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纶蒂娅是个说话算话的人,沿着石板路走,坐上小船沿着河流行驶一段,在它的尽头,就是离开森林的出口。几乎与现世切断联系的人靠了岸,她带着两人踩着湿润的泥土,远处是正在翻滚的青草,以及星星点点的,正在悠然散步的牧兽。外面的景象似乎变了,但又似乎没什么变化,至少它们已经不再是燃烧的焦土。切利拉没有跟上来,她舍不得林子,而且她的族群也不属于文明。
外面的景象芙兰似乎见过,那是在名为星窗的梦境中,那时好像也有一个白色的影子站在她身边,与她一起看着那些在青色海洋中挪动的小点发呆,当时的风很是甜润,裹挟着草地和露水的芬芳。思绪回到现在,师徒两人骑着一只白色的生物,它的毛很长,长有弯曲的长角,芙兰觉得这家伙的刘海太长,可能会遮住眼睛,但这只生物完全不在意,它的蹄子很坚实,身躯强壮,只是在草地中慢悠悠的走。
天空是一望无尽的蓝,在森林想要好好欣赏天空就得爬到高处,但是在这里就不需要。
芙兰穿着和师傅一样的长袍,只是薄很多,而且很轻。空气很凉爽,这也和林中湿润闷热的环境有所不同,像是在空中翻转的叶片,终于挣脱了束缚,有了可以愉快飞行的地方。可是叶子终究会落到地上,渴望回到根部的。
草地窸窸窣窣的响着,太阳让芙兰的皮肤泌出一层薄汗,但是它又很快就干掉了,微风吹在刚刚流过汗的位置上,带来丝丝冰凉。
“怎么样,外面漂亮吗?”芙纶蒂娅问道。
“很美,而且风也很舒服。”
一阵稍大的风袭向她们,芙纶蒂娅为了防止帽子被吹走,用右手轻轻按住了帽檐。她白色的长发正随着那些调皮的精灵四处飞蹿,发丝蹭到了芙兰的脸上,弄得她的鼻子有些痒,她随即打了个喷嚏,身子向后倾斜,就在她要从那只牧兽身上摔下去的时候,被芙纶蒂娅及时扯住了胳膊。
两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不时抬头看看清爽的天空,享受着难得的好天气。突然那只牧兽停了下来,它懒惰的摇了摇身子,然后将脑袋埋进草地里,嘴里正嚼着什么。
还是不劳烦这家伙了。她们从它背上下来,开始从骑行转为徒步,走之前芙兰向那只牧兽招了招手,那白色的可爱家伙也跟着抬起脑袋,发出古怪的说不上来的叫声以示回应。
阳光究竟是金色还是白色,说实话芙兰有些分不太清。她拿起笔挥舞了几下,那些光芒慢慢淌入晶莹的咒言,像是碎玻璃渣上闪烁着的光点,泛着彩色透亮的光泽。
芙兰将阳光收集了起来,心想说不定可以存起来放在屋子里展览。前天她自己试着做了几个元素模型,但是它们存在的时间都不是很长,这次芙兰试着把阳光装进去,想知道它是不是可以永存。
有人在唱歌,对方大概是名女孩,歌声有些跑调,但这反而给歌曲增添又几分了活力。
芙兰和师傅循声而望,淡绿色的草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微波荡漾,在她们站着的小坡下面,有一个小女孩正在草地中漫步,阳光正捧着她的身子,随着她的歌声在空中跃动。
女孩抬起头,也和她们对上了视线。
她笑吟吟的跑上了下坡,然后冒失的刹住了车。
“你们是外地人吗?我叫劳拉。”
她的声音清爽且颇具活力,像是躺在阳光底下是碎冰,悄悄融化以后从耳边流过。
芙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有些慌张,求助似的扯了扯芙纶蒂娅的衣袖。芙纶蒂娅,看了看自己的徒弟,然后只是眨了眨眼睛,什么也没说,芙兰叹了口气,然后转头和女孩说:“我叫……。”就在芙兰要说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却被芙纶蒂娅抢了话。
“我们是来旅行的,所以并不清楚这里的环境。”
然后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知道哪里有村庄吗?”
