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皇后?黑皇后?

作者:苍白树枝 更新时间:2023/6/9 13:21:18 字数:5772

嘭!

一声枪响,子弹电射而出,那是由咒言凝聚的身形,它撞击在金属上,发出诡异的嘎吱声,紧接着它的轨迹被偏移开来,炸碎了最近的墙壁。

那是一把黑色折扇,扇面中隐藏着锋利的刀刃,在扇柄处挂着猩红的玉佩。

挡在芙兰面前的,是一位黑发少女,她的微笑藏在扇子后面,眼睛微眯着,红中透黑、僵直麻木,脸上一直挂着嘲讽之意,仿佛是套着丑角的面具。她身上苍白的皮囊就和玩偶似的……虽然她很美,但全然不像一个活物。

“化身……”

看着眼前的东方女性,芙兰微微皱眉。

“你这回的品味倒是正常不少……”她举着枪,踏出一步。

“我可是一直在寻找和你谈话的机会,芙兰……你变弱了。”少女收起折扇,将它背在身后,芙兰盯着她的手,发现几根黑色血管正死死贴着那把扇子,像是扭曲的树根……当然,生长和活力和她毫无关系——她是寄生于血肉的长舌,将骨髓和脑浆吸干的怪物,不断制造喜剧还有死亡的外神……的化身。

“但我还是想说,很高兴再次见到你,「肿胀之女」或者说——奈亚拉……”芙兰停了下来,故意没有念完后面的名字,然后用枪敲了敲旁边的墙壁。

“「这次」想找我聊什么?”

“直入主题。很好,我对你这点非常满意。”肿胀之女鼓起了掌,清脆的响声在狭窄的空间中回荡,那是金属叠片撞击的声音,类似于钥匙串晃动时所产生的响动,就算是鼓掌她也没有松开那把扇子,芙兰期待在这一过程中,她能划破自己的手指。

“你要知道……你曾经编排的梦境和迷城,仅是你记忆与幻想的总和,但它足矣有资格替代现实,我想要你继续去夺回那个梦。”

她微笑着,那痴迷紧绷的皮肉悬挂在那苍白的脸颊上,似凹陷的沟壑,又如刀痕,漆黑而深邃,似在扬起,又像是在下坠。

“凭什么?”

“凭什么呢?问题没有那么复杂。我喜欢你的梦,大家都很喜欢……所以那些梦境诸神争先恐后想要挤进你独特的梦中仙境,祂们抛弃了自己的故乡,丢掉了自己的体面……我希望你能帮他们回忆起自我……到时候,我会让你的梦变得完整,让你得到你心中的渴求。”

她的微笑依然僵硬,芙兰没有去看她的眼睛,而是一直盯住那蠕动的嘴唇。

“我喜欢你的镇定自若,喜欢你在杀人以后面无表情的样子……当然了,我更喜欢你左眼里的星星。你的灵魂还有血肉曾属于我们,你的体内居住着光辉。”

“……我可不想和「你」们这群怪物同流合污。”

“当然,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思,你完全可以做出自己想要的选择。”

“但是你真的舍得吗?你的家人、你的同事、你的自我……想想看吧芙兰,仅凭你一人是没办彻底重启时间的,那些人会妨碍你,给你扣上枷锁,给你想要摘取的果子上洒满农药……但是我不会,我只想和家人们团聚,就像你期待的那样。”

“团聚?「别想」了……我才不会理会你的说辞。”

“是的,你可以在梦中和他们团聚不是吗?而且你已经试过了……但我说的和你之前所完成的构思完全不一样,通过我的帮助你可以创造出另一个现实,一个你真正期待的现实。你不觉得痛苦吗?被同伴排斥,被现世折磨的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世界未来的走向,谁也不可能改变既定的结局,但是你有权利逃走,只要你愿意加入我们的家庭。”

“那加入以后,我可以选择从这个家庭「逃离」出去吗?”

