解下来,扔给兀自慌乱无措的班任。转头又回到二楼,手电在健哥手里,他只能借着窗口的光亮在黑暗中猛冲向走廊的另一端,恰在此时,他感到额头一阵抽动,那个夜晚的呜鸣声再次响起。他咬紧牙加快脚步,走到走廊尽头,又攀上半级台阶,来到二楼半的钢琴教室门前。边喊着健哥和小花的名字推开门走进钢琴室。于此同时,不和谐的钢琴声响了起来。

钢琴室虽然有更多的窗户,但是比走廊更加黑暗,跑进来的夏已看见幢幢黑暗帷幕之后,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儿胡乱又谨慎的用两根手指随意戳着琴键。“哈……”夏已长出了一口气,虽然额头仍是一鼓一鼓的胀痛,虽然不知道健哥为什么没有先到这里,但是总算找到了……

“夏已,你来救我了……”女孩儿扑进了夏已的怀中,清澈饱满的声音,她竟然是美嘉。

“美嘉?”夏已上下打量着女孩儿,确认是美嘉无疑后,一系列问题出现在夏已的脑袋里,“你怎么会在这里?”他选择问出了这个。

美嘉一脸委屈的退离开夏已,“我被小蝶她们几个束缚住了,没办法在封校之前离开。摆脱捆绑后我就一直在这儿徘徊……这个夜晚好长,就好像过了两天两夜那么长……”

“你从医院怎么跑出来的?健哥和小花呢?”夏已越听越奇怪,只能抛出更多的问题。

“什么医院?”美嘉不像是装傻,“你是说小花和健哥也一起来了吗?也对,我手机没电之前只来得及给小花和……打电话。”

夏已忽然听到门外有响动,撇下美嘉走出去,门口坐着健哥和小花。与此同时呜鸣声停止了,众人同时感到紧绷的血管放松下来。听健哥的意思,他到音乐室制止了企图弹钢琴的小花,两人争执着走出来,而在她们的眼中,夏已不是从音乐室走出来的,而是从走廊的另一端走过来的。

夏已拉着两人再次进入钢琴室,企图证明自己是对的,可是钢琴室安安静静的,美嘉哪还有一点影子。夏已叫喊着美嘉的名字搜寻了钢琴室的各个角落,看来美嘉并没有恶作剧的躲起来。那么刚刚的经历,是呜鸣声刺激下引起的幻觉。这飘渺的呜鸣声,从任何位置听都是从不知道哪里飘渺虚幻的远端传来。夏已虽然仍能维持冷静的表情,但是内心混乱得产生不出一丝可以归结于理性范畴的想法。

夏已坐下来,把话题交给健哥,“你说说吧。”

关于钢琴室夜半许愿钢琴的不思议传说:大概十几年前,这所学校有个音乐女教师和他的学生发生了不伦之恋,曝光后,女教师不堪压力,在这架钢琴上面上吊自杀。之后在某个夜里,男学生独自来到钢琴室,弹了一曲女老师生前最喜欢的钢琴曲后死在钢琴上,据听到琴声的人说,她们听到的独自死在钢琴上的男学生弹出了四指连弹的琴声。

之后,每个夜深人静时,只要琴声再次响起,只要你跟着合奏,就会得到喜欢的人的回应。

“恋而不得的人为什么会实现别人相爱的愿望?”夏已可以想象这个不思议故事一定是哪个期待恋爱的蠢女生编出来的。

健哥和小花自然无法回答夏已的问题,夏已进一步追问,“小花,你为什么会想要通过它许愿呢?”

“是美嘉……”小花低声的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美嘉也告诉了付小蝶,付小蝶也来这里,并且真的弹响了钢琴。”

想到付小蝶受到惊吓失常的样子,夏已决定尽快离开这里,“那你想实现什么愿望?”虽然在问着愿望,但是身体却有意挡在了小花和钢琴之间。

小花扭捏的揉着衣角,“我……你……”

“我们离开这里再说吧。”健哥催促着。

“我喜欢夏已!”小花的声音低的几不可闻。

与此同时,夏已推开门的巨大声音撕碎了小花的告白,就在健哥试图问小花说了什么时,夏已转回了头,嘴角微翘,“好的。”

