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娜·密斯特？”
“嗯。”
“这是谁？听起来像个女性的名字。”
“她确实是一个女性。”
赖安略做思考，脸上突然如拨云见雾，仿佛理解了一切。
“哦，原来你小子……我懂的我懂的，谁在你这个年纪没点想法啊！”
“你一个人瞎想什么啊！”
这个老家伙，一看就是以为我和哪个女生有那种关系，一天到晚就知道想些有的没的。
希莫也没有多想，随手推了一下赖安，就像是同龄人的打闹。
希莫轻轻一推，却是让他踉跄几步，一时难以稳住身形，胸口忽的一痛，他赶忙捂住口鼻，侧过脸去，剧烈咳嗽起来。
他精神恍惚，一下靠在了树上，希莫也吓了一跳，急忙跑到他旁边搀扶着。
“你……怎么了？”
希莫感觉有些愧疚，他明知赖安已经老了，却还是把他当成年轻人一样推了一下，他以为其实他身体还没有差到那样。
“没……没事，我不用你扶着。”
赖安一甩手，弹开了希莫的胳膊，显得有些软弱无力，没有平时提起他的那种力气，苍白如死灰的脸色，半步坟墓。
“……”
这个不服老的老人，终究是老了。
希莫看着赖安，张了张嘴，却没有飘出半个单词，沉默了许久，才把水壶拿出来递给了赖安。
赖安接过水壶，漱了漱口，几声咳嗽又将清水呛了出来，血水染成奇怪的淡粉色。
“你先回去，我一个人休息一会，告诉那个老婆子，我今天晚点回去。”
赖安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扶着树干，坐在了地上，灰色的眼睛黯淡无光，望了望天空的穹顶，闭上了眼睛。
希莫神情复杂，但也没有过多停留，转身离开。
他心里名为「担忧」的情绪确切的存在，却难以表达，而且有着非常数学的感觉，就像以前无数次经理相同的事情。
那些空白……
他第一次，想要找回那些记忆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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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坦博的领地大小，在埃西普尼克这个国家甚至周围的几个国家里，都可以称得上颇为广袤，两座村庄，一座城镇，甚至还有村庄旁森林的所属权——尽管这片魔兽横行的森林，没有多少人愿意管理。
两座宏伟的大型教堂坐落于此，在城镇中颇为壮观。
赫尔塔教会在这片大陆上，几乎遍布了人类国家，城镇中无一不能见到它们的身影，是目前最大的教会，其他小宗教生存空间匮乏。
天空阴郁，让人的心情也一并低沉，入冬的清风吹拂，颇有些寒冷，吹散了夏日暑气的余韵。
街边的各种商贩显得死气沉沉，稀稀落落的顾客，只是在铺子旁看上一眼便匆匆离去，只留下唉声叹气的小贩。唯一围上了许多观众的，也只有路边的那个杂技艺人了，但在教堂旁表演，终究是被赶走。
莱尔德带着两人，骑马来到了教堂门前，目光飘向被赶走的艺人，回忆着以前看过的表演。
“队长？”
莎莉见队长在马上发呆，怯怯的喊了一声，才发现队长不知何时摘下了头盔，远远看着离去的艺人。
难道……队长其实想学习表演杂技？
莎莉也见过那个艺人，以前他还会让观众也一并参与，教观众自己做一些简单的戏法，在她看来，那些戏法就像教会里教主使用的神迹一样神奇。
“莎莉！还看什么呢，赶紧进来了！”
莎莉一惊，才发现自己仍坐在马上，莱尔德和加尔文已经下马，在教堂门前远远看着自己，加尔文一脸不耐烦，莱尔德重新戴上了头盔。
她急忙翻身下马，手忙脚乱的她一时踩空了脚，向地面跌去。
她吓了一跳，闭上了眼睛，不敢直视地面。
“莎莉？”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是腰间传来柔软的触感，她缓缓睁开眼睛，迎面是修女温柔的微笑。
“啊！”
莎莉本就泛着红晕的小脸，霎时间尽数染作绯红。
她没有回答修女的话，翻身从修女怀中落地，匆忙跑到了莱尔德旁边，挺直了身子，一动不动的站着，脑袋几乎埋进自己的胸口。
