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现在是只漂漂亮亮软软香香的小奶猫了。怎么,是很紧张吗?”
白秋华为白墨系上最后一条衣带,亲昵的捏捏脸颊,用手将她紧皱的眉头化开。
“多少有点,要说不紧张那肯定是假的。”
此乃谎言,白墨很难准确去形容此时的心情,对成年的迷茫,对包办婚姻的恐惧,对青鸟的怀念,对摆脱“父亲”的祈盼,对华姨的感激…可谓是五味杂陈。
“别多想,放轻松,今天可不比从前还要斋戒三天,回乡祭祖啥的破事一堆,就是走个过场而已,很快的。”
白秋华拍拍肩安慰道,拉起她的手半拉半拽的将白墨带进侧卧。
“要不是你爸非要这么搞,我都不想来,完全没必要的事,属于是去其精华取其糟粕了。所以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自然点就好。”
从门外看去,那些客人们已经搬出板凳椅子围着小院子座成一圈,正互相用水器帮忙洗手。
乐师们也正在给自己的乐器做最后的调试。
中间长桌上的香炉已经点燃,盛放着祭品的食器也码放妥当,在阳光底下发出好看的金属色泽。
这一切都让白墨胃拧成一坨,好像有些酸水要反上来,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也不喜欢舞台,尤其还是主角是自己的舞台。
“姨…可不可以…”
白墨还没说完,白秋华便用食指轻轻堵上了她的嘴,扑闪扑闪眼睛,悄咪.咪的掏出一个小荷包。
“不可以哦,你都为这个准备了这么久,要是临阵退缩可算不上英雄啊。要还是紧张的话那就带着这个吧。”
“这…”白墨困惑的看着白秋华手里拿着的那自己带来的荷包,有些不明白白秋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那里面装着手机,发圈,零钱,糖果等等什物以及…青鸟的那根羽毛。
可这和紧张又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也不愿意你未经允许就去翻看,不过这个东西有一定的安神清心功效。”
白秋华说着将荷包挂在白墨腰际,赤红的眸子里盛不下的笑意满溢出来,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你是一个很澄澈的孩子,气运非凡呐。”
但白墨总觉得她意有所指,却又找不出什么来由。
在其目光下,自己的记以及思想都像一本书,可以被白秋华随意翻阅。
和自己的“父亲”有点像,不过那是一种蓄势待发的怒火,一但发出就是不容拒绝的压迫感,只会让白墨感到寒冷与恐惧。
而白秋华则更加柔和而热情,是一种白墨只在书本里看到的感觉——“诚挚”。
等下,听说古时那些奇术集大成者拨动命运,甚至逆转时间,如果我学会了,或者去拜托她帮忙,那青鸟是不是也可以…
“嗯…这些东西,都是奇术里面的内容吗?如果我去了那能不能学…”
“准确点说是古礼学中的内容,奇术学是一门很复杂的经验神秘学,你到时候要学的东西还长着呢,你需要耐心再耐心。
但有点是肯定的,就是奇术学和你想的完全不是一码事,它不能让你能学会死者苏生又或是逆转时间这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能力。人死了就是死了,这就是现实。”
白秋华再次轻轻用食指闭上了白墨的最嘴,让她没说完的话全憋进腹中,推着她进了院子,话锋一转:“不过,现在先把成年礼完成了比较好,误了时辰可反而得不偿失,大家都很想见见你呢。”
成年礼很枯燥乏味,不过是些老话套话,再者就是洗礼上香,拜祖先父母长辈,盘发带冠,剃角磨甲啥的。
净是跟不上时代发展的古老风俗,如同一出以自己为主角的老掉牙黑白电影,嘎嘎在那放着,又臭又长。
唯一问题便是被这么多双或陌生或熟悉的眼睛盯着,白墨只觉得胃拧巴得更紧了,可怜的胃袋抽搐着抗议它不应该遭受此般对待。
期间倒是有只受到乐曲声吸引而来的八哥叫了几声字正腔圆的“家宅平安”,“四喜临门”,“如意吉祥”,这给沉闷的成人礼中带来了些欢快。
再然后便是大家齐心帮忙将桌椅搬回屋内,把先前的祭品盛出来当午饭就地消化掉。
当着一切终于结束,大家酒足饭饱之际开始闲聊的时候,白墨才终于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是真的发生了些改变。
上午的一切就好像一列刹不住的火车,高速掠过一个又一个站台,直直的向铁轨尽头冲去。
客人们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桌上的残羹冷炙已经没有任何人有动筷子的欲望,酒水则开了一瓶又一瓶,浓烈的酒精味从杯子里,桌上,以及宾客们都喉咙鼻子里冒出来,令你不由得抽抽鼻子。
白墨只觉得自己不属于这样一个场合,桌上欢乐都是别人的,而她只是一个看客。
如果可以,白墨想立刻在众人面前消失,从中充斥着官场阿谀奉承与亲戚间虚情假意的屋子里消失。
可惜,作为今日宴会的主角,她不能这样一走了之。
否则,“父亲”的面子挂不住,而面子上挂不住的“父亲”也势必在宾客走后对自己施以惩罚。
呵…面子,
又是面子…该死的面子…
青鸟,你还在看着我吗?
我好想你…
当这真正象征着自己从习惯意义上脱离自己童年的仪式基本结束时,那种恍惚感才慢慢消弭。
从现在开始,自己也从传统的意义上与“父亲”脱离了基本的养育关系,虽然他也只是管住自己饿不死就行。
而从法律的角度,自己也已经是一位“成年人”了。
或许,她可以用律法对抗父权,用法律对抗习俗。
先前从昨夜到上午发生的那些事一幕幕回想起来,荒诞不经又那么真实。
在一瞬间便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亲人,变得孑然一身;在一瞬间又找到了一条可以实现青鸟愿望的道路。
如同一出黑色喜剧。
“别急,让子弹飞一会。”你悄然开口。
而现在,列车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