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兰提着灯,像往常一样在深巷中走,她看了看怀表,时间已临近午夜,今天什么适合外出的天气,她穿着雨衣,脚踩在水洼中,靴子踩踏石砖时发出的声音,在小巷中回荡,她正打算前往一家诊所。
“你有什么头绪了吗?”手提箱说话了,在它的缝隙中隐隐有光芒流出。
“再等等吧,格斯……耐心,你告诉过我要学会耐心。”
她冷冷的回答道。
芙兰并不急着去寻找阿多尼斯,因为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等着她去完成,时间快不多了,如果超过十二点……
她捂住了自己的一只眼睛。
这种感觉很糟糕,有一种这个器官根本就不属于她的感觉。这倒是提醒了她,提醒她这依旧是那颗个来灾厄和不幸的衍生物,当然它也是可靠的工具,它需要被控制,以及被稍加利用。
街上总是会出现零零散散的行人,他们神情呆滞,走路的姿态十分僵硬,芙兰知道这些家伙正在求药,也不排除有讨厌的眼线混在了里面。
这个时代并没有给她留太多时间,她来不及去为更加精密的手术准备仪器,事实上她甚至连自己都医治不了。
“格斯。”
她低头看向手提箱,眼神温柔了许多。
“你对这只眼睛是什么看法?”
“事在人为芙兰,问题最后还是要抛回来的,除了你自己,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我……”
“当然,我不是医生,也不是什么神秘学家,我没办法把这东西从你的眼窝里取出来,总之……你也不想因此成为半个瞎子吧?”
这只眼睛平常是普通的蓝色,只有动用权能时它才会发生异变,像是嵌入她眼窝的星星或者说是一台放映机。
透过这只眼睛看到的世界才是真实的,她尝试用它窥视过宇宙真理,结局不是很好,她差点就疯掉了。她删除了自己的部分记忆,只记得自己死里逃生的事情,那些知识早就被抛之脑后了。
事实证明套着滤镜生活才是安全的,别有事没事去尝试摘掉它。
“你之前在墓园遇到的外乡女孩……”格斯提醒道,声音变得沉重许多,在它说话之际,芙兰已经提着箱子离开了小巷。
“所以我才会带上你,格斯。”
她平视着前方,步履稳健,身上时不时会散发出一丝阴冷。
格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女孩了,她早已丢掉了曾经的软弱,损毁了天真,将心脏武装成了锋利的花簇,让人难以接近。
芙兰的长相没有任何变化,就和多年前遇到芙纶蒂娅的时候一模一样,但表情比之前冷峻太多,眼神也早已疲倦不堪。
她来到一扇木门前,上面爬着铁锈,灯光照射在门栓上会发出淡金色的光芒,上面挂着暂停营业的木牌。芙兰没有理会,她将木牌翻转过来,接着解开门锁,进入门内。里面一片漆黑,没有开灯,能闻到刺鼻试剂的味道。
地毯上摆了七具尸体,血液看起来已经干涸很久。他们身上都长有鱼鳞,药味是从尸体腹腔冒出来的,那些伤口有被缝补的痕迹,这些工作完成的并不完美,而且很急促。
“晚上好……小姐。”
那个那人身材瘦削,头上盖着矮礼貌,灰色风衣的质感很粗糙,他站在黑暗中,看起来摇摇晃晃,这名男性似乎大病初愈,听口气,他就是这家诊所的主人。
他打开一盏小灯,然后从台阶上缓缓走下来,在灯光的衬托下,他的面色更加惨白了。来到芙兰面前,他摘下礼帽,露出了一对狼耳,上面还残留着些许缺口。
“我在你身上闻到了……我朋友死亡时留下的味道。”
“他被金属杀死了,我带回了他要交给你的东西。”
兽人吗……他们身份卑贱,通常被当做奴隶驱使,成为了可以随意用金钱衡量的商品,芙兰对这段迫害史没有什么兴趣,但尖锐的矛盾还是在不断刺激着她作为黑衣学者的身份,如果有必要,她会杀掉眼前这个人。
气氛开始降温了。
“是吗……”
“你为什么需要人鱼之泪……我是说,正宗的人鱼之泪,就是我手里的这一小瓶。”
“炼制出万能药不是每一个医生的梦想吗?。”
他露出一个微笑,僵硬而生涩。
短暂的寂静过后,芙兰重新开口道。
“这个理由可没有那么充分,但我现在不是很感兴趣,我只是想和你做笔交易。”
芙兰在给这位杀人凶手一个台阶下,她不是审判者,也不是什么警察,她是来寻找遗物的。
“以物易物是吗?那么说说看吧,您看上了诊所里的哪件东西呢?”
他点了点头,表示许可。
“我需要遗物,借完以后,我会亲自上门归还。”
医生的眼神变了,先是疑惑,然后是好奇,最后他似乎得到了自己的答案,然后拍了拍手掌。
“您在寻找一座旧址,是吗?”
看来这个家伙读过一点密卷。
这些知识可并不好掌握。
和她所想的一样这个家伙并不是普通的医生。
可是,他为什么要杀死染病的人?
“没错……不过我有一个问题还是很在意,你有否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
医生点了点头,看上去比之前更憔悴了。
“没关系,他现在已经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表示噤声的手势,挺着腰背,像是一根黑色的衣帽架。
精神分裂……部里有许多疯子也患上了这种疾病,天知道上级为什么还肯让这些家伙执行任务,他们需要的是医治,而不是放任恶意的增长,最后死在某次行动中。
“祀日就要来临了,如果小姐不嫌弃,就在我的诊所藏会吧。”
芙兰摸了摸下巴,她看着躺在客厅中的尸体,有些入神。
“您终于打算过问这些人的死因了吗?”
“你的另一面杀了他们,然后你在替他收尸对吧?”
医生露出一个微笑,他眉毛上挑,表情随和不少,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
芙兰观察着尸体,他们裸露的皮肤上有淤青痕迹,当然,还有被利器划伤的痕迹。尸体没有腐烂,有两种可能,那就是尸体要么经过仿腐处理,要么就是经受过长期虐待,最近才被杀死。
防腐?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了,他是医生,他在研究这类疾病,所以他在为自己制作标本。
“你还真是敬业,不过……他们是自愿献身吗?”
他点了点头。
“他们来诊所是为了寻求解脱,我治不好他们的病,所以就只能杀掉他们了。”
“你认为这是善举吗?”
他没有回答。
芙兰没有嗅出其他的异味,这看起来和普通的凶杀现场没有区别。
但是血腥味会引来坏运气,或者是被称为邪祟的怪物,他将尸体就这样摆在客厅里,真的没有问题吗?
只是场普通的凶杀案……也许,也没那么普通。
“小姐,我认为,这是一种善举。”
医生回答道。
芙兰没有转头去看他,而是一直盯住尸体看,再也没有挪开视线。
“我说,里面其实还藏了一个活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