修女眯着眼睛，淡淡的笑容让人感到惬意，她绕过三人，进入教堂内边，向着莱尔德做出「请」的手势。
莎莉低头跟着莱尔德，耳边传来加尔文的偷笑，有些恼羞成怒，一脚踢了过去，被他惊险的侧身躲开。
他们两人并没有注意到，今日的教堂里，除了他们四人，再难找到任何人影。
几人来到一面白色的墙壁旁，墙壁上纹饰着淡金色的华丽十字，十字微微凸起，难以察觉。
修女熟练的在十字底部按了下去，玉手轻轻一推，一道狭长的下行楼梯出现在眼前，通向难以窥见的深邃。
“注意点，别摔下去了。”
莱尔德提醒了两人，先一步下去了，加尔文紧紧跟着。
“莎莉，你注意些，别这么大手大脚了，当初你不肯和我一样当修女，要当骑士，现在这么……”
“姐，你放心，我不会出什么事的，你安心陪着父亲就好了。”
莎莉走出几步，又突然回头，带着一丝尴尬的微笑。
“雪莉姐，下次别这样接我了。”
楼道很长，只有昏暗的烛光照明，但几人轻车熟路，很快到了底部。
“莱尔德，预定的时间过了，你来的太慢了，你在外面和谁有接触？”
“没有，我们中途没有与任何人交流。”
莱尔德沉默半晌，眼睛看向右侧的画像，才缓缓开口，声音在地下的通道中显得犹为低沉。
“那就行，你先过去吧。”
穿着白色长袍，一副神官打扮的人准备上楼梯。
“瓦尔森，这样的欺骗真的是正确的吗？这个神明……”
莱尔德叫住了瓦尔森，问出了曾经难以接受的问题。
“我们早就有了自己的答案，需要履行到底。”
瓦尔森没有回头，不断向上走去，直到身影消失在楼道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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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莎奶奶，赖安叔他说要晚一点回来。”
“好好好，让我看看，你没跟着那个老家伙受伤吧？你们长身体呢，可不能出什么事。”
丽莎和赖安算得上是一对老夫老妻了，只不过丽莎早已接受了自己已经老去的事实，不像赖安那样，稍微凸显老了的称呼都会抵触。
丽莎抬起希莫的胳膊，观察着他身上是否有什么伤口，虽然他早已过了长身体的年龄了。
“你看你又跟着他乱搞，先把药涂了！”
“不用不用，一点擦伤而已。”
“怎么不用，伤口变大了怎么办？”
丽莎把放在地上的石制药钵拿起，用手撵出一些绿色的汁水，小心涂在伤口上，引来少许刺痛。
这种药草并不可以疗伤，这便是村里一直存在的偏方了，尽管确实有止痛的作用，但并不能帮助伤口愈合，只有丽莎一直相信这种药的疗效。
希莫也没有挣扎，任她涂抹着“药剂”。
丽莎眯着眼睛，俨然有些看不清伤口的大小，只能眯眼凑近了些。
“孩子，能拜托你帮我一个忙吗？”
丽莎握住了希莫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粗糙的双手仿佛两张砂纸，在希莫手里来回打磨。
“嗯，您先说。”
“家里那个老家伙，这几天又在咳嗽了，能帮我去镇上找人过来看看吗？我的腿又开始疼了，走不了远路。”
“嗯，我会去的。”
希莫告别了丽莎奶奶，向家中走去，回头望去，丽莎正远远眺望着森林，那张褶皱的脸上遍布时间的伤痕。
“莫莫？还没到晚餐时间，你今天回来的还挺早。”
“吱呀”，木门转动，天色未暗，屋中还算明亮，厨房跳动着火光，在冬日的冷色中带来一丝暖意，索琪娅并没有探出脑袋，但早已猜到了是希莫。
“嗯，姐，今天我来帮你忙吧。”
“诶——，那可不行，我可不想今天晚上挨饿。”
“……”
希莫并非不会做饭，他在前世今生都做过无数次的午餐晚餐，可谓经验丰富。
只不过，他所做出的每一道菜，都宛若古神血肉一般，盘子里装的往往是一堆不可名状之物，如果只是样子，倒可以入口，但味道也如样子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莱恩曾为了让希莫学会做饭，亲自试吃他的菜肴。
不过是蓝绿色的奶油炖菜罢了。莱恩如此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只不过勇气也难以违抗命运，当他看到从汤里拿出的，只剩下勺柄的勺子，他一时陷入了沉思。在这短短一分钟，他想了很多，最后在教学清单上划掉了厨艺一栏。