就在小花不确定听到的是不是“好的”,更不知道“好的”代表什么时,夏已拉住二人的手,跑下了楼。此时呜鸣声再次响起,等到健哥和小花从窗口出去后,他再次听到悉悉索索走过来的脚步声。脑袋里忽然冒出个想法,直觉告诉他,走来的是美嘉。想到美嘉,果然就听到走廊里传来了美嘉的呼喊。

嘱咐健哥和班任带着小花和付小蝶去大门处等待,夏已转身迎着脚步声跑进了教学楼深处。

走廊的尽头,幢幢黑影之中,夏已再次看到了美嘉。一把拖着她就要往外跑,拖了一下,美嘉却没有跟着他一起跑。夏已回头愣愣的看着美嘉。

美嘉抬起头,露出一抹苦笑,转回身向走廊的尽头指去,呜鸣声中,眼前的黑暗似乎也再飘动。夏已狠狠敲了一下自己轰鸣的头,顺着美嘉指的方向,复数的美嘉站在层叠的黑暗之中。她们一起直视着夏已,无数个嘴同时吐出一个音节,“救我们……”

这样的景象吓得夏已后退了半步,复数个美嘉脸上的惨笑更盛,一齐摇了摇头,“还是去救她吧。”她们齐齐伸出左手,指向通往二楼的楼梯,于此同时走廊一侧的窗户中,昏黄的路灯投进来打在巨大白色墙面上的窗格影子中,一个身影落了下来,一个美嘉。无数只指着二楼的手指颤抖着,无数个美嘉一齐发出了惨嚎声,催促夏已尽快上楼。

二楼上,同样多的美嘉同样指着向上的楼梯,三楼也是一样。夏已毫不犹豫的跑到四楼,这是教学楼的顶楼。

随着楼层的提高,路灯投进来的光亮的角度悄然发生着变化。到了四楼,窗口投进来的大部分光影都投到了天花板上。走廊中段,窗户被打开了,一个美嘉回头向夏已露出惨笑,随后跳了下去。她的身后更多的美嘉跟了上去。

夏已跑过去一把拉住了一个企图跳楼的美嘉,挡在窗口旁,此刻他已经忘记这些荒诞的恐惧感。于此同时,恼人的呜鸣声戛然而止,所有美嘉齐齐看向走廊的远端,随后发出瑟缩的哀鸣声,“它,它来了”

就在夏已愣愣的看着远端涌动的黑暗时,一个美嘉率先推着夏已向楼梯跑去,“快,下楼,找二十三阶的楼梯……”踏上楼梯的夏已回头,看见走廊的黑暗如实质一般吞没了所有的美嘉,紧跟在身后的美嘉仍在四楼的腹部以下的身体被黑暗抹除,半截身体栽进转回身的夏已怀里。

仅有上半身的美嘉发出了独属于美嘉的明朗声音,“真幸运,这个就是二十三阶楼梯!”夏已抱着半截美嘉,她的被黑暗吞没的大半身体减轻了她的体重,美嘉甚至想和夏已说一句“减肥成功”的玩笑,但是身体机能的缺失带来的虚弱让她没有气力做多余的事。她需要把更重要的信息传达给夏已。

美嘉让夏已停留在这仅有的二十三阶楼梯上,她讲述了她的经历和她所知道的:那一晚,她被困在教学楼里,刚开始时很害怕,挣扎着打给小花求救电话。随后她摆脱了束缚并冷静下来,于是开始探索这个学校白日里无法接触的不思议之处,直到遇到了那团黑暗,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那是不存于现实的任何一种东西。“休谟指数异常。”夏已的手不受控的抖了起来。“可能是什么能量体改变了休谟指数的丰度,也可能是更高维存在。”美嘉进一步解释。

在美嘉的表述中得知,那个呜鸣声和他们现在身处的二十三阶楼梯都是现实丰度不足产生的扭曲,扭曲的现实之间会相互影响,所以这个学校现实扭曲的地方会限制那团黑暗。只是,现实丰度并不只是能影响到那团黑暗,长时间身处这样的空间,一样会撕裂其他事物的存在现实——这就是复数美嘉存在的原因。而夏已救出去的,也是分裂开的无数美嘉之一。

“你在这里多久了?”夏已焦急的问,美嘉淡淡的回答,“这里没有时间,我们存在这里很久很久了。”