“想想看吧……那美丽而奇幻的过去,它是温暖的阳光,透过天空在夕阳下闪耀的水面,那里花香四溢、是横跨山川和河流的穹顶,树枝和林叶交织在一起,它们脚踏湿润,在肥沃柔软的泥土中缓缓生长,精灵们在海洋中欢腾,在绿色中歌唱,在它们身下,是被阳光染成金色的小河,它们昏昏欲睡,枕在河道是臂弯间,朝着被白色花朵装点的深谷缓缓行进。那是你最美好的回忆,芙兰·达纶利斯,当你第一次睁眼沐浴在那场雨的时候,你看到了只属于你的苍白,以及金黄……那名白巫,在生命的尽头将最后一次爱意送给了你,她亲吻你的回忆,就像是白色羽毛一样挠的你直痒痒,又像是金色闪电似的,在离别之时痛击你的心脏……但不论如何,她也是你不想忘记的人。还记得切利拉吗?你曾经的挚友,她站在古老的阴翳中,眼睛就像是红宝石一样明亮,在苍绿和树根中缓缓起舞,歌声层层上升,然后又沿着年轮和树皮纹路缓缓下沉,最后钻进你的往昔,你的内在,留下银白的光辉。当然了,她们中间少不了你的学徒……你会牵着她的手,眼前是火烧云里的夕阳,牧草在微风中滚动,燃着金黄以及橙红,远处是金属高楼还有玻璃塔尖映衬出的光辉,她看着你蓝色的动人眼睛,正打算重新拥抱你。还有那座未被玷污的多斯顿城,它古雅宏伟的身躯盘踞在浮岛中,坐落在一望无尽的蔚蓝里,透明的阶梯构成彩色精美的乐谱,旋转着向天空飞去,那里站着你的同僚们,他们面带微笑,各自摆着喜欢的姿势,你正站在一个古旧石砖上,正准备按下快门。还有你心爱的地方,雾都……那里有一串串老色的烟囱、废弃的锅炉以及矮小的石墙,那些绿植和雪白的薄雾拥吻在一起,在灯光下缓缓漂动起伏……那真是一副绝美的图册……”

“没有人比你更清楚那个梦境的美好……也没有人能比能更清楚现实的痛苦,做出选择吧……我只是想在能得到回报的情况下,帮助你。”

没人能拒绝这个诱惑,一个完美的,无限接近于现实的梦境……祂的请求听上去合情合理,几乎到了完美的地步,祂的每句话都刺的芙兰心痒,祂很清楚芙兰真正需要什么。

“「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当然有……可是你真的舍得吗?”

“你可真是无微不至,大慈大悲,甚至还愿意给我看到选择权。您的请求我没理由拒绝……只是这中间似乎出了一点小问题。”

“什么呢?”

“你要是说「的」是真话,那就好了。”

芙兰再次举起枪,将准心对准了祂。

“我已经很真诚的在和你交流了,但既然你不愿意配合……”

那人再次打开扇子,一幅扭曲的画面出现在芙兰眼前,那是阿多尼斯,她正被触手捆绑,一根粗铁钩刺穿了她的胸膛,血液正从她的体内缓缓流出,她被挂在高处,轻飘飘的,柔软的和羽毛一样。

“是啊……我有选择,你也很清楚我会怎么选,你只想通过杀死我周围的人来挫败我……怎么说呢,很有效的做法,但也很无聊。”

“别紧张……芙兰,我会得到我的答案,而你也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只要你的回答令我感到满意,我就放过这孩子。”

芙兰叹了口气,然后习惯性的摸了摸帽檐,继续说道。

“你问吧……”

“你为什么要放纵祀日的膨胀?你创造出黑昼的目的是什么?”

“你说什么?我?那些东西!难道不是你们……!”

肿胀之女的眼神上挑,那表情就像是在考虑今天晚上该吃什么,然后她戏谑的说道。

“我不喜欢你说话的语气。”

阿多尼斯的右臂被那干枯粗壮的黑色触须拧成一团,那些碎裂的骨头被其打磨的异常锋锐,很快就扎穿了她的皮肉,汁水缓缓渗出,她的手臂就和正被拧紧的毛巾一模一样。

她惨叫着,嘶吼着,嘴里正喊着芙兰的名字。她的声音依旧夹带着娇软和干涩,但更多的则是一种尖锐……这声音刺的芙兰心痛,她微微皱眉,双手紧握着,脚底开始轻微晃荡起来,但她依然挺立着身板,逼迫着自己直视这些画面。

“阿多尼斯……”

“嘘……小声点,你的声音会让她更痛苦的。”

“那么第二个问题,你是不是曾经配合过永昼教团的信徒,召唤出他们的主,毁灭过数座城邦?”

“是的……我为了寻找死灵之书,为了找到封印猎犬的办法……我曾经求助过外神。为了拯救更多的人……呵呵……满意了吗?我就是你口中的罪人。”

“那么现在……真正的死灵之书如今竟在何方?”

“我不知道!而且……像你这样的家伙根本用不着那些知识!你只是在故意刁难我!”

