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腥和骗局

作者:苍白树枝 更新时间:2023/6/5 18:42:46 字数:7496

朝拜。

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真正稀奇的是主真的降临了,即使那不过是幻梦一场。

芙兰抬起头,她是唯一拥有直视神明资格的人类,她趴伏在漆黑的肉团中,用自己独一无二的眼睛,注视着祂的轮廓。

海水翻涌着,没错,倒挂着的海水……地面是虚假的,头顶才是天国,那些贪婪猩红的鱼群正在四处逃窜,从天上的海水中垂掉而下,狠狠砸在冰冷脆弱的沙石上。水流正在狂舞,挣脱物理,挣脱常识,挣脱一切束缚,逆流而上,像是冰冷漆黑的漩涡,或者像是一双漆黑无比的眼睛。

鱼腥味漫了上来,夹带着脓疮的味道,那是说不上来的腐烂,是残留在地面上,被人吸干的髓液。

呜咽声……那是鲸吗?看看啊,那是在天上飞行的鲸鱼,看来我离疯已经不远了。

芙兰并不意外,她一直在和这些恐怖的事物打交道,就像她曾经会烦恼于学习咒言一样现在她依然在烦恼,如何在神明视线的注视下正常行走。

世界原本并不是这样的……但自从祂们介入以后一切都变了,那些外神,那些冰冷的眼睛,就藏在星星背后。

芙兰患上了一种疾病,她害怕现实中的星星,她只在梦里和幻觉中才有勇气直视星空,因为那时她还无法窥见世界的全貌……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长大了,体内的力量正在苏醒,像是某种预兆和呼唤,星空在呼唤她,或者说在呼唤体内的祂。

她的心脏猛烈的抽动了一下……因为有人撇了她一眼,那个东西真真切切看到了她……不是通过幻影,而是用祂真正的眼睛。

为什么?不应该啊……怎么会这样?

芙兰惊恐的抬起头,但是又很快恢复了平静,海水漫过天空,就和预言中的场景一模一样,它即将翻腾……没有人能躲过这次的海啸,除非我们能逆转时间。

她站了起来,海水在她周围环伺,蓝色的古老铭文在她周围汇集,组成一堵厚实透明的城墙。芙兰摘下兜帽,她的发丝在水滴中飘舞,斗篷被风吹刮的猎猎作响,脚边是沙子,还有破布,以及生锈至无法正常使用的渔具。她取出腰间的铳,像是拔出一把长剑,用力的将其甩出。她前脚踏出一步,后脚跟缓缓后移,最后她举起自己手中的武器,瞄准了那道幻影。

那是一副油画,身着白衣的圣徒手持枪铳,在她面前是一座城,那里盘踞着天空的使徒,乌云密布,雷光闪烁,那是昏黄的,无限接近漆黑的苍穹,那里藏着永远也无法战胜的敌人。

「这次可不会打偏了」

「神啊……我向你祈祷……给我乖乖接住这发子弹」

***

【芙兰……她又一次试着回到过去了】

【她会成功吗?】

【小亚达拉,过去会因她而改写,进入下一个不眠之夜】

【祂们会受伤吗?】

【并不会,祂们只会睡着,就像你现在依然会感到困倦一样】

【我们会找到办法的,对吗?】

【我相信她】

***

“贵安。”

说话的人没有面庞,没有发丝,已是一具尸骨,漆黑如枯木。

“您不回话吗?明明做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事情……我叫依莱,是您的指引者,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芙纶蒂娅。”

“啊啊……芙纶蒂娅大人,真的是您吗?我们等你太久……我……”

噗嗤——那漆黑的人影被看不见的巨口吞咽而下。

【不要再哄骗她了,芙兰,如果你真心不喜欢这个侍从完全可以更换一个】

“反正结局不都差不多。”

***

“您好。”

说话的人是一位白发少女,淡金色的眼睛另她倍感亲切,只是这位少女和她相见的人,并不是同一位。

“你好。”她淡淡的回答道,表情没有一丝波动,语气和冰类似。

“我叫,洛芙拉,请多指教。那么首先请告诉我您的名字。”

“阿多尼斯。”她看了看地上熟睡的黑发少女然后回答道。

“真是个好名字呢!我也很喜欢那本诗集。”

“你可能忘记了它存在的本来意义,所以才会这么说。”阿多尼斯将手瘫在桌子上,眼神流露出一丝疲惫。

“那叛逆者小姐……你为何来到这里?”

“我是来自我反省的,你相信吗?”

她露出一个微笑,那笑容就和用针线缝制一边,狠狠刻在她那如洋娃娃般柔软的脸上。

“您喜欢杀人吗?”