片刻之后,伴随着夏已的头痛,呜鸣声再次响起,虽然楼层之间的距离没有变化,每一阶楼梯的高度也没有变化,如果夏已肯数的话,他就会发现身处的楼梯段已经不是二十三阶楼梯,而是坍缩成了二十二阶。夏已抱着已经半截美嘉跑下了楼。楼下,呜鸣声中,更多的美嘉从远端黑暗的阴影中走出来。

夏已一边跑着一边呼唤美嘉,他担心她一旦就此睡去再也不会醒转。

在呜鸣声停止的时候,二人已飞速穿过女教师专用卫生间,夏已一脚踢在房间正中的半截钉子上的铁线上,绊了一个踉跄,腿火辣辣的疼。管不了这么多,夏已几乎不做停滞的从敞开的窗口跳了出去。循着声音,他在操场的远端,学校大门附近找到了健哥等人。

看到夏已怀中的半个美嘉,付小蝶一声尖叫晕了过去。看来她弹完琴遇到的可怕事情就是美嘉了——复数的美嘉。

班任看了看摔倒的付小蝶又看了看明显情况更糟的美嘉——半截美嘉。虽然不知道被吞噬的腹部以下身体是什么情况,但是断口处并没有流血的情况看,或许并不是失去了,只是被改变了状态,而不知道变成什么状态的身体仍连接着这剩下的部分。

夏已直视手足无措的班任,“和校长求救了吗?”

“打,打了,应该快到了。”

恰在此时,夏已额头的血管一阵跳动,原来是呜鸣声毫无规律的短促响起又快速停止。紧张的情绪使夏已直到此刻才意识到,教学楼外不知何时也能听到呜鸣声了。他转头望向健哥,健哥一瞬间明白了夏已的意思,“刚刚,你抱着美嘉跳出窗口时,是不是因为美嘉?”

夏已把昏迷的美嘉交给健哥和小花照看,他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这不寻常的情况代表着什么呢,又是因为什么引起的?刚刚在教学楼里的所见,如果美嘉分析得没错,那么就是她说的“休谟指数”偏差——代表现实丰度的异变已经扩散出了教学楼。难道是因为自己把美嘉带离出教学楼引起的,引起现实丰度变化的恰恰就是这个半截美嘉,或是她不知道变化成别的什么形式存在的下半身?

他把视线从美嘉转向健哥,健哥似乎也一如既往的和夏已心意相通了,那一瞬间夏已看到健哥脸上甚至浮现出了警惕乃至果决的神情。他忙从健哥怀中接过美嘉,健哥也瞬间清醒过来,收敛了危险的想法。

果不其然,某种恍惚的改变正发生在他们身边。在众人眼前,校园里的路灯一盏接着一盏的暗下去,不是熄灭,仿佛是被谁的大手遮挡了光源。这个节奏并不快,也没有任何生息,这种柔和的变化甚至没有引起众人的惊惧。直到离众人很近了,班任率先发现了这种反常。他张大着嘴指着黑暗中,发出颤抖的声音“啊……啊……”。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众人看见一条瘦长的漆黑影子沿着墙角向众人飞速移动,离众人最近的路灯被掩住时,那条黑影也接近了众人,一条瘦长的黑狗——七个不思议之一的“单身狗”。两个男生瞬间挡在众人面前并做出防御姿态,黑狗直接越过众人扑入众人眼前的黑暗,黑狗就这样凭空消失在黑暗中,就好像钻进了某个帷幕之中。随即帷幕后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犬类一连串的低声嚎叫。

就在众人被恐惧和迷茫以及冷汗浸透之时,一声摩托的轰鸣打破了平静,覆着钢板的大门另一侧传来了摩托车的轰鸣声。美嘉精神一震睁开双眼,“我找的人来了……”。众人从门缝看出去,恰好看见一个硕大黑影一脚踩着离合,一边有节奏的扭动油门儿。一次两次三次……对机车经验丰富的夏已听得出整个机车的节奏随着每一次扭动油门儿变得更加的协调,仿佛仅仅通过调整送油的节奏就优化了整个车的节奏。就在优化达到最佳时,黑影猛的松开离合,摩托车如脱缰的兔子一样冲了过来,在撞上面前的汽车时,三个声音同时喊了出来,夏已和班任几乎同时喊出了,“我的车。”比这更早喊出来的是门外的女声,“哟……太酷了!”