芙兰用力的捶打着墙壁,她感觉身体浑身充血,古怪的酥麻感顺着脊背爬上脖颈,手腕一阵酸痛,她视线模糊,感觉身体要被撑爆了,血管里流淌着刺痛和酥软。

锋利的尖牙刺破了阿多尼斯的胸口,那闪着寒光和唾液的长牙离她的心脏很近,几乎是擦着它贯穿过去的,阿多尼斯闷哼一声,芙兰清楚的听见肋骨断裂声,以及血肉被蹂躏时发出的噗嗤声。

“不……”

“你的同伴一定过的很幸福吧?你所追寻的理想逃到哪里去了?你还会继续坚持赎罪吗?你一定为你的事业而感到自豪吧?部门怎么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身为部长的你,应该不会受伤,什么难关都能挺过去吧?你的师傅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吧?你崇拜的究竟是她,还是你的欲望呢?作为领袖,你认为人类该走上一条什么样的路?”

“别问了……”芙兰跪在地上,手臂慢慢从墙壁上滑落下来,就像是软掉的气球。

“他们过的很糟糕不是吗?”

“……他们被大量牺牲了……为了所谓的人类未来,在精神病院,在下水道的阴沟,在无人问津的坟墓里……在被霉菌爬满的棺椁中……有的人,甚至连尸体都没有留下,他们都被吃掉了……”

她满意的观赏着芙兰的状态,然后缓缓启口。

“宇宙的规则遗弃了他们,但你仍然有选择的权利……你站在边缘,站在救赎的边缘,你只是还没有勇气跳下去,我知道你能用你的左眼看见……你比任何人都要清醒。”

“正因为清醒……所以你才会被我摆了一道……尝试用人类的思维来思考问题,是你的傲慢和无谋……”

「囚笼」

暗金色的锁链从地底钻出,狠狠扎入肿胀之女的身体,它们张开锋利的大嘴,像是荆棘捆绑猎物那样死死勾住她的血肉,又像是烙铁一样燃烧,足矣烫穿她的骨头。

“你……竟然……将咒言藏在……你之前说的……话当中……你从一开始……就在施术……为什么……我没有察觉到……”

“肿胀之女,这次你可别想逃离我的囚笼。你刚刚……提到了我的师傅吧?呵呵,硬吃下她的法术,你这具脆弱的人形身体很不好受吧?”

“没关系……我们还有很长的相处时间,我现在可是窝了一肚子火呢。”

「窥见真实,洞悉我的觉悟,那是我珍爱的花园,交由猩红和白暮统治……在此异土,惩戒我的仇敌,我将残诗和死亡赠与你」

***

一个身着漆黑制服的青年在潮湿的梦境中行走,周围很昏暗,这让他手臂上的蓝色臂章不再刺目显眼。

他来到一名已经形同死尸的少女面前,按理来说拥有如此可怕伤口的人,是不可能继续生还的,但她依然在呼吸,她的心脏依旧在跳动。

少女侧过脑袋,她血肉模糊,眼睛已经无法睁开,伤口被扯的很长,血液把制服印的闪闪发光,它们正散发着腥臭和冰冷。她张开嘴巴,努力想吐出什么,但她的声带似乎已经停止工作。

“哦……”

青年缓缓蹲了下来,他弯曲膝盖的时候能听见骨骼的脆响,以及衣物的摩擦声,他拿出一个怀表,表身呈银色,有多处凹陷,上面还有几处细小的古怪涂鸦。

他按住上面的开关,指针开始往后倒退,上面发出的蓝光倾洒在少女身上,就和海水一样清澈。

少女的身形开始扭曲,像是模糊的残影在空中狂舞,不断倒退,又在不断前进,直到那些伤口复原,直到她的身体重新回到地面。

她的皮肤很冰,但底下依然流淌着某种温热……至少她安全了。

“芙兰,你这是欠我第几个人情了?”他皱眉低语,然后再次检查了一遍少女的状态。

青年重新站了起来,后退几步,接着保持停顿,他打了一个响指,周围明亮不少,蓝色的光芒打在青年瘦削苍白的脸庞上,照亮了他渗蓝的眼睛,值得一提的是,他其中一只眼睛的眼白是黑色的。

光芒挥发,残片应声而起,青年看向旁边皮损的灰白壁画,以及满地的怪物尸体……这都是他的杰作,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徒手杀死了那些畜群,而且衣服上没有沾染一滴血渍。

