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白渡听到厨房里有些动静，便起身过去查看。
他站在厨房门口，看到踩在小板凳上的弈正在灶台上煮着什么。
“弈，你这是在做什么？”白渡顿时有些恍惚。
“白老师，我在煮粥，马上就好。等会儿就能一起吃了。”弈转头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白渡看着弈的笑脸和那锅真正冒热气的粥，心顿时有种被撕扯开的感觉。
“白老师，你怎么了，脸色看上去不太好的样子。”弈看到他脸上略显异常的表情，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弈，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说。”白渡将那些复杂的情绪强压下去，嘴角微微颤了颤，“我们找到你在中央城区的姑姑了。”
弈停下了搅动米粥的动作，愣住了。
“白老师，你是要把我送走了吗？”他低下了头，望着那咕嘟咕嘟冒泡的粥，小声问到。
“你姑姑是群青大学的教授，她肯定能把你照顾得很好的。”白渡看到弈垂下的头，心头被一种无力感紧紧包裹。
“白老师，我会做早饭，也会好好看书，不会捣乱。我能不走吗？”弈为自己争取到。
“弈，我知道你是个既聪明又懂事的孩子。但是，但是......”白渡怎么都说不出什么其他理由来。
他也很想把弈留在身边，但是自己没有自由选择的机会。
“我知道了，白老师。我会去姑姑家的。”弈默默将煮好的粥盛进碗里递给白渡，并挤出了一个很勉强的微笑。
“弈，对不起，是我没能力照顾你。”白渡端着那碗粥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白老师，你已经对我很好了。”弈也给自己盛了一碗。
他端着那碗粥，缓缓地从小板凳上下来，默默地走到客厅的餐桌边坐下。
白渡也端着碗坐了过去。
“弈，你真的愿意去你姑姑家吗？”白渡还是没忍住开口问到。
“嗯。”弈点了点头。
弈其实对这个姑姑并没有太多印象，只是偶尔从爸爸口中听到过。不过也大多都是爸爸对她的负面评价，类似于什么六亲不认的绝情女人，工资那么高也不接济一下自己的亲弟弟。
不过，爸爸对人哪里会有什么正面评价。姑姑不想给爸爸钱，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所以现在只能祈祷，这个姑姑是和叔叔一样温柔的人了。
弈用嘴吹了吹碗里的粥，如是想到。
吃完早饭之后，白渡就开车带着弈前往海月教授的住处。
两人一路上都很沉默，谁都无法把心里话开口说出来。
今天是周末，海月教授应该会在家的。白渡站在一处独栋小别墅的门前，犹豫再三，还是按下了门铃。
过了一会儿，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女人来给他们开了门。
“白渡，我记得你毕业后是在研究院工作吧。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那女人微笑着问到。
“是的，海月教授。这个孩子，是您弟弟海阳的儿子弈。他独自从家里跑到中央城区来了。我就想着和您商量商量有关这孩子监护的事情。”白渡说到。
海月低头看了眼弈，脸色立刻变得很不好看。
这孩子，还真是和自己那个混吃等死的混蛋弟弟长得很像呢。
“对不起，我并没有什么弟弟，更不认识这个孩子。”海月哐当一声把门关上了。
吃了一记闭门羹的白渡，脸上带着尴尬的微笑，低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弈。
弈只是沉默不语，双手攥紧垂放在身侧，在心里默念到：自己果然是个没人要的垃圾呢。
白渡心头猛地一颤，他紧紧握着弈的手，离开了那小别墅的门前。
“弈，你跟我姓白吧，做我的儿子。”白渡放缓了脚步，轻声说到。
弈听后抬头看向白渡。他不自觉地回想起，今天早上白老师说要把自己送到姑姑那去的话。
他转而又回想起，那天在院长办公室里听到的那通电话。如果自己不能通过四方学院的入学考核，就会被送到福利院去。
果然，没有价值就会被舍弃。
他现在已经不敢对任何人抱有虚幻的期待了，谁都可以将他舍弃。这种事，自己不是早就该认清楚了吗。
“不，我不需要父亲，我不和任何人姓，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弈小声说到。
白渡低头望向弈那张稚嫩的脸庞。
弈眼睛里的那种空洞和无力，瞬间刺穿了白渡的心脏。
这孩子才这么小，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能也怪自己不够坚定，没能坚决地将他留在自己身边，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二次伤害。白渡在心里如是想到，又不自觉地握紧了弈的手。
“弈，对不起，我没资格做你的父亲。”白渡眼底有些湿润，鼻子也有些发酸。
“白老师，你是我的老师，你不需要做我的父亲。我会努力考进四方学院，让你成为我真正的老师。”弈满脸认真地说到。
“嗯，我相信你。弈，以后还是和我一起生活吧。你的房间我会永远给你留着的。”白渡蹲下身去，抚着弈的肩膀与他平直地对视。
“好。”弈点了点头。
白渡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脑袋，站起身来牵起他的手向前走去。
弈感受着白渡温热的大手，偷偷抬头瞄了一眼他。
他发现白渡脸上的微笑消失了，那是之前很少见的严肃神情。
白老师到底对自己抱有什么样的感情呢？
自己明明和他没有什么亲缘关系，他应该心安理得地将自己送走的。可他的心情好像很沉重，从早上开始就是这样。弈开始在心中揣测起来。
而且，自己刚刚竟然开始埋怨起白老师来了。自己究竟有什么资格埋怨啊？
虽然能够理解白老师的做法，但弈依然很恐惧和他建立父子关系。在弈的心中，这种关系就像一个沉重的枷锁，迟早会将人勒到窒息。
在路上，他们又看到那飘扬的蓝色国旗。
白渡牵着弈的手，驻足望向国旗的方向。
“弈，你和国家姓吧，叫蓝弈怎么样？”白渡的心似乎感受到了某种召唤，开口说到。
弈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嗯，好。”
蓝弈望着那在空中飘扬的蓝色，那种浓烈又极具生命力的颜色，有种无法言说的美。
所以，从今天开始，用这个崭新的名字，开启全新的人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