剧烈的碰撞把摩托和人一起掀飞上半空,硕大的男人顶着同样硕大的头盔竟然被抛过了大门,然后在手脚晃动挣扎中以狗吃屎的姿势落到众人中间,以头抢地的撅着屁股一动不动,就在众人考虑来人是不是摔死了时,他抬起了头。头盔向两边裂开,这是一个憨态可掬的胖子,脸上挂着魔鬼般的笑容,偏偏眼中又带着天使般的纯真。

随后他看见美嘉,眼中瞬间蒙上了悲痛的雨雾,“美嘉,我的小宝贝……”随后听到门外传来女人高跟鞋的踹门声,胖子连忙打住。

夏已仿佛一下子辨认出了门外的声音,转向胖子,“你是……?”

胖子挺直身体,夏已在他硕大的身形下气势也弱下来,“对,你们叫我胖子就成。”

此时另一侧的战斗似乎也接近了尾声,狗狗的声响越来越弱,随后胖子用手指敲敲耳朵,半秒之后,夏已额头的血管又跳动起来,呜鸣声再起。伴随呜鸣声,所有路灯同时亮起,空气仿佛一下子流通了起来,笼罩众人的无形压力瞬间消退。变淡的黑暗中,石犬依然站立着,只是两条后腿已经彻底崩解,身体也出现大量裂痕,随时就要碎裂。

美嘉招手把胖子叫过来,仿佛是因为虚弱,又仿佛是不想让门外嫉妒的女人听见,她发出低声的嗔怪,“我是让你救我们出去,你怎么进来了?”

胖子用力推了推门,又用力跳起来试试,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恳求外面的女人,“小丽啊,你去找个车把门撞开呗。”

外面的女人骂了一句蠢货,扭头走了。

“你叫夏已,”胖子向夏已露出挑衅的表情,指着教学楼却看着夏已的眼睛“我现在去那边看看,谁敢跟着我一起进去?”

夏已阻止了企图张嘴阻止的健哥,“照顾好大伙,注意灯光。”坚定的转向胖子,“我跟你去。”

胖子笑了,吩咐众人尽量远离教学楼等待,能跑出去时尽量跑出去,不要留下里等他俩。然后吩咐夏已背负美嘉。三人一起向教学楼走去。班任本想说什么,被胖子和夏已同时投来的视线吓得没敢张嘴。

胖子笨拙的率先爬进了窗户,随后没回应胖子去拉他的手,背着美嘉助跑单手支撑窗台,漂亮的飞跃,稳稳落在地上。美嘉不自矜喊了一声“帅!”

胖子露出了轻佻的笑容。他这张脸,如果严肃起来,你会觉得他是一个憨直可靠的人,如果微微含笑,那么就有婴儿一样单纯可爱的错觉,倘若他大笑,会给人豪爽洒脱的感觉,而今。他这个表情,会让人必须得极力克制用拳头或脚捣进他脸孔的冲动。此时,夏已就在极力克制这种冲动。不是为了情敌关系,而是为了他此刻的态度。

胖子依旧是这副欠揍的表情,蹲下来,检查那支钉子和不知什么时候断开的金属线。随后抬头面向夏已,“你弄断的?”

夏已本想应付的摇摇头,忽然察觉到胖子不知何时已经换起一副严肃的表情,他猛然想到逃出时绊到了什么,然后点点头。

胖子点点头,“果然,这个布置被破坏了,还好没有完全被破坏。”然后用力拉动绷直那根金属线,手指波动,轻微的声音在黑暗的空间传播开去。

“为什么带上美嘉?”夏已终于有机会问出口。然后就看见美嘉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

“她这情况在外面是救不活的。”胖子指的是部分脏器随着下半身和腹腔几乎都消失了的这个美嘉。

“可是,前天晚上我已经救一个美嘉出去了……”

“多重现实,那个美嘉是真的,这个也是,这楼里面的所有美嘉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美嘉。”

“在这里能救她?”夏已焦急的追问,他希望救下美嘉,他不希望这无穷多层叠现实中无数个美嘉都可以活下去。

“至少死也要死在这里。”胖子回答的冰冷直接。

“果然,不愧是你……和传说中一样一样的酷!”半截美嘉没心没肺的附和着。

胖子伸手摸摸美嘉的头,爱怜的揉搓着美嘉的红发。随后把美嘉一把提起,放到角落里。转头对夏已,“我们走。”

