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门外。
王猛接过家仆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回望了一眼气势恢宏的宫城,心中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能给朝中那群老头有个交代了。
先前在武德殿觐见圣上时,他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没敢把劝皇嗣的话说出口。
圣上不比女相,女相性情温和,知书达礼,便是愠怒也常能节制,极少因事迁怒于人。
至于圣上……
只能说帝王心术,神鬼莫测。
是以纵然圣上算是百年难遇的明君,他也不敢贸然进谏。
毕竟虽说这种事算是关心国是,历朝历代都有先例,但是多少有点逼宫的味道。
若是守成之君还好,似圣上这种上马平天下,下马治天下的皇帝,往往早就有了自己的主意,臣子再贸然谏言,无论是否符合皇帝的心意,都会被之所不喜。
符,揣度天子,斩;不符,触怒天子,亦是斩。
况且牵涉到女相的事,更是得慎之又慎。
上一个弹劾女相在郡国大权独揽的言官,坟头草都一丈多高了。
这般想着,王猛勒动缰绳,驱使马匹缓缓向前,思路却是一刻不停,回想着刚刚武德殿中的对话,一时喃喃道。
“如今府兵制只在豫、兖二州推行,真正全面铺开的也只有兖州(今山东大部)。兖州到底是圣上潜邸时的封国,经营日久,政策也开展得较早,阻力很小,但这豫州……多数世家仍在观望。”
“唉。”思及此,王猛长叹一口气,似是对着一旁的家仆,又似是自言自语道:“也不知圣上究竟是怎么想的,若是收了郑家嫡女该多好,便是只纳为妃,也足以安河南世家大族的心了。”
只要能完成府兵制改造,便能彻底隔绝世家对基层的统治,实现朝廷对二州军民的垂直管理。
届时完成府兵制改造的兖、豫二州,一为圣上龙兴之地,一为圣上姻亲之地,便是天然地对大秦的向心力更强,再加上二州兵员充足、土地肥沃,便是大秦打天下最坚实的基本盘。
这种事,能亲自操刀“沂州军改”,锻造出龙武卫这样一支能横扫天下的精锐的圣上不可能不知晓。
而且看圣上对女相的态度,似乎也并不是像传闻中那样厌弃后者贪权恋权弄权,不然就不可能只是轻描淡写地软禁,还允许家人看望。
自古以来,权力之争,只分生死,哪分男女?
更何况是圣上这种杀伐果断的人,若真是因女相贪权恋权弄权而厌弃她,即便她是女子,也早该人头落地。
王猛摸了摸下巴,思索着最近听到的一些宫中传闻和民间猜测,突然间灵光乍现,想到一个很荒诞却又异常符合天家如今情形的猜测。
“莫不是,是郑家女不愿入宫?”
是了,定是如此,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王猛刚要拍手,突然想到来时那群老头的嘱托。
若是面圣时不好开口,便尽力把这些话递给未央宫那位。
操!
饶是王大将军一贯稳重,如今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合着朝中这群老头啥都知道,只是既不敢劝谏圣上,又不想恶了未来的皇后,便诓了他来给未来的皇后上眼药。
一时间王猛怒极,一摔马鞭,破口大骂道:“混账!一群无耻老儿,竟拿老子当筏子!”
家仆勒马跟在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却是不敢多言一句,自主子加兖州刺史和尚书令以来,他很久没见到主子这么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