“当然不敢兴趣,但这不妨碍我研究这方面的学问。”

“那这个故事要开始了哦。”

“最后一个问题,我看上去像不像一个邪教徒?”

“您绝对是最邪恶的那类。”

黑色的纹路逐渐爬满洛芙拉的全身,她依然在努力保持着僵硬的微笑,那些猩红的光芒正在将其掏空。

“看来我只能陪您到这里了……”

“晚安,洛芙拉,我们下次再见。”

***

人的思维无法认知自己无法理解的事物,那样等同于自我毁灭。

这是世界上最仁慈的事情了,至少我这么认为。

他们居住在平静的海边小城里,直到有天渔民们打捞起一具可怕的尸体,他们管那东西叫人鱼。那时,小城周围的海水还不是绿色的,而是浩瀚无垠的幽蓝,就像天空一样。

那时的天空还没有被黑潮覆盖,就和大多海边的美景一样,可以说是水天相接,谁也不妨碍谁。直到人鱼的眼泪出现了,它号称是能治好任何疾病的万能药,被广泛传播。

贪婪的人类不知道,这是外神和人类杂交生出来的孩子,它体内流淌而出的,可不仅仅只有身为人类的那一部分祝福……于是灾难顺着人体开始传播,那些他们所认为的万能药,成为了恐怖的瘟疫。哈哈,好玩的来了,他们并不认为瘟疫的来源是人鱼之泪,他们还妄图用人鱼之泪治好身上的病。直到那些骇人的图景被拼凑在一起,展现出真实的一面,人们才恍然惊醒。

起先,是皮肤瘙痒难耐,最后骨头疼痛无比,锋利的鱼鳍划破皮肤,牙齿疯长,血肉开裂……那些疯狂的恶心鳞片开始替代衣物,你的眼睛开始流泪,你在向你期待的方向进化,最后你将彻底变成海洋的宠物。

魔法师已经越来越少了,因为祂们在回收自己的力量,吸取世界的大源,大家都死在了夜晚中,没有人能拯救我们……

当然了,我也夺回了以前的名号,是的,我是堂堂正正的咒言师,依旧拥有咏唱权能的人。

那些老神棍得不到自己的答案,就纷纷选择了自杀,当然了,我的信仰也的确被杀死了,虽然我还在使用那位大人的力量……但我还是想骂一句,你看看你都生了些什么玩意?

有人曾暗示过祂们的存在,就比如那些长生种,但世人不会理解,他们疲于和自己的族群做斗争,而且就算理解了又能怎么样呢?我可不觉得蚂蚁能撂倒大象。

我和他人的世界观完全是两码事。

他们认为世界只要围绕着人类、精灵、龙族、侏儒、地精、恶魔、天神、亡灵、兽族、吸血鬼……这些等等种族旋转就好了,然而事实上,人类长时间的征伐已经消灭了这些事物……哈哈哈哈,疯了全疯了,现在只有诡秘和邪祟立足在这个世界上!而且……真正的恐怖只有我们这些少数人可以看见……那些家伙,他们不知道天空是黑色还是白色,他们不知道星星其实是一颗颗眼睛!他们不知道自己使用的所谓的魔法只是邪神身上散发的尸臭!就连我们所生存的土地都是一具尸体啊……他们什么都不理解……

我现在终于理解那句话了……理智根本就是束缚……疯狂才是自由……它是对的,但是出于立场原因我又没办法承认这句话。

师傅……如果我没有遇见过你那就好了……如果……这个世界不是我看到的那样就好了……我到底在和谁战斗?所谓的生活究竟是什么?谁来救救我啊……

***

芙兰从钟楼醒来,她认的这个地方,关于这个悲剧的起始……那是和人鱼有关的故事,她回到了过去,因为那颗可以开启跨越因果的钥匙。

只要积累下去……只要一直积累下去……就可以彻底掌握穿越时间的力量……到时候就能回去救下师傅,让世界恢复正轨了。

大家,等着我……这件事情,只有我能做到,无论付出什么牺牲也在所不惜。

阿多尼斯醒了过来,她不明白现状如何,她只知道和芙兰一起参加了仪式。

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果然升职就是个灾难啊,早知道就不接副部长这个活了……这种想法让她很是纠结,但芙兰的眼睛则告诉她,想要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熟悉一个新环境很难,尤其是在危险的环境。她宁愿相信现在只是一场梦,但事实上,梦不可能这么真实,就算有……那么她也不可能继续做下去,因为过不了多久她就会被制造梦境的东西杀死。

“我们成功回到了过去。”

“过……过去?!”

