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小亚达拉

作者:苍白树枝 更新时间:2023/5/23 16:28:28 字数:4073

一个小女孩……她跪在地上痛苦的喘息着,无光,没有声音黑暗的房间里什么也没有。

“芙兰……雪……诺……你们在哪?不要丢下我……”

她推着门,因为太用力的缘故,有一瞬间她甚至认为自己的手不再属于自己……她将双手硬拽回来,然后倒在了地上,她大哭起来,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可是黑暗没有理会她。

“这里好黑……好暗……我什么也看不清……呜呜呜呜求求你们了……不要丢下我……”

她叫亚达拉,第四个容器,但是却没人记得她……她仿佛是被宇宙拒绝的垃圾,是那么的无可救药,那么的无关紧要。

亚达拉的视线里开门,径直的投向旁边的画像。

那上面画着三个人,通过服饰能辨出三人的身份。雪和诺的画像模糊不清,看不清脸,只有芙兰的画像依旧清晰。

芙兰戴着老旧的巫师帽,那上面缠绕着白色的丝带,穿着的衣服是干净的黑色长袍,脖子被白色围巾遮住,那围巾很长,像是飘带一样在风中飞舞,她一只手压着帽子,一只手提着皮质箱子,眼睛注视着别处,脸上浮着淡淡的笑容。

“这就是未来的芙兰吗?好漂亮……”

「你难道不想要这样的未来吗?」

“谁……谁在哪里?”

一个空灵诡异的声音从亚达拉的耳边响起,她确信这不是幻觉。

「凭什么……凭什么只有她活了下来?」

“我们是自愿牺牲的……因为……因为……”

「哈哈哈哈!你这不过只是可悲的从众心理,只是因为那两个小家伙,希望她能活下来,你才跟着这么说的……你其实很嫉妒她吧?为什么能夺走所有的爱……你救下芙兰,只是为了讨好雪和诺……你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

亚达拉退后了一步,她摇着头,然后捂住耳朵,朝着身后的画框退去。突然她被磕到了脑袋,剧痛让她摔倒在地,她努力让自己站起来,抬起头,就和芙兰的眼睛撞在了一起。

她的嘴吧开裂着,身上爬满了扭曲而又疯狂的触须,她的眼睛里流淌着恐怖的紫色星辰,她的瞳孔早就被那漆黑的十字星取代,亚达拉被下了一跳,她紧张的闭上了眼睛,用手紧接抱住自己的脑袋,开始瑟瑟发抖。

“不是这样的……呜呜……不是这样的……我们明明是家人……”

「呵呵……可是她芙兰啊已经忘记了,忘记了你们的在一起的时光……她什么也不在乎了,没有人能记得你!你的努力白费了……只能一个人在这孤独的……忍受永恒的煎熬!」

亚达拉的声音是如此渺小,她想争辩想要让自己站起来,但又被那声音按了回去。

「看吧……蜷缩在着的……可怜的小亚达拉,被人抛弃了小亚达拉……无知的小亚达拉哈哈哈哈!」

“他们……他们一定……呜呜呜……不会忘记我……我的存在是有意义的!”她颤抖的将这句话喊了出来,蓝色双马尾耷拉在她的双肩,那两只颜色各异的眼睛晃动着,分别透出金色的不安,和红色的怒火,即使她不想承认,但她现在的确开始害怕了,害怕自己被人遗忘。

「你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附庸……你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猜猜怎么着?在你受苦的时间,在你忍受黑暗的时候,芙兰就已经找到新家了哦……她根本不在乎你们的死活,她只在乎自己,在乎那些自己根本没认识多久的人!你们的陪伴,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可以随意更换的零件。」

亚达拉感到思绪一阵凌乱,墙上的画像掉了下来,然后变成了黑色的烂泥,脑袋上的灯掉了下来,鱼缸里的水洒了出来,蓝色的金鱼正在地板上苦苦挣扎,它张着嘴,努力吸吮着地板上的水渍,用尾巴拍打着地面,身子一跳一跳的。她闭上眼睛,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在摇晃震动,眼泪不断从眼泪缝隙中流出。

她心里想,只要看不见,恐惧就不会找上门了吧?一定是自己太累了……没错一定是这样……只要从噩梦里醒来,雪姐姐肯定会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头,诺哥哥也会带给她新的弹珠……而芙兰,也肯定会像往常一样坐在窗台边上,等着自己主动去找她玩耍……