不等夏已争辩,已经将他推出这间卫生间,背后的美嘉依旧没心没肺的大喊着,“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够冷酷……”

夏已挣脱胖子,回身抱起美嘉。美嘉夸张的双手揽在胸口,尽力把脸鼓圆,“夏已,你不会是有什么变态想法,想把我带回家当你的玩具吧……变态高中生……”随后被自己逗乐了,咯咯的笑个不停。

夏已也不管她,把女孩儿背在后背上。胖子指向走廊里那层层叠叠影影绰绰的无数个美嘉,“你救得了这里所有的人吗?等到多重现实坍缩了,她们一个个就都消失了。外面,医院里,还是那个你的美嘉。”

“不!”夏已对着胖子的肥脸几乎是嘶吼出来。然后就听到背后的半截美嘉清脆的嘲弄,“果然,他是对我有意思。可是就是医院里的美嘉也不喜欢你……你可以囚禁我,虐待我,但是休想让任何一个美嘉喜欢上你……”

夏已忽然一下子明白为什么隔壁班这个开朗美丽的美嘉在同学中的风评如此两极分化,漂亮的外表,率真勇敢的性格,调皮鬼一样的个性,口不择言的坏习惯。

就在此时一声清脆的门锁撞击声打断了美嘉的游戏,转头就看见,胖子把女教师专用卫生间的门给带上了。空气瞬间归于宁静。

“我怎么摊上了个傻子队友啊。”放弃吹捧胖子的美嘉和夏已几乎异口同声的对自己说出了这句话。

得知缘由的胖子倒无所谓,“随便砸个窗户就出去了,总不至于是防弹玻璃吧?”然后从二人的脸上得到了答案。“那也不要紧,窗户从里面可以打开,而教室的门上的小窗户总不至于也用防弹玻璃吧……”说着用手肘狠狠砸向身边的某教室门上的小玻璃窗。然后是杀猪一般的嚎叫。

夏已和美嘉互换了个眼神,他俩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样的看法——这货是个傻子。夏已就差问出口,“你怎么会喜欢上这个傻子的?”

胖子瞬间变得严肃起来,骤然的气氛变化让夏已很不适应。“你们学校教学楼里的奇怪地方都在哪里”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身后被锁闭的女教师专用卫生间,意思就像是说像这样的。

美嘉对这类东西也很感兴趣,她指了指楼上,“三楼走廊对面的钢琴室,这一侧三楼的空教室,还有……”

“上楼,声音快停止了。”不等美嘉继续说下去,胖子当先冲上了楼,夏已和美嘉紧跟在后。

三人在二楼没有一丝停留直接跑到三楼,抢在呜鸣声停止的同时跑上三楼,左拐挨着楼梯的就是传说中的空教室。可是紧闭的大门上防弹玻璃窗像是嘲笑一般直视着三人。胖子举起胳膊肘,然后又放下了,看来刚才真的撞疼了。“怎么办?”胖子抢在夏已和美嘉之前问出了这句话。

吱呀一声,门从里边被打开了,是美嘉,在这个教室里面的美嘉,顾不得她是怎么进去的,三人从门缝挤了进去,里面零落的课桌和椅子上坐着七八个美嘉。她们齐齐投来目光,胖子和每一个美嘉打着招呼。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如果门锁是从里面被锁毕的,那么不论怎样都不会存在美嘉出现在里侧的现实。

“我不是第一个进来的,有人给我开门。”一个美嘉回答,另一个回答:“我也不是……”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时,一个美嘉站了出来,“是我,我跑到门前,一边感觉到身体被湮灭的同时一边听到了呜鸣声,然后我就出现在一墙之隔的里面了。”

“这就像是在卡bug啊。”夏已心里默想。

胖子在室内搜寻,最终推倒了讲桌,掀起讲台后终于发现了,一枚银色的钉子和连接在钉子上的细细金属线。

“怎么办?”夏已问胖子。

“先不要动,一旦破坏了,这里就不安全了,那东西会冲进来杀死我们所有人。”

“那么等呜鸣声响起后再剪断它?”