阿多尼斯几乎崩溃了,怎么还要逆着时间走呢?

这位部长真的只是部长而已吗?她现在终于知道灵异部只有她一个人了,跟着她混简直比玩命还可怕!甚至要直面邪神!本以为只要打过一些邪教徒就好了……谁知道……

她对魔法师的印象还停留在书中的印象,骑着扫把在天上飞,炼制魔药,以及在世界各处冒险,还有为普通人解决麻烦……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却拿起了枪,整日和死亡打交道,每天过着半疯不疯的生活,一点都没她想的那么自由。

这就是前线黑衣学者的日常,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灰口吐白沫躺在病床上……这就是她现在对这个职业的全部印象了。

而眼前的部长,则把这些危险放大了一百倍。回到过去……这里还会有他们的同事吗?

对了,这里的建筑风格确实清新好多,没有那么破烂了。

所以这里真的是过去?那……那那,不会再也回不去吧?!不要啊,我还要好多事情没有在自己的时代完成呢……

但看部长的样子,肯定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吧?她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嗯,看看她冷酷平静的眼神!一定是这样!

阿多尼斯胡思乱想着,大脑几乎要烧着了,这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未来。

芙兰拉着她从地上站了起来,她们两个走到空旷的平台,此时钟声正好敲响,在这座最高的建筑上,城镇的一切可以尽收眼底。

真美啊……能看见蓝天的日子真棒,天上的海水消失了。

“走吧,我们该离开了。”

芙兰打断了阿多尼斯的思考,然后拉着她从钟塔上一跃而下。

阿多尼斯惨叫着,她的手紧紧抓着芙兰的手,被重力拉扯的感觉实在糟糕,周围天旋地转,脚只能在半空中乱蹬,就在要撞到屋顶的时候,一根扫帚凭空出现,然后稳稳接住了她们,随后两人像箭似的蹿了出去,然后再穿过几座楼房以后,速度又缓缓降了下来。

“哇啊啊啊啊啊!诶?这是?”

“这个时期的魔素还算充足,扫帚还是可以在天上飞的。”

芙兰解释道,她侧坐在扫帚上,开始慢慢晃动自己的腿。

“真好啊……以前长官就活在这样的世界吗?”

“在古时候……这里确实是属于剑与魔法的世界呢,说起来真是怀念啊……呵呵,好久没有骑过扫把飞行了。”芙兰哑然失笑,她的眼睛暗如死灰,但抱着她腰部的阿多尼斯可看不见,她现在只在乎周围的风景。

海水……和想象中的一样蓝呢,也有阳光在上面滚动,它们一束一束的从云朵缝隙中投射下来,像是舞台的聚光灯。

“接下来……我们要去做什么……”

“当然是去拯救世界了,副部长。”

“诶?!”要不是她抱着芙兰是腰,说不定得摔下扫帚。

“你也看到了吧……那些漫过天际的海水,如果不是我们及时抽身,我们也得死在那里。”

“所以,我们是要赶在事件彻底脱离控制之前……”

“没错,我们要直面人鱼。”

完了……这回死定了……

过了不久,她们飞到了港口,这里很热闹,到处都是忙碌的渔民还有水手,看起来在没有封锁港口之前,生活还算过得充实,空气中虽然依然能问得到鱼腥味,但也没有之前那么离谱了,不至于浓烈到让人吐出来。

***

阿多尼斯拍着脑袋努力回想着刚才的事情,那不过是一次飞跃,一次无奈的玩笑,就像每次她会把信纸折叠好,然后塞进合适的信封中一样。她在巷子中走,就和普通的路人一样盯着墙面看,就在这时有人撞到了她的肩膀,她手里的信纸没有拿稳飞了出去,她挣扎起身,刚想看清那个人的样子,但那个古怪人影却消失了,就像信纸一样无影无踪,她慌张的寻找着,直到回头看到一个金黄的身影,那是芙兰,她的手里正好拿着那封自己差点认为丢掉的东西。

她松了一口气,然后赶忙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突然她似乎想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然后从包里取出一朵紫色的鲜花,递到芙兰手中。

“看吧,我们的信使给我们回信了。”

芙兰拍了拍手中的信封,它的质感有些粗糙,摸起来就和磨砂一样,上面没有烫有火漆,带着点熟悉的花香,就像是有一阵风吹过,撩起发丝,吹动裙摆,站在紫色的花田中。

“可是……”

“你是在好奇,信是怎么跨越时间送来的吗?我现在还没办法解释。”