但他……的确是一名魔法师。

目前主流的光源是电灯、煤气灯、煤油灯,因为魔法师逐渐减少的缘故,人们已经很少见到有人用法杖或者手指照明了,那些法术光团,已经成为了历史的遗憾。

是谁创造了条件呢?教授魔法的学府渐渐消失,就算有学习魔法潜力的孩子,也会因为没人引导而被埋没,科技成为了人们的信仰和生活,虽然人们不否认曾经存在的历史,但他们根本不在乎……人们只在乎股票,地产,还有活命。

生活是最好的教官,它会将缺乏主见和手段,鲁莽无知的人给淘汰掉,起先呢,你要给工厂打工,他们给你低薪,但是你又不得不干,因为没了这份工作你就会饿死,或者因为交不起房租在祀日那天被扔到大街上喂邪祟,然后呢,等压榨完你的价值以后,他们就会说些好话,然后把你扔出去,让另一个身强力壮的可怜人替代你的岗位,如此往复。

但被学会收养的孤儿不一样,除非是死掉,不然这座工厂是不会让你下班的,干这行虽然危险,但是名头还算不错,看上去体面干净,而且运气好还能赚点名声,死掉的时候还有人把你的名字刻在纪念碑上……多好啊?

青年摇了摇头,他的脸上一直挂着微笑,不知道因什么事情而开心,又或者……这其实是苦笑也说不定。

“emmm……”少女梦呓着,然后翻了一个身,她伸开双臂,像是想要抓什么东西,她艰难的摸索着,眼睛紧闭,接着她摸到了什么柔软冰凉的东西,然后便不要命的扑了上去,那是青年的腿。

“起床了,阿多尼斯。”青年轻轻踢了一下自己的腿,但是少女抱的很紧,仅仅是这种程度是没法挣开的,当然,这只是青年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蓝光浮动着,润湿了少女的侧脸,青年叹了口气,然后捋了捋自己如墨似漆的黑发,他让视线随着光芒跳动,接着落到壁画上曾经完好的位置,那片空洞让他想起了某人的眼睛,是那个叫芙兰的少女,也就是他的同僚。

那是一个黄昏,空气很好,能看见云霞后边闪烁的星星,那些烧红的发丝里藏在彩色和神秘,它们被拖拽的很长,像是燃烧着的彗星尾巴。在那余晖中,在太阳的祝福中,青年缓步穿过走廊,他遇见了倚靠在窗台边上的芙兰。

没有什么预兆,这个走廊是他的地盘,是他常来的地方,但等到这抹金色撞进他的眼睛后,却让本来熟悉的景象陌生起来,这让他感到一种……新鲜?

少女背对夕阳,蓝色臂章证明了她的身份和权威,但里面还夹杂着其他东西……那是一种抗拒,那抹蓝色就像是枷锁一样,即使这和她的眼睛很相配。

她似乎在思考什么,一只手按在金属窗框上,静默着,眼睛从来没有离开地上的瓷砖,那瓷砖被擦的很干净,就和镜子差不多,淡金色的光芒在里头流淌,当然里面还混杂着其他模糊的但又深刻的映像。青年这才意识到她在看什么,她在和瓷砖中的自己对视。

青年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他感到自己有些失态,毕竟老是盯着一位淑女看,可称不上是一位绅士。

光芒在她的发丝间流淌,所有人都在想着怎么征服太阳,但只有少女的头发知道该怎么去迎娶它,去俘获它的芳心,她湛蓝如海的眼睛似铺有碎银,那是在浅海中晃动的雪白阳光,她的表情冷淡,脸蛋虽然有些稚嫩,但并不妨碍它冷如寒霜,透着与其年龄并不相符的沉稳,少女的身旁只有压抑和凝重,宛若坠入深海,被压力挤成铁饼,又或者是迷失在苍蓝的画卷中,最后被铺成雪白的浪花。

“你好。”青年很少主动和别人打过招呼,但这次他却想破一次例。

部长之间的交流通常很少,如果没有出现什么重要事件他们是不会擅自集会的,对于他们而言,工作至上,工作以外的东西都是其次。对青年而言,学会交给他的使命并无意义,他不知道其他部长是怎么想的,当然如果那些家伙愿意说的话,他其实很乐意去了解。

那位少女懒惰抬起头,将视线从瓷砖上移开,让它重新落在青年身上,表情似笑非笑,她看到了青年的臂章,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吐出了那句你好。

“我叫亚南。”

“我叫芙兰。”

她点头示意,亚南则恶趣味的做了一个摘帽的动作,然后轻轻鞠躬。

芙兰对他的印象不是很好,但也说不上坏,兴许今后还会遇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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