“那样,这根细线上的电流足以杀死任何人。”

“那怎么办?”问这句的是美嘉。

要么我们留一个人等下一次呜鸣声停止后立刻间断这里,另外两人在呜鸣声的掩护下分别去楼上寻找四楼的和三楼另一侧钢琴室的钉子位置,然后在声音停止时一起弄断金属线,接着就需要在毫现实坍缩合一之前,各自想办法从黑影帷幕的吞噬中活下来。

这个教室的破坏工作自然需要交给半截美嘉。夏已滋味复杂的把美嘉放到细线旁边,如果有可能的话,也是他和胖子能够逃出生天,没有下半身的美嘉要如何逃出生天呢。

恰在此时,一个美嘉站了出来,“如果只是做这些的话,这里的交给我吧。”

呜鸣声很快再次响起,夏已背上美嘉往走廊另一端的钢琴室跑去,胖子跑上四楼,他的目标是四楼的生物实验室——据说那里的某个标本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自主走动——另一个不思议传说,连石头狗都能活动,一个人体模型活动了也不算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夏已和美嘉来到钢琴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不协调的琴声猛然响起,美嘉听出了乐声虽然杂乱,但是是四指连弹——传说中能实现愿望的条件。如果什么愿望都能实现的话,夏已希望许愿让这个学校里的所有超自然现象统统消失或许顺便要一辆新机车,他的那台让胖子彻底给撞毁了。但是似乎这个蠢琴只能许愿让谁谁谁喜欢上自己,那这个愿望对夏已和美嘉来说,毫无意义——他们俩个都不是会通过这种手段寻求爱情的人。

推开音乐室的门,钢琴前的条凳上,并排坐着两个美嘉,胡乱的弹奏着。夏已转头看了看自己背负的半截美嘉,“你弹琴水平真的一言难尽……”

美嘉还给了他一个鄙视的表情。

四个人办事还是比较有效率的,他们挪开了钢琴,在钢琴的一条腿儿的阴影里,一枚银色钢钉和其上的金属细线就安静的在那里。又过了几分钟,呜鸣声停止了,夏已果断剪断了金属细线。

既然多重现实很快就会坍缩,那么,现在嘱咐两人逃跑也没有意义。夏已不知道美嘉们会一个一个消失到只剩一个,还是融合为一来体现多重现实的坍缩。到时候背后的半截美嘉应该也会一并消失。夏已相信应该是会消失,因为这里面的美嘉不能出去,因为正常世界同时存在两个美嘉这个矛盾无法自洽。

但是在夏已的端详下,三个美嘉一点变化都没有,夏已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蠢胖子失手了!”

呆在已经被破坏的不思议点也毫无意义,推开门后就看见走廊里的黑暗噬人般直扑过来。夏已抱着美嘉直接从临近的楼梯跑上去,背后无声的黑暗擦着夏已的后背冲了过去,夏已跌倒在楼梯上,伸手一摸,没有任何痛楚,他的一侧臀部血肉连同裤子被吞噬掉了。他直接摸到了半个盆骨。就在他等待进一步被吞噬的时候,好像这黑暗并没有侵袭过来。

“二十三阶楼梯,我们太幸运了。”美嘉兴奋得想要赞美些什么,但是内心里并不觉得有哪个神明能够享用这样的赞美。随后她发现了夏已的窘态,不受控的笑了起来,“夏已,我看到你穿开裆裤了,哈哈哈哈哈哈。”

“你的下面也是空空如也啊。”地狱笑话一出口,夏已就后悔了。他本不是这么刻薄的人,平时虽然冷漠,但是也不会主动伤害他人,至少在伤害他人中他也不曾感受到任何快乐。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美嘉被逗得更开心了,“夏已,我有点儿喜欢你了,哈哈哈哈哈哈。”

不理会玩疯了的美嘉,夏已一把抱起美嘉跑上四楼。远远的看到一个人影在用力拉门。

“胖子,那个是生物实验室准备室,旁边才是生物实验室。”走上几步的夏已两人猛然意识到不对,相比胖子,那个人影要瘦弱得多,那分明是一个人形生物标本,裸露出来的一半画着骨骼一半画着肌肉的身体。他正用镶嵌在肌肉一侧的死鱼眼睛盯着夏已。与此同时听到胖子在里面大声呼喊,“放我出去,你个蠢标本。”他竟然被一个生物标本给困在生物实验室准备间,因为所有房间外侧都需要钥匙才能反锁,而且即使反锁里面也能轻易打开。所以生物标本只能拉着门锁和胖子形成角力僵持。

远处的黑暗已经开始涌动,夏已不假思索的撞了过去,标本人偶、门和门里的胖子被一齐撞倒,跌进生物实验室准备室。标本木偶画着头骨的那一侧直接被摔碎了。

“快!”夏已要去隔壁的废弃生物实验室,胖子一把拉住了他。“那个房间锁住了,并且,内侧没有人。”胖子沮丧的跺了下脚,“完了!”

