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师尊告诉赵梦瑶苏颜竟然敢做出那种事情的时候，她起初也是不相信的。
直到她亲眼见到了师尊说的那个人，她才明白自己昨天下手轻了。
她听从师尊的指示找到了杂役弟子居住的区域。
并找到了一个瘸腿的女弟子。
这是一个发丝杂乱，肤色晒得黝黑的女子。听说她大概十七八岁，但看着却像三十多岁。
从她的装束来看，是个普通的杂役弟子。
这个名叫董立秋的女人眼神里没有光，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希望，麻木不仁。
谁能想到她曾是外门中的一位天才少女呢。
她与苏颜同一期拜入外门，也曾如一颗新星般闪耀过。
那时候的她意气风发，朝气蓬勃，是个前途一片光明的明日之星。
她被检测出了风系天灵根，本来修道之路会是一片坦途。
而苏颜是火土双灵根，比她要略逊一筹。
“你就是董立秋吗？” 赵梦瑶站在那洗衣女的不远处说道。
浣洗池边，那个瘸腿的女人正在洗着衣服。
外门弟子都是些练气期，还没有辟谷，很多人还未学会用法术保持清洁，便会有需要洗的衣服送到浣洗池来。
而这个女人现在的工作便是清洗这些衣服。
这份工作每个月有五块下品灵石可以拿，但这点灵石又够干什么呢。所以她现在可以勉强活着，但活得并不好。
“是。”
女子怯生生地抬起了头，看向了衣着光鲜的赵梦瑶。
如同在地上的淤泥中仰视天上仙女，董立秋感觉对方身上散发的光芒就要将自己的双目灼伤。
在她抬头的瞬间，赵梦瑶也见到了她脸上交错纵横的丑陋伤疤。目睹如此情景，赵梦瑶也是内心震撼。
她们只是匆匆对视了一眼，董立秋便低下了头。她觉得自己不配用自己这双下贱的眼睛去玷污这位仙子。
说来可笑，好像以前也有人唤自己仙子来着的。可是她现在哪里配仙子二字，她不过是条瘸了腿的野狗。
如此肮脏的浣洗池才是她该呆的地方。
“能和我说说，你是怎么沦落到这里的吗？”赵梦瑶看得出来，她肯定经历了很多事情才会变成这样。
赵梦瑶并不是有意去揭洗衣女的伤疤，这是在收集苏颜的罪证。
董立秋听到她的话，停住了手中的动作。
她木然的双眸中有着淡淡的光彩一闪而逝。
她很想开口说出真相，但是她害怕了。
苏颜出身名门，而她不过是个寒门子弟。
董立秋父母双亡，是由爷爷奶奶抚养长大。
只因被发掘了风系异灵根而被招揽到了紫阳圣地。
本来以为可以凭借自身的努力让爷爷奶奶过上好日子，却没想到还未出人头地，就跌入了地狱。
她还记得苏颜曾经威胁过自己的话，如果敢说出去，就让她的爷爷奶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于是她便选择缄口不言，把那件事烂在肚子里。
站了半天，这董立秋好像没有开口的意思，赵梦瑶柳眉皱起。
可能是她的态度不对，应该重新组织语言，她想了想说道：“你好，我是瑶华殿亲传弟子赵梦瑶。我此次前来，是想调查苏颜这个人的罪证。”
“我需要你出来指证苏颜，能把当年的真相告诉我吗？”
“放心，我知道她拿你的祖父母威胁你，我们圣地已经派人保护二老了。”
“只要你出来指证她，我们可以帮你恢复灵根，让你重新回到外门。”
董立秋的情况和师尊相似，但没有师尊的严重。
她只是受过很严重的伤，损伤了灵根，跌境后难以修行。
听完赵梦瑶所言，董立秋抬起了头，她缓缓站起身，原本灰暗的眸子里有了几分灵动。
“你真的能对付苏颜吗？”董立秋还有些不可置信。
害她沦落到这地步的人便是苏颜，她岂能不恨那个女人。
可是苏家太庞大了，她一个寒门出身的废人怎么可能与之对抗。
