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题有点多啊,让我歇会……”
没有理会希莫的震惊,雅娜不知何时摸到了床沿,坐在了床上,刚才那文静、严肃的样子如云烟般消散,只剩下了一副散漫的模样,这样的反差也转移了些许希莫的注意力。
希莫从震撼中稍稍缓过来,不自觉的把雅娜的话语回顾了一遍。
“我说过,奇诡之神,正位神灵之一。”
祂……真的是神灵……
这样的话,可以说现在这样的生活到头了吗……祂现在还没有强迫我去做那个所谓“勇者”,是因为某种限制吗?还是说祂是为了提现自己的仁慈,让我自愿接受……不,祂的性格有些古怪,这种可能应该很小……
这性格就像把很多不同人的性格糅合在了一起……
希莫在脑中大胆的想着,按照之前被认为“没醒”来看,他不认为祂有读取自己想法的能力,这样就不是全知;按照上帝悖论的狭义解释来看,祂也不可能全知全能。希莫安抚着自己的内心,让自己安定了不少。
他一时间认为是不是在精神世界的原因,自己的情绪感觉被放大了很多,也能迅速平静。
希莫平复些许心神,再次正眼看向坐在床上的雅娜。
“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
“啊对对对,是我是我。”
“为什么是我?”
“因为刚好遇到你了,我没去过你的世界,只是通过你的记忆观察,所以有了这个房间,虽然我不能完全记下,但还不错吧?而且你都已经死了,有第二次生命可是非常好了!”
雅娜晃着双腿,语气轻快,这时好像又从神灵变回了普通少女。
“我没有问题了。”
希莫不知道还有什么问题应该问,但雅娜说过会教他过来的办法,那以后应该还有机会。
“终于问完了……”
雅娜仿佛解脱了一般,长长呼出一口气,正了神色,从床上落下,盯着希莫,开口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你的想法,这也可能是我的一厢情愿,我不会强迫你做什么,这个世界确实在面临灾难,但我也尊重你的意愿,我仍然会给你力量,怎么使用在你,你不是作恶之人,我并不担心。”
雅娜一口气说了很多,她又重新在桌边坐下,脸色显得十分疲惫,似乎说话对她来说耗费了巨大的精力。
“你不担心你认为的是错误的吗?”
希莫自然知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的道理,他即使是现在,也不想去做什么,他不认为自己可以承担什么,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
你应该现在就去找其他人,而不是我……希莫在心理嘀咕了一句。
“你不应该这么相信我……”
雅娜没有给希莫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抢过了谈话的主导权:“我相信我的选择,现在教你下次进来的方法。”
雅娜脸上的疲色渐重,压倒了之前的活力,眼神也有些失去光彩。
“找到一个有火光的地方,将漆黑的树叶握在掌心,念诵这句话,”雅娜顿了顿,“愚昧的生灵……”
雅娜念出第一个字,房间的墙壁开始微微颤抖,墙壁上的纹路也开始缓慢流动。
“深邃的死地,倒置的悬天……”
雅娜再次念出两句,地面开始震颤,宛若地震的前兆,墙壁的晃动愈加剧烈,有的地方扭曲起来,变成一片雾气,整个房间似乎即将坍塌。
希莫站起身,警惕的看着周围的变化,察觉到不对劲的他想阻止雅娜继续念下去,却发现自己难以动弹,无法发声,仿佛被灌入了铅水,以一种诡异的状态禁锢在原地。
“奇诡的古木。”
雅娜念出最后一句,整个房间霎时间崩塌,化作一片灰白的雾气,将雅娜与希莫包裹其中。
“忘记了说,这也是出去的方法,只是没有什么前置条件。”
希莫看着雅娜,慢慢闭上的眼睛,融入了灰雾,消失不见。
雅娜没有刻意去稳定身体,让自己随意的悬浮在灰雾中,如同被遗弃的精致人偶,过了许久,雅娜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无垠灰雾愣愣出神。
“我……选对了吗?”
雅娜低声自言自语,再次闭上眼睛,灰雾中陷入了沉寂。
——————
“队长,他真的没事吗?”
“没事。”
“队长,他真的真的没事吗?”
“他好像要醒了,我们先离开。”
希莫耳边的话语十分模糊,听不真切,似乎是两个男性,他的身体异常沉重,难以移动半分,恍惚中,右臂猛然传来巨痛,冰冷感在手臂内游走,带来的痛感让希莫险些再度晕厥。
“啊!”