劳拉思索了一会然后笑着说:“大家都准备迁移了,所以周围不会有村庄哦。”
“迁移?”
“嗯,是呀,我们这主要靠采矿和畜牧为生,所以需要频繁移动,村子就建在能动的地块上啦。”
会动的村庄?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那你为什么要待在这呢?不和大家一起走吗?”
女孩很可爱,岁数比芙兰小,像是草原的小主人。她摇了摇头,棕色的发丝随之摇摆,接着她开口说道:“因为我喜欢这里啊,舍不得走。”
“是你一个人在照顾那些牧兽吗?”
“是啊。”
喔喔,好厉害。
不过女孩为什么要独自生活呢?而且一个人管理那么多牧兽,真的不会让它们走丢吗?不过,要是她会魔法的话,也许能让它们乖乖听话,但看它们悠然自得的样子,应该不需要借外力控制吧?
“两位姐姐是很厉害的魔法师吧?”
她盯着芙纶蒂娅头上的帽子然后说道。
关于这个问题的话,芙兰也不知道该不该承认,做人要保持谦卑不是吗?
“是哦,我是很厉害的魔法师。”
芙兰转头看向自己的师傅,没想到她那么果断就承认了。
“好厉害,那大姐姐有什么名号吗?”
“这个啊,我一直在隐居,所以并不出名哦。”
女孩在包里翻找着出一捆鲜花,然后把它交到了芙纶蒂娅手里。
“有个姐姐告诉我,如果遇到了其他魔法师,就把花送出去,她说想给同行留给纪念。”
蓝紫色的鲜花,花蕊是黑色的,里面有隐隐的紫色在流动,很是漂亮,但另芙兰心旷神怡的还是它的香味,不过这香味是不是在哪里闻到过。
“谢谢,是很漂亮的花呢。”
芙纶蒂娅微笑着,然后用咒言收下了花。
“哇!消失了诶。”
劳拉的眼睛亮了起来,一脸崇拜的看着芙纶蒂娅。
“相识就是缘分,我也送你一束花吧,劳拉。”
芙纶蒂娅重新取出一束鲜花,它们的花瓣白的像雪,花蕊则是如海洋般深邃的蓝,隐隐能看见细小的白色经络。
“这是凝冻芳,我从很远的地方带回来的。”
交换花束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呢?是想表达自己的美好祝福对吧?
芙兰不禁露出一个微笑。
“哇,好漂亮……可是我只是转交花,并没有送出什么……”
“不愿意收下吗?”
“完全不会!”
女孩的表情像是打从心里说了句太棒了,眼睛像是会发光一样。
接下来三人随意聊了一阵,话题无非是关于草原,风土人情,但芙纶蒂娅却绕过了女孩家庭的问题,不过问为什么她只是一个人。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那么,我们就要走了,有缘再见吧,劳拉。”芙纶蒂娅笑着挥了挥手。
“再见。”芙兰也跟着说道。
“对了,你想带着这些可爱的动物们,在这待多久?”芙纶蒂娅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转头问道。
“你看,这里多漂亮啊,草也很多,感觉可以一直生活下去呢!”
“这样啊……”
芙纶蒂娅没再说什么,她拉着芙兰的手慢慢离开。走时,芙兰转过了头,她看到女孩的身影孤零零的,始终没有转身。
***
“喂!两位小姐……你们看到我的女儿了吗?”
在草原漫步,途中没有见到什么建筑,这里太宽广,世界大的真不像样,就在芙兰无聊之际,一个声音叫住了她们。
那是一个头发蓬乱的大叔,说话有些语无伦次,身子也摇摇欲坠,芙纶蒂娅扶住了他的肩膀,大叔感激的看了眼她,接着说道。
“小姐是魔法师吗?”
“是的,我们正在和我的徒弟踏青。”
“那你们看到我的女儿了吗?她大概有这么高……年纪有12岁,穿着红裙子,棕色头发,背包上总是会挂着一个小熊娃娃!”
“她是叫劳拉吗?”芙兰说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你们见到她了吗?”