对啊……就是这样……我们可是一家人啊……

亚达拉努力安慰着自己,她悄悄睁开眼睛瞄了会,房间内的灯光一闪一闪,能看到的范围有限,但似乎没有可怕的晃动,以及诡异的声音了……但值得确信的是,这不是梦,自己大概已经死掉了,被困在这孤独的地狱里。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从地上站了起来,头也没那么痛了。地板由黑白相间的巨大瓷砖构成,就和棋盘一样,而她坐的地方,正好是皇后的位置,但她身上可没有皇后那强大的气场,事实上脆弱胆小,甚至连士卒都不如。

可是士卒真的是勇敢无畏的吗?它们只是被人捏在手里,只是愚蠢的毫无意义的玩具……是啊……不管是士卒和皇后都逃不过被操控的命运,玩腻了就会被装进盒子里,最后被扔进垃圾桶,被更加精致的棋子取代。

黑白的不只有地板,被灯照亮的地方,比如说天花板,还有某些墙壁,都是使用这种黑白配色,单调而缺乏情趣,看的让人昏昏欲睡。

亚达拉站了起来,看着那抽了疯的不停闪烁的灯光,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什么东西正在发出不是那么好听的嗡嗡声,这让她感到不安,那响声就像是恐怖的蚊虫。她继续盯着被黑暗模糊的黑白天花板发呆。她身上有汗,衣服湿了一部分,冰凉的触感紧贴着她的皮肤,这让她感到有些难受。她闭上眼睛,感受着孤独无趣的时光,她多想再回味一会可以将她裹在床上的懒惰,可是现在的她却再也无法入睡。

没错,她睡不着了,即使身体依然会传来疲倦的感觉,但是她的脑袋却清醒的可怕。

亚达拉用手臂贴着自己的眼睛,被润湿的刘海铺在额头上,痒痒的,很是柔软。她的身体滑落下去,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嘴里念道:“我到底犯了什么错?”孤独与冰冷已经灌入大脑,就和大山一样压在她身上。

铃声响起,亚达拉走到那个闹钟旁边,然后按下了上面的开关,闹钟停止了喊叫。亚达拉露出一个苦笑,强忍着心中的不安,将闹钟扔了出去,然后随手抓起摊在地上的衣物,将它套在身上。

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类似卫生间的建筑,白色的,里面似乎散发着温暖的光。

来到卫生间,桌上摆放着洗漱工具,她想挤出一点牙膏,结果力道用过了头,没有办法,她也只好硬着头皮这么使用了。牙膏被不那么均匀的涂抹在牙刷上,说到底,她其实还是很喜欢这些泡沫的。苦涩和清凉的感觉在口腔中弥漫,还有牙刷粗糙的质感,这让她感到一丝惬意,有一种这才是生活的想法。

只是,她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好好的自己干嘛跑过来刷牙……可能自己是真的无事可做吧?

她抬头看了看镜子,自己的嘴里都是泡沫,因为自己比较矮小的缘故,所以只能看见脖子以上的部位,也就是自己的脸。她的嘴上依然停留着一些泡沫,她用胳膊把它们轻轻擦掉,然后咧开嘴巴,对着镜子观察起了自己的牙齿,接着她又对着镜子做了几个鬼脸,仿佛已经把刚刚的烦恼忘了个一干二净。

只是接下来要做什么?自己现在又不需要进食,所以上厕所肯定是没必要的。

我该试着去寻找出口吗?可是之前已经试过了,那扇木门根本没办法打开。

亚达拉开始检查起地上的瓷砖,它们贴的异常紧密,几乎没有缝隙,所以基本可以排除瓷砖底下有暗道的想法了,接着她又来到原本挂画像的地方,地上除了还在流淌的黑泥,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

她开始接触那团黑泥,那玩意很黏,并且又湿又滑,粘在手上还会古怪的蠕动起来,就像是活的一样。

没等她反应越来越多的泥浆爬了上来,抓住了亚达拉的脚腕。它们的力气很大,直接就把她拽了下去,亚达拉惊叫一声,转过身努力扒住旁边的瓷砖,可是这瓷砖实在是太光滑,根本没办法攀,她开始不管下陷。