三人都沉默了,已经能够感觉到噬人的黑暗已经在走廊游弋,并且开始慢慢渗透进这个房间了,夏已想要搬动什么来顶住门。胖子制止了他,“它们能挡住黑暗吗?”

“那怎么办?”通常越是危险越兴奋的美嘉也焦急起来。窝在狭小的斗室等死可不是什么愉悦的体验。

胖子一咬牙,从身旁的桌子上抄起来一支笔,又从废纸堆里随便抽了一张纸,在黑暗中胡乱的写着什么,然后闭上眼睛将纸随便折了起来插回废纸堆。

“你在做什么?”美嘉爽快的问。

“我在寻求一个对时间有不同感受的朋友的帮助,我把线索留给未来的他,那么他或许会在过去的某一个点,留下一些提示。”胖子认真的解释,但是又像只是再解释给自己听。

“那么,你是说,提示已经在这个屋里了?”夏已很快的抓住了重点。

“对……”

想到这里的胖子和夏已迅速翻找起来。在废纸堆里,一个折痕很新的纸张,一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子云,救命!”

背面用大小各异的字体横七竖八印着一句话,满篇只有一句话:“快把身体贴紧墙面。”

胖子迅速的做了,把脸和独自紧紧贴在生物实验准备室和生物实验室之间的间墙上,张开双臂紧紧贴上去。夏已也迅速的提起美嘉和胖子有样学样的紧贴墙壁。美嘉是按在墙壁上,脸几乎都要被压扁了,疼得咒骂起来。

就在咒骂声中,夏已看见美嘉的身体连同自己的手臂正在消散于黑暗中,他在美嘉的眼中也看到了同样消散的自己和胖子,甚至看到胖子脚下,人偶标本也不知道什么时间有样学样的把摔碎的半边脸贴在墙壁上……直到用来看的眼球和用来贴紧墙壁的单侧耳朵也消融于黑暗之中,乃至他都没听到最后一刻猛然响起的呜鸣声。

在此过程中,夏已甚至都没有感受到恐惧,只是被这种新奇的体验宰制住了所有注意力。

就在他全部身体都被黑暗吞噬的一刻,另一种新奇的体验再次找上他。他同时看清了身后的生物实验准备室,以及墙壁另一侧的生物实验室,以及两者之间的墙壁内部的结构。那是一整张极窄极窄的黑色,坚固又异常薄。此刻夏已看到自己既处于墙壁的这一侧又处于另一侧同时还处于两者之间。夏已向前迈了半步,于是那个生物实验准备室的视角和极薄的墙内视角消失了,眼前正神处于被废弃的生物实验室中。他的身边,胖子、美嘉和那枚活过来的人偶都在。

另夏已更惊奇的,自己被吞掉的单侧臀部又恢复正常了,只是也许时为了方便他确认,裤子上的破洞并没有恢复,他现在处于露出半个屁股的尴尬状态,还好室内足够暗。而美嘉并没有在此过程中恢复,如果和他一样只是恢复身体而没有恢复衣服,那么美嘉岂不是要全部裸露在众人面前了。夏已摇摇头,摆脱了这些尴尬凌乱的思绪。

呜鸣声断断续续,几乎随时都可能停止,夏已的头也没像之前的几次那么疼痛。

他们现在身处于教学楼内最后一处异常点,几人几乎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桌椅都挪出去的空荡荡的实验室地板上,顺着窗帘缝隙招进来的一缕光不偏不倚指着的那枚银亮的钢钉和钢钉上连接的金属线。

只要破坏这枚钢钉连接的金属线,就能消灭这个学校所有的异常。他们只需要等待呜鸣声停止,破坏金属线,并赶在噬人黑暗找到他们之前跑出去,等待这里的所有“休谟指数”异常中和为1时,一切就都结束了。