“并没有,先生,我徒弟说的劳拉,只是她的童年玩伴,事实上我们并没有见过您的女儿……对了,既然迁徙纪到了,就不要在这过多停留,你会追不上同伴的。”
“可是……唔……我的女儿……呜呜……我就只剩下她了!没有她我怎么活下去啊……我的妻子……我明明答应妻子要保护好她的……”
“冷静,先生,要找到你的女儿并不是没有办法……你刚刚说过没有女儿活不下去对吧……所以,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吗?”
“只要能找到我的女儿我什么都又愿意做!”
“那好。”
芙纶蒂娅取出那多花,这个花束是用红色丝带捆上的,它来自劳拉。
“这是你女儿的东西对吧?拿着这朵花,你会找到她的。”
那个大叔冒失的凑了过来,然后夺过花朵,像是看到了什么救命稻草。
“谢谢!太谢谢您了!”芙兰皱了皱眉头,她不理解师傅为什么要说谎,也不明白她的用意,她只是沉默着,除了相信师傅外,她什么也做不了。
“找到女儿后,您想带着她去哪呢?”
“小姐你看!这里多漂亮啊,草也很多,我应该可以和她在这稳定的生活下去呢!”
他激动的说着,棕色眼睛里散发和劳拉一样的光芒,就和太阳一样耀眼,芙纶蒂娅直视着那束光芒,她的表情依旧淡然,和平时一模一样。
芙纶蒂娅看着那位大叔,沉吟了一会,接着说道:“那就祝你们好运了。”
芙兰突然感觉,自己也不是那么熟悉师傅了,她就像变了另一个人,芙兰能看见一张透明的假面。她很害怕,她怕师傅在与自己的期中,也是一直戴着面具。
“那小姐你是怎么找到这个丝带的……明明你说过没见过我的女儿……”
“哪来的,已经不重要了,你只需要遵守你的承诺就好了……先生也不想继续忍受思念之苦了吧?”
“是……是的。”
“相信我吧,先生,我没有必要对你和你的女儿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我只是一个普通旅人,只是恰好遇到了你,然后做了我认为正确的事情。”
师傅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呢?完全看不透——
“迁徙纪就要来了,你们还不走,在这做什么呢?”
一个年轻的,身着黑色制服的男人来到了他们中间,他盯着男人手中的花,然后大喊道。
“喂!你为什么拿着违禁品?!快松开!”
那青年正要去抢大叔手里的花,那名大叔咆哮着,扯着嗓子和他扭打在一起,花被扔到了安全的角落。
芙纶蒂娅用强风将两人分开,他们从草坡上滚了下去。芙纶蒂娅慢慢捡起那束花,然后走到两人身边,她将他们扶了起来,让大叔说解释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紧接着青年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
“我可以施展魔法,让这位先生以花为媒介感应到自己的女儿,如果想要让他和亲人团聚,这朵花是必不可少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这个。”
芙纶蒂娅取出一张白色的羊皮纸,上面还印着一块金色火漆。
青年表情尴尬的看了看芙纶蒂娅,就像是脚踢到了钢板,接着他颤抖的说道。“晚辈有眼无珠……请前辈怪罪……”
“好了,不用紧张,就按我的意思去做吧。”
“我也去帮忙!”
“不用,你还要继续巡查吧?这种琐事,你就不用放心上了,这位先生可以自行解决。”
“这怎么行?我不会坐视不管的。”
芙兰撇了一下眼睛,他发现那名大叔正沉默的望着这边。
“热心是好事,但……”芙纶蒂娅似乎也注意到了男人的目光,她没再说下去。
“这是我最后的建议了,我还是希望你能思考一阵子,仔细思考。”
“放心吧,这件事就交给我了!”
青年接过花,然后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走吧大叔,我们去找你的女儿。”
“谢……谢谢。”男人感激的握住了青年的手上下摇晃了一下。
然后,他们就匆匆离开了,青年给芙兰留下的印象不是很坏,但也不是很好。
大概不会再遇到了吧?
