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小阿多尼斯听见了异响。
她穿着白色连衣裙,不小心从床上翻了下来。抬起头,周围漆黑一片,面前是木床,被子被她拽了下来。她松开被子,开始到处摸索,木质地板很光滑,透着冰冷的触感。
最后阿多尼斯终于找到了藏在床铺深处的拖鞋,她松了口气,睡意全无,周围很安静,呼吸声都消失了。
她对声音很敏感,因为经常做噩梦的缘故,所以她总是会竖起耳朵,聆听房间内的动静,少了或者多了些什么,她都一清二楚。
收容院很安全,大人们是这样告诉她的,但只有阿多尼斯清楚,她到底听到了什么可怕动静……孩子们都不相信她,都说她不过只是个胆小鬼,一个大骗子,因为能听见常人无法听见的声音,所以阿多尼斯并不受人欢迎,还常常受到排挤。
房间,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阿多尼斯检查起了周围的床铺,上面没有人,而且很平整,看样子走的人并不急,他们是叠完被褥后再离开的,床铺上没有余温,这群家伙一定已经离开很久了。
根据守则……这种情况要怎么处理呢?
这对她而言绝对是一项难以解决的事情,为什么大家都离开了,只有自己被扔在这?
阿多尼斯试着小声呼喊了几句,但没有东西回应,她想起了同龄人的嘲讽,“像你这样的怪胎,才不会有人想和你玩呢!”
胡说……明明就有人和我说话了,而且答应我去外面的世界。
阿多尼斯躺回了床上,黑暗和空旷另她害怕,但是大脑却格外清醒,根本没有入睡的预兆。仿佛脑中亮了一盏灯,正散发着滚烫刺眼的光芒。
梦和睡眠,对阿多尼斯意味着折磨,她从小就能听见细微的呼唤声。梦里总会出现黑海、怪物、祭坛,最重要的其实并不是这些,最重要的是梦里永远只有她一个人。
比起死亡……阿多尼斯更害怕孤独。
在书本中,阿多尼斯找不到答案,也没有人能治好她脑子里的怪病,催眠、吃药、治疗术,各种方法都已经尝试过,但却没有任何效果。
那些声音在呼唤她,在尝试和她交流,但是穿着黑色斗篷的绿发姐姐说过,不要去理会那些声音,否则就会招来怪物,害死所有人。
阿多尼斯被震慑到了。
这个方法很有效,有句话叫做不禁不为,愈禁愈为,不加令人信服的说明和解释,或者说明和解释不能让人心领神会,只是简单的禁止,那么结果必然是勾起人的好奇心,还有质疑,并为了探究为什么不能这么做而跨越界限。
又是一声异响,有什么东西爬了进来,铁门被打开,发出阵阵呻吟,阿多尼斯听见了重物落地的声音,像是软泥被扔到墙上时发出的噗嗤声。
什么……东西……
那不可能是人,那绝对不是人能发出的动静,那是怪物吗?对了,今天的确就是祀日,为什么,但为什么大家会挑这个时间出门呢?他们都会死掉的!
不……不对,怪物不应该能进来,可是……
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
思索之际,阿多尼斯闻到了一股腐臭味,虽然只有一丝但也足够让她呕吐出来。她捂住口鼻,然后悄悄从床上挪了下来,躲进了床底。
啪嗒啪嗒——
哐啷——
有什么液体正在滴落,那怪物正在移动,脚步声听起来很古怪,就像是在用刀子刮擦地面,它撞到了什么东西,也许是金属盆吧,但阿多尼斯并没有心思关注更多,她全身都在发抖,手指抓挠着木质地板,能感受到胸腔的震动。
那东西一定黏糊糊的,而且身体肯定涂满了胶水或者唾液。
什么也没办法看清,周围太暗了,阿多尼斯眯着眼睛,她只能通过鼻子还有耳朵来判断对方的位置,那玩意正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走走停停的,呼吸声很粗重另人反胃,像是一头恐怖的大象或者水牛。
阿多尼斯喘着气,她明白现在能救她的只有自己……可是到底该怎么办?
对了,应急手册上写了,每个房间都会装有自卫机关……可是,周围太暗了,怎么样才能启动它们?
房间里的味道愈发刺鼻,那东西越来越进了,这味道几乎要把她熏哭,阿多尼斯咬着牙,恨不得把整个鼻子都给扯下来,她的大脑变得迟钝,眼睛感到阵阵瘙痒,出于求生的本能,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连抽气都是那么小心翼翼。
它肯定会把我吃掉的……
按照规定,祀日当天所有房门必须锁死。怪物们没办法破坏房门,所以……是有人替它们开了门,她确实听见了,门是被轻易推开的,也就是说它根本就没有上锁。
没有上锁?