直到母亲过世，希莫都没有再接触厨房内的厨具。
希莫也知趣，收回了半步踏入厨房的脚，坐在桌子旁默默等待着。
索琪娅松了一口气，紧紧攥着盒子的手慢慢放松。
还不是今天呢，再等等吧。索琪娅脸上不经意间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自母亲戴安娜因「魔渊病」去世起，索琪娅不知何时变得总是带着微笑，以前那个总是撒娇赌气的女孩，现在已经看不见身影。
是真心还是伪装，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
第二天清晨，天穹微明，希莫早早便出门了。
希莫不知道，赖安昨天是在什么时候回家的，但地上的泥脚印未干，混着清晨的露水。
村里自然没有医生，医生大多属于教会，但也并非完全垄断，只是民间的更难以相信，存在许多的庸医。
索琪娅便是赫尔塔教会的信徒了，尽管希莫鉴于前世各种历史，对教会并无好感，但也难以开口劝诫，毕竟所谓的神迹真实存在。
不过在希莫看来，教会似乎并没有那种对神的狂热崇拜，反而对与神灵有关的话题，态度有些寡淡，正如教会所推行的“自我救赎”，而少麻烦神明，而且教会的圣经很少提及其他神明。
希莫走进教堂，穿过走廊，来到大祈祷厅，一反常态的安静。
教堂安静可能才是常态，但总会有细碎的话语，有信徒与神父的交谈声。
现在，一片寂静，仿佛置身于深海，人类未能步足之地，阳光透过彩色玻璃洒落在地面，在空无一人的教堂内更为诡异。
希莫觉得奇怪，但还是按捺住了心中的好奇，随意坐下。
他不知道这里是否有其他人，正处在自己看不见的阴影角落，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观察自己，只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对着前方的雕像默默祈祷。
“赞颂您，人世的救主。”
轻柔低沉的女声自希莫侧耳传来，希莫一惊，猛的从座位上跳起，后退了两步，这才缓过神来，看清了旁边这位女士。
她穿着一身黑白色的修女服，脸色红润，眯着眼睛，表情平和，眼角点缀着一颗泪痣，头发披在头巾下的身后，她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身体微微前倾，嘴里低声念诵着祷词。
“愿主庇佑您，先生，这里并没有什么可以让您害怕的东西，这里是传播主的福音的地方。”
雪莉睁开眼睛看着站起的希莫，笑容依旧温柔。
“对不起，我一时有些紧张，我不应该在教堂内抱有疑心，”希莫环顾教堂四周，“女士，可以知道今天为什么没有一个教徒的身影，主教大人又在哪？”
希莫很不习惯这样说话，毕竟他不是真的信徒，但教堂又好像确实可以带来些许的平静，让他顺利开了口。
“还请不要在意，只不过有几位重要客人，主教大人去迎接了，几位信徒不久前离开。。”
“这样吗……”
客人？难道是之前遇到的那个骑士吗？教会骑士区别于其他骑士的罂粟花……
希莫也没有深入思考，这些事情与他无关，他只是来请医生的。
“您一定是教堂内的修女吧，我想向主请求治疗，治好我的邻居……”
希莫把有关赖安的事情向雪莉诉说，但隐去了关于骑士的事情。
“这样啊，我知道了，还请您回去等候，祂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做，但我们会让疾病得到医治。”
“赞颂主的仁慈。”
“赞颂主的仁慈。”
雪莉点头示意，希莫也准备离去，他不想再说更多虚伪的话了，要是那位神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位虚伪的信徒，不会降下神罚吧？
雪莉目送希莫离去，希莫走到教堂门前，突然回头。
“您知道圣经里一个叫雅娜·密斯特的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