看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芙兰,下意识抓住了师傅的衣袖,她抬头看了看,发现师傅已经收敛了笑容。
“好了芙兰,我们继续走吧。”
“嗯……”
芙兰试着说服自己,不要对这件事上心。
完全说服不了啊……
“师傅那束花是怎么回事?”
“我之前已经解释过了,我把它当成了触媒,它会帮那位先生和他方女儿团聚,那朵花很正常,只是稀有过头了而已。”
“那为什么会被当成违禁品呢?”
芙兰不明白师傅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感觉喉咙里像卡了什么。
她又想起师傅送出去的花。
“那凝冻芳呢?”
“凝冻芳只是凝冻芳而已,一个微不足道的纪念。”芙纶蒂娅点头说。
芙兰后退了一步,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背部,师傅依然保持着那和善的微笑,一如既往。
“芙兰,咒言师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你需要认清这一点,不过……”
她叹了口气,然后说道。
“这是你迟早要面对的事情。”
“……”
“师傅……我有些害怕……”
“你在害怕什么呢?”
“我在害怕您……”
芙纶蒂娅没有说话,阳光很暖和,微风吹过她的发丝,那抹白色的阴影在淡绿的空间中四处乱窜,像雾,像看不见尽头的湖,阳光洒在湖上,给它铺上一层银色的刺眼的反光。
“你还想在外面转转吗?主城太远,我们今天到不了……明天就是祀日了。”
“只有回到森林才是安全的……对吧?”
“是的。”
这种诡异的感觉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师傅要隐瞒见过女孩的真相……为什么要暗示那名青年别去帮忙,那位大叔又是怎么回事……他的女儿明明就好好的。
……
那束花,我究竟在什么地方闻过呢?
***
之后,她们又转了几圈,看到了许多壮观的景色,但芙兰却一直被那件事困扰,太阳快要落山,终于到到返程的日子了。
芙兰跟在师傅后面,她看着师傅白色的背影,看着远处似火烧云里的天空,这让她联想到了由火红色和金色组成的花田,一个白色的影子在里面穿行,薄至透明,若隐若现。
世间的万物都蕴含魔素,这些力量充斥在自然的每个角落……阳光、河水、植被、甚至是岩石和空气,都蕴含着这些力量,能够随意利用这些元素的,或者能将它们储存在体内的,就被称为魔法师。
就像芙纶蒂娅之前承认的那样,她是一名特别厉害的魔法师……与其实力相称的,是说不上来的神秘,这让芙兰有些看不真切,她不清楚,师傅是否真正在乎自己。
……不……我和师傅是家人才对……我要相信她。
走着走着,星星漫了上来,把周围的事物照的很亮,芙兰又一次看见了那几头牧兽,它们零零散散的排布在草原上,白色的皮毛也在星空下闪闪发光,突然有只牧兽转了个身,它有一半的毛竟然是黑色的。芙兰发现,所有的牧兽都长着一半黑一半白的皮毛,这和早上不一样。
芙兰眨了眨眼睛,她现在真的怀疑自己累出幻觉了。
但草地依然是那样平静,它们懒洋洋的随风摇动,但幅度不大,就像是有人在用手抓挠头发一样。
但她没有注意天空,星光依旧闪耀……但实则星辰早已隐没……变成了深邃的漆黑,那不是星星……而是一双双替代它们的眼睛。
***
“魔法师小姐多亏你了!”
那名大叔脸上浮着笑容,劳拉正牵着他衣服,手里正拿着那束凝冻芳。
“太好了,这样你也算完成和妻子的约定了吧?”
“谢谢魔法师姐姐!”
“我并没有做很多事情,那么……您已经找到了女儿,能把之前的那束花还给我吗?我很喜欢它,想把它制成标本,挂在我的房间里。”
“好的。”
那男人取出花束,然后将它放到了芙纶蒂娅的手里,他在微笑,一如既往。
“那么祝你好运,魔法师小姐。”
“您也是啊,先生,祝您和劳拉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当然啦,这里的草很丰润!牧兽们会长的很好的!这还得多亏了我的女儿。”
“嗯,她是个了不起的孩子。”
“你们现在就要离开了吗?”