尖锐的金属撞击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顺着巷口深处望去,粘液正沿着砖墙缝隙缓缓溢出,随后在血液的簇拥下凝结成块,最后整个小巷都弥漫起了腐臭味,像是肠道。

见鬼……

金属把那个人变成了肉串,几根锋利细长的铁锥,刺进了他的胸口和腹部。

他被正面击中,身体血肉模糊,脸部扭曲着,样子非常夸张,就像是被砸在墙上的姜饼人,根据服饰,还有他身上残留的魔药味可以判断他大概不是本地人。他手上握着一个瓶子,那玩意阿多尼斯之前见过,那里面装着芙兰之前往她身上涂的液体,这里距城区和港口还算近,敢在这里动手就说明……

「静止」

芙兰念道,那些正欲朝她们飞来的铁锥停在半空,它们闪着寒光,身子被空间牢牢锁死,紧接着芙兰挥了挥手,那个人影就从角落中被拽了出来,他被狠狠摔在墙上,那些砖头甚至都因此出现了裂纹。

她抽出铳械,将枪口对准对方脖子,蓝色的文字顺着枪身上爬,就和千足虫一样。

芙兰一把就扯下了对方的斗篷,映入眼帘是,是一张畸形至极的脸,那人张开嘴巴,表情惶恐,眼睛紧闭着,他并不适应将脸暴露在空气中。他的法杖被芙兰踩在地上,几乎裂成两半,他看了看自己的武器,又看了看死人手上的瓶子,接着出阵阵怒吼,声音尖锐而又巨大。

很明显,他是冲瓶子而来,看变异程度,他大概已经服用人鱼之泪有段时间了。

他身上都是鱼鳞,皮肤泛绿,脑袋臃肿,活像一个扭曲泥塑,正在火炉里慢慢变形。

他脑子大概还算正常,因为他能使用魔法,不过他看起来并没有沟通的打算,芙兰皱了一下眉头,然后举起枪柄狠敲向他的脑袋,说实话比起使用咒言,她还是更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

男人倒在地上,黑血从他尖锐腐烂的嘴部缓缓溢出,他身体抽动着,下巴似乎都被撞碎了,牙齿也因为撞击,刺破了嘴唇和口腔。出现这样一个怪物事实上很正常,人们不会在意这些,只要被杀的不是自己,靴子是踩在湿泥里,还是踩在肉泥里其实都没有太大区别,总之如果不是为了利益,没有人会主动愿意帮助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这家伙的衣着和未来那些居民穿的,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作用呢,都是为了掩盖身体畸形,或者遮挡阳光,巷子和人少的地方会成为他们的活动区域,误入这里或者藏匿眼泪的人,都会被他们当场杀死。

不过呢这家伙运气不怎么好,撞到了黑衣学者。

“外乡人,看来你得到了当地教士的不少好处啊。”

芙兰一脚踩在那人的脑袋上,面带笑意,那笑容让阿多尼斯心中发毛,这可不是什么象征爱与和平的意思。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这么做,我会现在就去砍掉主教的脑袋,研究一下,他的身体里到底还能榨出多少汁水。”

法律的概念已经模糊,人们只能尽力守住做人的底线,那些贵族老爷不会在意平民死活,军队也没办法战胜祀日,那些邪祟过于强大,不知痛苦,不知恐惧,它们只会一往无前,将手无寸铁的人塞进胃里。

他们只能靠神明残留的祝福苟延残喘,只是到底还能支撑多久呢?

人类一直在打败仗,他们曾经引以为豪的力量,对这些怪物不起任何作用,除了逃命别无选择,政府失去了威信,国家的概念也在渐渐消失,未来就是这样,看不见任何希望,但有什么办法呢?人还是得努力活下去,当然其他幸存的族群也是。

芙兰理应是个自由人,但过去还是追上了她,除了加入学会别无选择,除了承担起自己讨厌的使命别无选择,她看着眼前令人作呕的叛徒,似乎是想将所有委屈都发泄到他身上,但理性还是占了上风。

突然,又是几声巨响,巷口被炸碎,火光四溅,烟尘散去以后,是一面明亮的水盾,上面泛着些许波纹,芙兰和阿多尼斯正站在里面。

大约有四根明晃晃的法杖对准了她们,芙兰叹了口气,然后轻声念出一个单词,水盾就像是箭雨一样四三奔逃,撕碎了那些障碍,吞咽了那些血肉。

直到那些水流混着血液,滑入石砖缝隙,闹剧才算正式结束。

她可不会和那些家伙客气,她只在乎敌人是否倒下,又是如何倒下,那些水箭撕碎了他们,锋利而强悍,都不需要可以去瞄准,只要刮蹭到一点,就足矣卷走皮肤,刮碎骨头。

“……长官?”