漆黑的泥浆很快灌入她的口鼻,她喊不出声,身体慢慢被泥潭吃了进去,不断下陷,她想扭动身体,想要抓住泥潭边缘,却发现组成岸边的,早已变成一堆松垮的尸骨,根本没有支撑她体重的地方。湿黏的泥浆让她的皮肤感到冰冷和瘙痒,她想努力呼吸,想仰起头将脸部露出泥潭,但泥浆还是漫过了她的眼睛……

***

醒来以后亚达拉正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踏出第一步,脚碰到了坚硬的石砖。嗯,是石砖没有问题,虽然有些神经质但还是要确认一下。

风……虽然说是气息,但感受的不过是那些气流滑过脸庞的瘙痒,冰冷而锋利。

透过黑暗的缝隙,能看见星空在苦涩的情感中流淌,具象的正在碰撞的情绪漩涡,透过右眼钻入心脏,与之一同搏动。

悲伤如果有颜色,那一定和海一样,苍蓝至深黑,它就如逆境的荆棘甬道那样漫长,什么也无法触碰到,什么也无法听到,只有眼前的石砖还在延伸。

向下……路的尽头有什么?她现在终于有机会去好奇,去质疑,去看清自己的普通。

退让?变化无常的情绪逼迫她转身离开,即使身后那道门已经消失。

向前走,你没有选择。亚达拉呼吸着,风还在吹,它们不知道从何而来,无尽的虚空中会有氧气漂浮,会开着红色的花,心像会将名为怀特的旅者托起,替她扣上行囊。

于是视野扭曲着,脚下的石砖变得柔软,那些星星似水般在缝隙中流淌,寒冷而深邃……

有什么东西被抛入沸腾的空间中,那东西比钢铁要硬上许多。

亚达拉感到厌烦,她的耳朵旁似乎飞满了细小的蚊虫,那些金属被烧焦发出的滋啦声,只要被风吹那么一下,就会被轻易撕开,跑进她的耳朵里。

无论她如何抗拒,如何颤抖着瘦弱的身体,血液变得有多么粘稠,皮肤底下变得有多痒,就算飞洒的星屑变得锋利无比,划开她的皮肤……挣扎依旧无用。

这只是你会经历过的平凡日常罢了。

她睁开眼睛,那空间已经被拧碎,化成一团。鲜嫩的汁水四处流溢,最后却又突然凝固。

欢愉……这是她最后感受到的情绪……

又是陌生的地方,身后的石砖静静漂浮着,重力回到了亚达拉身上,她的意志再次凝固成冰。

衣物有些湿冷,她站在乱石中,只能听见自己平缓的呼吸声。

穿过一道残破的拱门,来到走廊,右边的道路已经被碎石堵上,那就只能走左边,亚达拉发觉,路的尽头似乎站了一个人,或者不止一个人。

踩着破碎的石砖,她不禁加快脚步,不安催促着行动。她的呼吸节奏开始渐紊乱,喉管中流动的空气就像是无法被捕捉的四处逃窜的蝴蝶,在血管底部流窜,最后钻入胸腔烧灼肺叶。

她有预感……一种不好的预感……

快点,再快点!要来不及了!

一路上她能看见很多漂浮的物件,但没有哪一样是适合她的属于她的。手枪、火漆、钟摆、锁链,以及那些诱人的精致藏品。不思议……呼之欲出的词汇卡在了喉咙中。

近了,离那个身影越来越近了,视野猛然缩进,又被迅速拉远,一阵恶心的感觉爬上心头,她想呕吐但呕吐的欲望又被绞痛的肠胃压抑,那人的面容隐没在曲折的过往中,眩惑不清,似笑非笑。

最后他张开双臂,朝着深渊坠去,亚达拉挣脱幻觉,想要伸出手抓住他,但她就连对方的指尖也没能碰到,只是看着那人的身影被黑暗吞没。

一个生命消失在亚达拉面前,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不觉得正常吗?寻死之人死掉了。

当然这很正常,人们总是会因为一些简单的冲动放弃生命,亚达拉和那家伙连话都没说上一句,为什么要为他的死哀伤或者停留?

没有意义……亚达拉可不想没有意义的死掉,她还有要见的人。

嗯……只有这点不是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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