“是这样的,先生……就像你还要养羊一样,我也得回去接着种花和采药了。”
“那么再见啦!”劳拉笑了,就和初遇一样,那甜蜜是笑容依然和阳光一样耀眼,一如既往。
芙纶蒂娅牵着芙兰缓缓离开,她们没有回头,亦或者抬起头。
然后,芙纶蒂娅说道。
“凝冻芳会盖着我们的气味……影响它们的判断……不要去认知,不要去质疑,也不要去揭穿……花香会保护我们。”
芙兰没有说话,一股压抑感在她的心中膨胀,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的牙齿开始打颤起来。
“永远不要把自己的名字透露给它们,不然你会就被那些东西替代,它们会套上你的皮囊,去吸引更多的人……拥有名字的它们将不会受祀日影响……不要和它们硬碰硬,不然从它们身上诞下的诅咒会让你生不如死……当然,名字是有期限的,如果它们饿的无可救药,就会吃掉那个名字,然后变回原来的样子,去寻找下个猎物……还有……星星变成黑色的时候,要学会装成它们,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
草地窸窸窣窣的响着,星光洒在上面,在它们的身体上滚动,为这些单调的绿色带来些许变化。
因为到了晚上的缘故,所以风了些,不用担心出汗,因为风会缠着你,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它们比阳光冷,比阳光要刺眼。
***
继续往前走,羊群拦住了她们的去路,芙纶蒂娅拿出花束,那些黑白色的羊咧着嘴巴,嘴里散发着溃烂的气味,它们的眼睛被蒙上一层模糊的白,脑袋似乎被什么东西撕裂过,紧接着那些伤口缓缓打开,变成了如花瓣一样盛开的大嘴,那里面尖牙交错,长长的舌头垂在地上,漆黑的口水顺着嘴角滑落。它们缓缓退开,像是在害怕那束花,黑白色的海浪缓缓排开,两人在里面行走着,如同是在划着一艘小船。
芙兰捂住了口鼻,那些腐臭味另她头晕目眩,就在她想使用咒言的时候却被芙纶蒂娅抓住了手,但她实在无法忍受这可怕的违和感……她终于理解了师傅的用意,原来她一直在保护自己。
嘎达嘎达——那些生物的牙齿在碰撞,踩过淡绿色的草地,从尸臭之海中离开,能在近处的小坡上,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那位身着制服的青年。
他似乎在欣赏远处的风景,样子有些痴迷,芙兰只能看见他的侧面。
“你……”
“啊,是魔法师小姐啊。”
青年转过身子,将身体正对芙兰。他一半的身体已经腐烂,皮肤已经脱落,能看见底下鲜红的息肉还有渗白的骨头。他只剩下一半的嘴唇,所以说话含糊不清,失去眼皮保护的眼球凸了出来,像是一颗古怪的浑浊珍珠,他另一半的身体则是正常的,这让芙兰不禁想起了之前见过的羊群。
“好久不见。”
“啊……魔法师小姐,你让我找到了人生的意义……帮助别人是那么美好且充实的事情,不是吗?现在我和他们是一家人了。”
“嗯,没错……我由衷的为你感到高兴,你决定在这里继续生活了吗?”
“是啊……你看这里……多嫩的草啊,太阳也好舒服,之前和师傅游历,还有工作的时候,根本看不见这些……城市就像是巨大的牢房,现在我自由了,看看那些可爱的羊群……多漂亮啊,星星多美啊……真希望能一直活在这样的夜晚里……”
他的表情如痴如醉,像是在品尝什么美味的东西,牙齿一张一合的。
看着它斑驳的身体,看着那些漆黑的血液慢从它的五官和身体缝隙中溢出,它的器官裸露在外,在胸腔或腹部蠕动着,即使是错位也不肯停下,它睁着浑浊苍白的眼睛,嘴巴像是空洞一样,星光正坠入它的口中,在里面旋转狂笑着。
然后,她们就匆匆离开了,那些东西给芙兰留下的印象不是很好。
大概还会再遇到吧?
最后,芙兰想起了那束花的名字,它的名字叫夜隐香,没有毒,只是一朵……稀有过头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