“当然了，我师尊乃是圣地圣主的亲师弟，可不怕她背后的苏家。你看这是我瑶华殿殿主令牌，这下你总该相信了吧。”为了增加可信度，赵梦瑶掏出了师尊给她的令牌。
“果真是殿主令牌。既如此，那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董立秋知道自己可能等来了改变命运的希望，她必须抓住这一丝希望。
或许这能将她从黑暗之中拉出来。
于是她一瘸一拐地领着赵梦瑶走到一处僻静处。
确定四周没有人后，赵梦瑶在周围设下了一圈隔音禁制，便开始倾听董立秋的诉说。
在三年前，董立秋十五岁那年达到了练气九层，很快就能准备筑基了。
为了筹备筑基所需的材料，她参加了一次组队任务。
而那次任务的队友便有苏颜。
任务的内容是清剿一群袭击村庄的一阶妖兽。
这次任务本来进行得很顺利，却在刚刚杀死最后一只妖兽后，苏颜伙同其他几名队友突然向她发难。
她被那联手的几人打成重伤，灵根也在那时候损坏，境界跌到了练气一层。
不仅如此，苏颜还亲手弄花了她的脸，腿也被她打瘸了一条。
因为圣地有规定，不能谋害同门。
如果她这个天才弟子死了，圣地肯定会重点调查。
可她如果没有死，只是变成废人，苏颜便可以通过自己的人脉进行操作，将这件事大事化小。
“结果回到圣地之后，大家只知道我是在任务中被妖兽伤成这样。而苏颜则成了将同门救回来的楷模。”董立秋说到这里便抑制不住情绪，流下了两行清泪。
至于苏颜为什么对她下手，原因应该有两个。
其一是苏颜嫉妒她一个寒门弟子的修炼天赋比她高。当初从外门升入内门的名额有限，而董立秋的名次正好排在苏颜前面。为了抢名额，苏颜才出此卑鄙手段。
其二是当初苏颜曾喜欢过一个男弟子，而那个男弟子却在追求董立秋。
可后来那男弟子投入了苏颜的怀抱，但苏颜玩腻了那个男弟子之后就把他甩了。
归纳起来其实就是苏颜嫉妒心作祟，见不得这个出身不如她的女子混得比她好。
赵梦瑶忽然同情起董立秋来，她也有很多次被苏颜欺凌。
苏颜甚至想让她放弃亲传弟子的位置。
虽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这足以看得出来这个女人是多么小心眼。
“这女人果然可恶，你放心，我家师尊说了我们会安排你离开杂役堂。圣地附近的川流城有一处宅邸，你可以暂时住在那里，等我们需要你出来指证的时候我会亲自去接你。”
“离开这里？我真的能离开杂役堂吗？”
“是的，你同意帮助我们的话，我现在便带你离开这里。”
赵梦瑶所说的宅邸其实是圣地在川流城的外务机构，那里有挺多空房间的。
这个女人身处这等绝望的环境之中，如今有了向上爬的希望，她肯定会欣喜若狂吧。
可赵梦瑶并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到任何喜悦的表情。
或许是长久的苦难让她麻木了，都已经忘记了如何展现出那种情绪。
然而董立秋接下来的话就让她有些不淡定了。
“我，我想在走之前去看看一个人可以吗？”此时她焦虑的情绪是怎么都压抑不住了
姑奶奶啊，你知不知道现在事情很紧迫，哪里还有时间给你横生枝节。
心里是这么想的，赵梦瑶却没有表现出来。她问道：“什么人？”
“就是以前和我好过的那位师兄。”
“额，你不是说他后来转投苏颜的怀抱了吗？然后又被她甩了。”
“我只是想弄明白一些事情。”
说到这里，董立秋的眼神变得无比的坚毅。
董立秋的那位老相好与她同一期拜入圣地外门。
他们有个共同点。
他们都是没有靠山，没有背景，却被发现了优秀灵根的寒门子弟。
能进入紫阳圣地，对他们而言都是一次逆天改命的机会。