这或许是个机会。
但是她不知道这怪物有没有夜视能力,总之这东西耳朵应该不怎么好,要不然自己躲进床底的动静,早就该被它听见了。但是这样趴着不是办法,被它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在黑暗的情况下,即使是你最熟悉的房间,你也会觉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朝那才能找到厕所,当然了,很小的房间除外。
但……房间里有应急灯,在黑暗里可以看到安全出口的标识。
一只大脚出现在了阿多尼斯眼前,黑糊糊的,形状像是蜥蜴的爪子,难怪会发出那种声音。恶臭味贴着她的鼻子擦过,她感到胃部一阵翻涌,酸液几乎已经漫过喉管,她吞咽着,努力和腐臭味做斗争,尝试适应周围的环境。
突然……那怪物停下了脚步。
阿多尼斯的心脏都要提到嗓子眼了,她屏住呼吸,稍稍往后爬,嘴角不断抽动,她强按心中的恶心和恐惧,眼睛死死盯住那双怪脚。
它转了过来,阿多尼斯心中一惊立马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突然,她听见了床铺被翻动的声音,越来越多口水滴滴答答的掉了下来,紧接着是肌肉撕裂的声音,那玩意正在咀嚼什么,紧接着,她看到床褥被掀了起来,她很确信,那个东西在吃自己睡过的被子。
阿多尼斯再也无法忍受,她最后还是爬出了床铺。
她甩掉了拖鞋,然后顺着床沿开始缓缓爬动,最后立马滚到另一个床底,整个动作很迅速,衣服摩擦地面的响动,被咀嚼声盖过。
阿多尼斯抬起了头,她的视线略过了那个模糊黑影,看到了象征希望的绿光。
冷静……冷静,慢慢绕过去。
怪物开始移动,阿多尼斯也跟着移动,她在地上匍匐前进,像是泥鳅一样,在泥潭里灵活穿行。
近了,还差一点……
在这种关头,阿多尼斯倒是显得很冷静,但是心里也急躁了许多,她迫切的想要离开这个房间,她迫切的想要活下去。
嘭!一阵巨响,这把她吓到了,紧绷的心弦被彻底拉断,在慌张间,她的脑袋撞到了床脚,那张铁床被用力的挪开了,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充斥了每个角落。
头很痛,像是被烧着一样,阿多尼斯咬着牙,然后奋力起身,朝着大门的方向狂奔。
逃!必须逃掉!只要出了门……
出了门之后呢?
阿多尼斯被绊倒了,怪物扭过脑袋,眼睛散发着红光,她艰难爬起,怪物伸展着它瘦长的身体,开始扭过身体,阿多尼斯开始艰难迈步,恐惧让她的身体开始打颤,让她没办法稳住身体,此时怪物以及完全转了过来,它发出一声嘶叫,正要猛扑过来。
噗咻——
这种声音有些熟悉,就像是针管抽空气体一样,怪物僵直着身体,注意力被其他东西吸引,那东西用脚凿着地,从地上猛然弹起,像是一颗炮弹,冲入黑暗。
咔嚓——
咻——!
那是一根透明的锋利钢绳,它突兀着横在空中,宛若生死界限,怪物撞了上去,顿时变得血肉模糊,怪物竟然像是弹弓子弹一样被弹了回去。
怪物暴怒着,身子失去了平衡,由于流血的缘故,它身上的腐臭味更浓烈了,木质地板被爪子划出了许多缺口,露出狰狞深邃的伤口,当然,这些在黑暗中是不可见的。
它终于站了起来,用爪子撑着地,然后沿着墙壁开始攀爬,就在这时又是一声脆响,数根漆黑的利刺从墙面中弹射而出,它的胸口被洞穿,四肢也被死死固定,但是它并没有死。
这种程度杀不死它。
怪物终于从墙上掉了下来,它身上的血液开始回流,肉体开始缝合,但是之前受过的伤口并没有被治好……那是枪伤,被银弹击中过的痕迹,这也就是为什么它在追击阿多尼斯的时候那么迟缓。
德拉孜尔的祝福。
它终于学聪明了,觉得不应该再继续和屋子较量,它扑向角落的阿多尼斯,嘴巴大张着,爪子还因为速度太快的原因在地上打滑。
“唔!”
阿多尼斯用尽全力躲开攻击,她翻滚着,后脑勺狠狠的撞到了棱形床脚,她顿时觉得头疼欲裂,身体都快使不上力气了。
她握紧着拳头,然后翻过身子,但是怪物并没有扑上来……
又是一连串的闷响,阿多尼斯这才意识到,那是自动手枪的声音。
怪物被暂时压制了,阿多尼斯爬了起来,然后冲着出口开始逃亡,因为怪物之前被机关打中,被弹回了大门口,所以阿多尼斯没有找到机会穿过大门,但现在不一样了。
怪物疯狂挣扎着,这一次它像着了魔一样,完全无视了身体方面上的痛苦,他趴了下来,在地上疯狂爬行,这让射击者丢失了压制怪物的机会,因为它是贴着地面爬行的,很多床铺以及障碍,挡住了弹道。
怎么办……该怎么办?
她身体涌现出一股力量,她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阿多尼斯转过身,然后用力甩动着自己的双手,她想象着武器的轮廓,想象在多年前,一位身着黑袍的姐姐,交给她的技巧。
武器……武器……剑!我需要一把剑!
手心一阵冰冷,她感觉骨头都要被冻穿了,银光在眼前闪烁,在手中疯狂的旋转,这疼的阿多尼斯龇牙咧嘴,这一次她看到了怪物张开的漆黑大口。
时间仿佛静止一般,阿多尼斯几乎眼神涣散,她的眼睛正泛着光,眼泪正从眼角处疯狂溢出,尖锐的冰晶自皮肤中渗出,划碎了空气。
尖牙即将触碰到她柔软的小手,就在这时,喷涌的能量将怪物狠推出去,几柄锋利的漆黑利剑刺穿了怪物的口腔,它倒退着,黑冰将它的伤口填满,冻结,在接触地面时,将它的血肉摔了个粉碎。
“去死!”
冰晶爆裂着,发出尖锐的怒吼声,宛若蔷薇一般在怪物体内绽放。那东西依旧没被杀死,但是它被困住了,被冰块死死嵌住,身体动弹不得。
阿多尼斯的身体向后倒去,关键时刻有人搂住了她,那人的手臂很温暖,身上有另她感到熟悉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