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家廉价的咖啡厅，午后的阳光洒进室内，虽然店里也开了空调，但还是感觉到有些闷热。
男人梳着大背头，不知道用了什么发胶固定住，算是简单收拾了一番，看起来年轻了几岁。
那是苏悦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他的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想要伸手过来摸苏悦的头，却被小男孩躲开，拉着莫薇的手，重新将脸躲在母亲的身后。
只因苏悦从那个男人的手里，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事后才知道，那是因为对方长期维修机动车的油渍，染上的味道。
那天莫薇难得穿了一件碎花的连衣裙，虽然样式有些过时了，但穿在女人身上，有些不一样的美感。
她是从大城市回来的女人，只要稍微打扮一番，在河西市这种小地方，自然是鹤立鸡群。
女人尴尬地笑了笑，解释着：“孩子有些怕生。”
“没事，熟悉以后就好了，哦，先过来坐吧，我定了那边的位置。”
那时正值下午热闹的时候，店里有着不少的客人，男人没有订包厢，看得出对方的经济条件也不怎么样。
事后苏悦问过母亲，为什么会选这样一个男人，母亲只是说她一个人带孩子太累，想找个人依靠。
但苏悦并未从那个男人身上看出值得依靠的样子，但作为小辈，他当时表现出的反对只当作是小孩子在闹脾气。
诚然，李高季刚刚与莫薇结婚的时候，看起来确实没什么问题，直到一次，苏悦听到了那个男人与母亲的争吵。
小苏悦躲在卧房门口，探着脑袋，听着里面传出男人愤怒的声音，不像平时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的温和，语气中透露出暴躁的火气。
“你还当你是黄花闺女呢？带着个拖油瓶嫁给老子，老子都还没说什么，不过就是碰你一下就板着个苦瓜脸，是不是还想着你那个死鬼老公！你说啊……”
“李高季，你别瞎说，当心被孩子听到。”
“孩子听到，我还没说你那个拖油瓶呢，整天不说话像个闷葫芦一样，见到我叫都不叫一下，让你给我再生个又不同意……”
年幼的苏悦并不明白两人在里面吵着什么，直到男人愤怒地走出卧室，看到发呆的苏悦，脸上还维持着凶恶的神情，将苏悦吓了一跳。
一直在孩子面前假装和善的男人，也不再费尽心思地隐藏自己，而是生气地将苏悦推开，推开家门出去了。
还是赶出来的母亲将小苏悦扶起来，抱在怀中无声的哭泣。
苏悦抱着母亲的脖子，在她耳边说着：“妈妈，不行就离了吧。”
但他看到的，却是母亲为难的表情，莫薇的性子有些软弱，让她离开那个男人再找一个，也是不敢的。
而且介绍两人的媒婆在当地有些名气，如果两人离了，怕是会传出些不利于莫薇的闲话，她是个寡妇，还孤身带着个半大的孩子。
“没事，两夫妻哪有不吵架的，没吓着你吧？”
莫薇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苏悦，还是在说服自己，并没有把孩子的话放在心上。
生活还是要过下去，只是那个男人像是被撕开了伪装的野兽，暴露了本性，自那以后常常在外喝酒，在家里抽烟，让原本温馨的家里变得乌烟瘴气。
直到最近，莫薇被查出疾病住进了医院，男人更是没了束缚，在家里对苏悦呼来唤去，经常喝得酩酊大醉。
要不是这里是自己的房子，苏悦真不想再回来。
从回忆中拉回现实，此时那个男人脸上没有了一丝醉意，让苏悦不禁心惊，平时对方喝醉了躺在家里，是不是也如今天一般是装出来的。
“哼，两个赔钱货，依我看，还不如把你妈接回来，反正早晚都要死的，躺在医院浪费老子的钱。”
苏悦低着头，不敢看着对方，倒不是因为怕了对方，而是怕仇恨的眼神被对方察觉，从而产生警惕，她一双手放在桌子下，紧紧握住。
就算手掌被指甲划破，血顺着手指滴落在地板上，苏悦也全然感觉不到疼痛，此时她只能是强忍着将拳头挥打在对方脸上的冲动。
感觉到胸口一阵刺痛，苏悦强忍着不适，努力让自己镇定，但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
“妈妈她，还有救的…季叔，别生气。”
或许也是知道自己说话重了些，男人重新拿起桌上的白酒灌了一口。
虽然那个女人活不了多久了，但她的儿子还挂在自己名下，以后还有用得上的地方，不好现在就撕破脸皮，但又不好在小辈面前低头。
“行了，别在老子跟前哭丧着脸，跟你那老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永远别让你的仇人知道你内心的想法，哪怕你现在恨不得杀了他，苏悦紧握着胸口的衣服，感觉心脏的位置一阵阵地刺痛，准备起身离开。
只是苏悦刚刚起身，就被男人叫住。
“苏悦，你最近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啊？没有啊。”
李高季脸上带着疑惑的表情，皱起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几下，让苏悦想起街头王大爷的那只哈巴狗，每当有人提着食物从那里走过，对方就是像男人这个样子，用鼻子在空中寻找着什么。
“没有？怎么一股女孩子香水的味道，你小子可别背着老子把人带回来，万一被人家家里找上门来，老子第一个把你踢出去。”
李高季这个人看着邋遢，却是最在意别人的看法，就算背地里和苏悦的关系势同水火，在外面的时候也要表现出一副父慈子孝的样子。
而闻到苏悦身上的怪味，第一时间就是警告苏悦别把其他人引到家里，让他不好做人。
苏悦在心里吐槽着，这家本来就不是你的，要出去也是你给我滚出去，但现在她可不敢在男人面前说着这些。
一切都是因为现在对方还愿意拿钱出来，还算有点用，苏悦也只能先忍着些对方。
同时也在苏悦心里敲响了警钟，千万不能让男人发现自己会变身的秘密，不然很难想象男人会做出什么事。
直到回到房间里，苏悦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缓解了胸口的压抑，那股刺痛才好了些。
苏悦，你早就知道这个结果的，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