然而厄运却先不期而至。
董立秋的那位师兄叫梁大猛，刚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赵梦瑶差点笑出声。
不过一些出身乡村的人名字画风是这样子的。
赵梦瑶身上有师尊给的令牌，这给她办事带来了诸多方便。
比如她找一个外门弟子就不用去偌大的外门揪住一个个弟子询问。
要知道紫阳圣地的外门弟子可是有着十多万人，真要那样寻找，她得找到什么时候。
可有了令牌，赵梦瑶直接带着董立秋来到了卷宗堂。这里登记了圣地所有弟子的资料，来这里一查便能知道很多信息。
“死了？”
赵梦瑶翻到记录有那个叫梁大猛的册子时，她有些意外。
那卷宗上明明白白写着梁大猛于一年多前的时间因为外出做任务被妖兽吞入腹中，尸骨无存。
这不会是重名吧？
可是董立秋拿过册子之后，看到此人的出生年月日以及籍贯之后，她就忍不住大哭起来。
“是他，是梁师兄。他，他怎么就死了？”
董立秋有些不能接受，她捧着那书册的双手颤抖不止，泪珠随着脸颊滑落，滴在卷宗之上。
赵梦瑶连忙拿走册子，生怕女子的泪水会损坏这书册。不过她的担心是多余的，这些书册虽是纸质，可上面加了特殊的防护禁制，不会那么容易损坏。
“你是怎么知道他移情别恋，然后又被抛弃的？”赵梦瑶总觉得此人的死有蹊跷。
“是苏颜告诉我的，当初我被安置到杂役堂之后，她先后来找了我两次。我想她应该是故意来见我这落魄模样的。”
“第一次她和我说，梁师兄想通了，像他这样出身贫寒的修士想要走得更远还是得攀高枝。所以她便勉为其难与他好上了。”
“可是她再次到来的时候，却说什么梁师兄不识好歹，说他这个人没意思，她玩腻了便像丢垃圾一样把他踹得老远。”
说完之后，董立秋又一次哭哭啼啼起来。
这苏颜有病吧。
她都把董立秋害成这样了，她又来找这姑娘说这些垃圾话干啥。
满足她内心那种属于胜利者的虚荣心？
“董姑娘，你现在有何打算，要不我先带你到安置的地方。”
“不，我不相信梁师兄会趋炎附势，我认识的他根本不是这种人。他那么有骨气，再大的困难也没有见他低头。”
“我一直不相信，所以才想找他问问清楚，哪里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肯定不是被妖兽吃了，一定是苏颜害死了他。赵师姐，帮帮我，帮我调查清楚梁师兄的死因。求求你了，我给你跪下了。”
董立秋扑通一声跪在了赵梦瑶面前。
虽然她没有证据，但她非常坚信自己的判断。
到了这里，赵梦瑶也六神无主，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瑶华殿外，赵梦瑶将董立秋带到了一处凉亭里。
“你在这儿等着，我与我家师尊商量一下。”
话毕，她便去找赵康平了。
董立秋如今只是个杂役弟子，她压根没有来过圣地七殿所在。
今日见到此处不仅有恢弘的殿宇，这里灵气的浓郁程度根本是她这个杂役无法想象的。
可她又不敢多看，只是在凉亭里坐着不敢走动。
没多久赵梦瑶便领着赵康平来到了这里。
董立秋见来者是个器宇轩昂，仪表堂堂的美男子，慌忙低下头，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脸。
怕自己这骇人的面孔污了对方的眼。
由于董立秋身处杂役堂整日劳作，根本没有时间关注外界发生的事。她并不知道赵康平已经失去了修为，沦为一介废人。
她感受不到赵康平身上有任何灵力，他的气息与一名凡人别无二致。
但她只以为这是一位返璞归真的大修士，可以做到将自身光华内敛。
