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皇城。
武德殿。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立在殿外，听着从殿中隐隐传来的人声。
“……切断了淮河以南的所有支流，内卫和千牛卫已将天宁寺湖全面封锁。”
“你做的不错，下去吧。”
“是，臣等告退。”
中年武将拱手行礼，告退而出。
大殿之外，等候多时的老者见他出来，眼前一亮，立刻走上前去，微微拱手道：“大将军。”
王猛脚步一顿，循声望去，映入视线的面容却并不熟识。
他自被征辟以来，一直追随今上，忙于军务，对于军中之外的人接触不多。
不过对方行礼的样子恭恭敬敬，显然是认识自己。
望着对方的脸庞，王猛一时之间真想不起来自己有认识这么一号人物。
不过……
总觉得隐隐有些眼熟……
有点像是今上身边那位……
“你是……”王猛迟疑道。
“大将军，老夫是郑家家主，郑羲。”
老头拱了拱手，态度愈发谦恭。
倒也无怪乎他如此恭敬。
眼前这位官至右龙武卫主将、兖州刺史、尚书令，跟随今上北征，平定段氏鲜卑，灭仇池国、吐谷浑，深得今上倚重。
去岁平定蜀中之役，伪晋、伪燕趁大军出征，联军来犯，幽冀、荆徐两地接连告急，王猛临危受命，率兖州府卫拒伪晋、伪燕联军于河南之地。
史载：晋燕联军来犯，卫国公用兵诡谲，大败之，斩首两万余级。
待天兵克复西南，复出一部转战江北，王猛适时诱敌深入，尽数歼灭伪燕主力，重创伪晋大军，趁势拔地数十城，全数收复燕地，由此威震江南江北。
经此一战，伪晋再不敢越过长江一步，只依仗长江天险获得喘息之机。
前燕则狼狈龟缩至辽东奄奄一息。
这等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式的大秦柱国良臣，竟对他如此客气，着实让他受宠若惊。
郑家虽是豫州头等世家之一，在衣冠南渡后甚至连“之一”都去掉了，但彼时豫州世家的生存环境早已不可和前朝鼎盛时期相比。
经历八王之乱、衣冠南渡的洗礼，世家的统治力在豫州被极度削弱。
再加上今上圣心难测，对待世家大族的态度变换不定，有安抚的，有打压的，有清算的，使得中原大地上的世家莫不是战战兢兢，生怕成了下一个立威的对象。
也就是怡云自幼聪慧，早早押注当今天子，这才让郑家得以独善其身。
即便如此，面对想搭上郑家这艘小船的其余中原世家，早已如履薄冰的郑家也是不敢过多接触。
想到这里，郑羲忍不住叹了口气。
现如今，怕不是郑家不敢过多接触其余世家，而且其余世家不敢接触郑家。
云儿曾担任今上侍读女官、封国女相，但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今上一贯心机深沉，恩威难测，如是连云儿那般谨慎的性格都惹怒了今上，落了个除官软禁的下场。
若是云儿能有个一儿半女就好了。
郑羲忍不住想着。
今上后宫至今无所出，若是云儿能诞下男孩，便是天家长子，介时不光是云儿和今上的关系能缓和，郑家上下也能安心不少。
只可惜，云儿自幼性格倔强，似男儿般有主见，他劝了再劝，她仍是不听，也只能止步于此。
他总不能强行把女儿献给今上吧，那可真就落了世家的大脸面。
世家大族的嫡长女，即便是与皇室联姻，也决不能是无名无分的。
荥阳郑氏自周宣王分封郑国始，经营中原千余载，虽说不上四世三公，但也是历朝重臣，该要的体面还是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