希莫痛苦的大叫一声,猛然睁开眼睛,看到了刺眼的光亮,手臂的疼痛也在这一瞬间消散,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剥离身体。
希莫顾不得疑惑,急忙审视自己的处境。
头顶挂着一盏黑色的灯,灯芯发出昏黄的光,借着灯光,希莫看到了白色大理石的墙壁,墙上以及与天花板的交界,有着浮夸的金色纹饰。
把眼神移向另一侧,一个装束怪异的人正在擦拭自己血淋淋的右臂。他全身都被皮衣包裹,严丝合缝,没有留出任何缝隙,一双皮质手套布满血污。
他脸上带着一个怪异的鸟嘴面具,眼睛处遮有玻璃,头上带着礼帽,希莫隔着面具也能听到他的喘气,他简单擦拭完血污,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机械怀表,看起时间,希莫这才看清自己满是刀痕的手臂,如同失败的木雕。
“你站起来,我给你做个处理,狗屎!教会这些人天天就知道使唤我!裱子!”
“鸟嘴医生”听到希莫的惨叫就察觉到他已经醒来,但也因为他又在教堂里救下一个人,心里更为压抑,迫不及待的要发泄出来。
“你是谁?不是教会的医生?”希莫见他没用危害到自己,慢慢从躺着的石台上落到地面,左手拖着右臂,看着“鸟嘴医生”说道。
“我是谁?我是鲍里斯!我这个可怜虫是来给你做手术的!教会每次都会虚伪的话把我带过来,搁置我的诊所,我一个铜币的酬金都拿不到!狗屎……”
见希莫问起,“鸟嘴医生”像要把不满全部放在语言里灌输给希莫,疯狂的倒起了苦水,把处理希莫手臂的事情丢在一边不再理会,挥舞手中的手术刀,在这个不算大的空间里叫骂。
斯坦博那位外地到来的医术高超的医师?
“那你为什么不要求给与酬劳呢?”
“他们带着两个带剑的骑士,谁敢要?要钱的肯定是一群脑子被驴踢了的家伙!”
“鸟嘴医生”鲍里斯没想到,自己只是出门问诊,还没到患者家里,就在路上遇到了一群全副武装的家伙,美其名曰“为主治疗祂忠实的信徒”。
“教会那群医师就是吃干饭的!”
“那个……”
希莫虽然不想阻止这位医生的发泄,但他的右臂好像又开始血流不止了……
“哦,你的胳膊,我差点给忘记了。”
鲍里斯说着,不知从身上哪里摸出一个小玻璃瓶,装着淡蓝色的不透明液体,不由分说就浇在了希莫的胳膊上,没等希莫反应,快速用绷带缠绕,在关节处系上了一个小小的结,整个过程十分迅速,鲍里斯已经对类似工作非常熟悉了。
待希莫有所反应,灼烧感传来,小臂已经布满了绷带。
“赶紧走赶紧走,我还要去给那个孩子看病,没时间陪你。”
说着,他将自己的手术用具裹上一层粗布,丢进了一旁的手提箱中,拿起靠在墙角的文明棍,踱步走出了内室,但一个红棕色的玻璃罐被留在了石台上。
希莫靠近罐子,正想去看看装着什么,再追上去还给那位医师。
突然,玻璃罐剧烈的晃动起来,撞击玻璃的声音此起彼伏,时大时小,待到罐子稍稍平静,才看清里面的事物。
红棕色的玻璃罐塞着黑色的木塞,黑色的虫豸在其中不断跳动,猛烈的撞击着瓶壁,想要扑向希莫,怪异的口器向希莫张开,看得他头皮发麻。
希莫后退两步,陡然想起了关于这种虫子的记忆。
这不是……我在洞穴里遇到的那种东西吗,就是这种东西组成了那片漆黑的粘液?
希莫环顾四周,视线停在了一面墙上,那里纹饰着一个金色的十字,在两端停留了两只白鸽。
这里是教会,鲍里斯也是教会找来的,他们为什么要让这位医师来给我做手术……看样子应该是把我手臂中的这些虫豸取出来的手术,鲍里斯的手术成功率很高,说明我对教会很重要……或者这些虫很重要……
希莫很快否定了“自己很重要”这个想法。
看了教会与那里应该有一定关联,要向治安官举报吗……或许没用,这是教会……
“您的身体恢复了吗?”
内室的门发出了“吱呀”的响声。
——————
历史科普:文明棍
旧时西方的绅士,平时喜欢拿一根精致的手杖以示风度和身份,与他们笔挺的身姿和礼服相应,成为西方绅士的招牌形象,这根手杖便是文明棍,除了彰显绅士形象,还能用于平衡和支撑,减少走路负担,类似拐杖。(这里不谈及在中国的形象,大家当作拐杖便好)
历史科普:鸟嘴医生
出自于中世纪,黑死病爆发,欧洲的病患占据了30%到60%的人口,死亡率极高,鸟嘴医生便出现了,他们认为黑死病(鼠疫)靠空气传播,就出现了这套服装,将身体与外界隔绝,鸟嘴处多用各种可以散发芬香的草药填充,用于过滤空气。
尽管他们的医疗方式无法治愈黑死病,但给欧洲的民众带来了希望,也增强了卫生意识,顺带一提,什么时候都会有骗钱的庸医,就算这些为抗击病魔努力的人中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