“你便是董立秋？”赵康平略微打量了一下跪着的女子道，“你还是起来吧，坐这石凳上。”
赵康平率先坐下，又指了指石桌对面的石凳示意女子坐下。
“弟子不敢。”
董立秋知道自己的身份低微，对方身为七大殿主之一，他说坐下可能只是客气之言。她自己不能如此僭越。
大概是第一次见到圣地中的大佬，董立秋有些战战兢兢，很是拘谨。
赵康平估计她即使坐着也是如坐针毡，也就不和她计较那么多了。
他向董立秋询问了几个问题。
比如她与苏颜的恩怨，她和梁大猛的关系，以及她将来的打算。
董立秋这个人名在原著中只是一笔带过，出现在被苏颜迫害的人员名单之中。
原书里的苏颜就很不干净，暗地里犯下过许多罪行。
剧本中这事本来是由他的大弟子洛雪晴后来查出来的，原本只是与苏家相关剧情的一条分支。
对了，那苏家也不太干净。
苏家掌握了一种可以精炼修士灵根的秘法。可以把灵根驳杂的修士吸收灵气的效率大大提升。
正常情况下双灵根修士吐纳灵气修炼的时候，吸收灵气的效率是比不上单灵根修士的。双灵根修士使用这种秘法之后，修炼的速度会反超单灵根。
可是这种秘法实际上有着非常血腥的内幕。
那便是使用灵根优秀的修士用来制成血丹，而且消耗的修士数量非常多。
“我想你的那位梁师兄应该是被人害死的，凶手很可能就是苏颜。”联系到原书剧情，赵康平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董立秋呆愣了片刻，双眸之中闪过仇恨的光芒：“我就知道，梁师兄肯定不会像她说的那般不堪。这个苏颜真是不可原谅，不可原谅。殿主，求您为弟子主持公道，弟子愿意为奴为婢。”
女子泪流满面，她叩首不起语气极为恳切。
“起来吧，为奴为婢倒是不用了。我这里不需要人，但是你这个事情我管了。”赵康平对她的遭遇有些同情，但是他实在不想有陌生人出现在身边。
他偷偷看了一眼徒儿，发现她也在看自己。她嘟着嘴，即便没有说话，他也明白了她想说，师尊有她伺候就够了，不需要婢女。
所以他便顺了她的意。
只不过眼前这条事件链本来是被洛雪晴挖出来的，想不到竟然提前触发了。
既然这样，他也不介意让这些苏家人提前退场。
赵康平转过头看向赵梦瑶说道：“你师伯那边也派人调查了。这几年与苏颜外出做任务的弟子有很多都在任务中惨死。”
“而且是她每次出任务都会死人，死的全是没有背景，而且灵根资质不错的弟子。这绝不是巧合。”
苏家的秘法炼制的血丹需要各种灵根的修士，只有这些灵根达到了某种平衡之后，炼制的血丹功效才是最好的。
苏颜那次带着董立秋出任务应该也是想向她下手了。可是她只是被废了，却没被当做血丹的养分。
这有些不对劲。
赵康平首先想到的便是董立秋有所隐瞒。
在他的再三劝导下，这个可怜的女人才说出了全部的真相。
原来当初董立秋在外门的时候就被内门的一位长老看中，想要收她为徒。
可是那长老主修掌法，而她却想做一个剑修，便很有礼貌地婉拒了对方的善意。
这位长老也不恼，反而是给她种下了一枚护命珠，可在她危机时刻保护她。
后来苏颜他们想要谋害她的时候，身受重伤时护命珠发挥了作用，反伤了那些人。
护命珠还有一个作用，就是宿主死亡之后，会将其死前的画面传递给种下护命珠的人。
苏颜怕自己的行动泄密，才留了董立秋的性命。
“梦瑶，那个苏颜在川流城外的望月山有一处宅院，她现在很可能就在那里养伤。你过去调查一下，我怀疑那里很可能是个藏污纳垢之地。”
这个小剧情提早了那么多，而且本该由凤傲天女主去解决的事情改由未来的反派女主去处理。
这么篡改剧情好像很有意思，赵某人不由得嘴角扬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