相比较从楼梯跑到一楼再寻找出口——已知的唯一出口被胖子锁死了——胖子有更好的方法。他顺手扯下加厚窗帘,他要在呜鸣声停止前做一个建议的绳索,直接从这个四楼的窗口爬下去。胖子打开窗户,探头看了一眼下面黑黝黝指向他的高矮错落的树丛。暗忖还好窗帘多,而且还有时间把窗帘都连接起来。

恰在此时,呜鸣声戛然而止,同时屋里多了一团火球。是标本模型,它隔断了银线,同时被巨大的电流引燃。

呜鸣声甫一停止,夏已已经感觉到走廊中的黑暗涌了过来,这次它目标明确,行动也异常迅速。

胖子显然已经来不及做绳索了,他把窗帘往头脸上一裹,就合身跳了下去,树丛减少了冲击,窗帘又防止了刮擦伤害。一骨碌站起身的胖子张开双臂,让探头往下看的夏已马上跳下来。夏已回身去抱起半截美嘉。听到楼下胖子的大喊声,“不用管她,笨蛋,要来不及了……”

夏已拉着美嘉的手从窗口跳了出来,半空中他回头,看到身后的美嘉仅有的半截身体被黑暗一点点浸透,每一根发丝每一寸衣物都仿佛消融于黑暗中,“美嘉……”他向空中的黑暗伸出了手,随后感到后背被用力的托起。胖子稳稳的接住了他。耳边的风声不再轰鸣,他已经被泪水打湿了整张脸。再次抬起头去看美嘉消失的半空,那里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

就在他擦拭眼泪的时候,头顶上传来清脆活泼的话语,“失去我,你是不是很悲伤。”

然后仰起头的夏已和美嘉四目相对,接着身体完整、裸露、笑魇如花的美嘉扑了夏已满怀。胖子赶紧用窗帘把裸体的美嘉裹起来。

这里依然不能保证安全,三人迅速跑到大门口。付小蝶不知何时已经苏醒,健哥正照看她和小花。班任正焦急的望向奔跑来的三人,以及他们身后一盏盏被掩灭光亮的路灯。就在三人接近锁闭的大门时,一声撞击,大门整扇向内倾倒,中中拍在地上,堪堪躲过大门砸中的班任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撞倒大门的黑色高档轿车,说不出一个字。

管不了撞倒大门的是谁,夏已招呼健哥等人一齐跑到了门外,躲到了高级轿车的后面,并且做好了事情不妙继续跑的心理准备。

轿车上走下枯槁佝偻的校长,身后依然跟着金色眼眸的青年。他看了眼破碎得几乎看不出狗的形状的黑狗雕像,叹了口气,“连你都失败了吗,老朋友!”与此同时,最近的四盏路灯一齐被熄灭,黑暗直接扫过校长,停留在金色眼眸青年的面前。

“终于回来了,”青年露出欣喜的表情,融合掉了面前所有黑暗。随后对着失神的校长轻快的笑了,“三十年了,我跟在你身边三十年了。现在不再有人可以束缚我了。”然后目光从夏已、美嘉、健哥等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胖子脸上,随后他笑得更盛了,“再见了,各位好朋友,还有,我的兄弟。”

校长颓然做到地上,一直等到班任克服恐惧上前扶起他。他明显更苍老虚弱了,向着金色眼眸青年消失的方向发出了如哭诉般的嘶吼,“你为什么不把我也杀了……为什么……”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漆黑的沉默。

差不多同时,医院里的美嘉连同她住过院的现实一起消失了,只剩下和众人在一起没心没肺搂着胖子胳膊和胖子的女友小丽争风吵嘴的这个美嘉。

夏已简要的和胖子沟通了摩托车的修理细则后就带着健哥、小花和付小蝶一起走了。

看到夏已情绪不高,小花和付小蝶各自的一肚子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第二天放学,小花牵着夏已和健哥衣袖一起沿着河堤往回走,背后修长健美的付小蝶轻快的赶上来,就在三人察觉到一起转头看向她并露出笑脸时,正是“许愿钢琴”给她的提示。

“我喜欢你!”这一刻她毫无顾忌的告白了。

“我也喜欢你,很久了!”夏已依旧是那张阳光爽朗的脸,脸上的笑容也不曾有过一丝变浅。回答的是健哥。

就在付小蝶还在发懵时,健哥走上去把她拥在怀里。

夏已觉得愉快极了,脸上的幸福感就快要溢出来了,小花牵着他的胳膊,也同样幸福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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