阿多尼斯几乎要呕吐出来,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但比起恐惧,心里是钦佩还有羡慕。如果我的枪有她一半准就好了,她这么想道。

“你不打算审问他们吗?”

扫了一遍满地狼藉,芙兰只是慢悠悠的拆开信封,在看完上面的内容以后,她没有任何犹豫,点着了那封信,然后带着阿多尼斯快步离开了这里。

“这些人到底是……”

阿多尼斯再次看了眼地上的鱼鳞,还有衣服碎屑,表情满是慌张。

“偷渡客?疯子?赏金猎人?说实话我不在乎,你要知道只要染上这东西,那就全是罪犯,猜猜怎么着?他们竟然想用这种孽物,来给他们带来新生活……但结果就是变得不伦不类,也许他们之前是好人,但现在呢,不过就是一些只想往嘴里喂眼泪的怪物,非鱼非人,只会到处惹乱子。”

芙兰将铳收回腰间,一只手则抓着阿多尼斯的手,她看上去有些害怕,手止不住的往回缩。

“就没人管治他们吗?”

“大城市都自顾不暇,谁还会在乎这座小城呢?这还只是异变初期,那些邪恶的教团为了加速同化进度,后来开始人为的散布瘟疫,他们觉得既然自己染病了,也不能让其他人好过……本来呢,他们是想独吞眼泪的,可在察觉到它的副作用以后,又突然反水,想把全部人拉下大海。”

“真可怕……”阿多尼斯用一只手捂住胸口说道。

“那么副官,你觉得接下来我们要该如何行动呢?”

芙兰没有回头,但阿多尼斯知道她在戏弄自己,她一定是在坏笑。

阿多尼斯为难的别过头,没有说话,但是她还是想给出回答,但很显然她有遭受嘲笑的可能。

“信上说了什么?”

“它让我们坐船去寻找一块浮雕,但是在那之前,我们得去教堂给那些神棍一些小惊喜。”

她们坐上扫帚,最后来到一片破败的建筑群,中心有一座教堂,看起来规格还蛮大,上面挂满了旗帜还有糟糕的烂石雕,似乎还能闻到鱼腥气。

收好扫帚,走到教堂门口,它大门敞开,似乎是在欢迎来客,这里似乎没什么不同,里面虽然破烂,但好在干净整洁,芙兰走过很多令人感到作呕的环境,即使这里并没有用尸体铺成的地板,但还是改变不了它恶心的本质。

就像是人类的脸面一样,他们总喜欢在这副单薄皮囊下藏很多东西,当然了,大多都是些难以启齿的污秽事,这就是教堂带给她的感觉……和所谓体面一样,只是虚伪至极的衣冠。

这里聚集着很多病人,他们眼神呆滞,身上长满脓包,蹲坐在角落和阴暗里,像是一团团被扔到一起的垃圾袋。他们在等药,等那些所谓可以拯救他们的人鱼眼泪。

外面的天气本该很凉爽,但走进这里,阿多尼斯只感觉燥热,似乎还能听见蚊虫在耳边飞舞,不仅仅是体感,更是心灵上的折磨,但芙兰却只是平静,她一直在看着某个地方。

那是一幅圣母像,又或者其他什么东西,阿多尼斯不懂宗教,看芙兰的表情,更多是嘲讽意味。这幅画大概是整座教堂最值钱的玩意了,它的边框似乎是纯金打造,旁边立了两根大理石柱子,里面的颜料依旧鲜艳,内容是一名人身鱼尾的美丽女性,正在端壶倾洒海水。

周围开始传来吟唱声,那些病人一齐望向一扇大门,一个诡异扭曲的怪物正在缓缓爬出,它身上套着锁链,那些锁链足矣有大腿那么粗,这家伙全身墨绿,生满了粗糙而细密的鳞片,它不止一个嘴巴,那些嘴巴张开以后能看见里面蠕动的口腔,整体来看,就像是眼睛一样,不少透明而又粘稠的液体从里面溢出,还拉着晶莹细密的丝线。

那些病人沸腾起来,很显然他们病的不轻,也许在他们眼中,这只怪物,就和那幅画上看到的女子,是同一个玩意吧……总之这就是人鱼的真相,利用臆症来让人看到幻觉,让他们心甘情愿,吃下那些粘液。

芙兰清楚这件事不会看上去那么简单,只是一只怪鱼,只是一些癫狂的求医者,是做不到让黑潮泛滥的……还有更多的秘密埋藏在这座看似普通的小城里,接下来的时光,有她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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