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接过手巾,过程中两人指尖不可避免的有些轻微碰触。
女孩的手很软,微红的皮肤泛着暖意,相比之下,少年手指就带着明显的寒气,白皙的皮肤包裹着棱角分明的指骨,看着无比修长。
两只手一触即分,女孩红着脸低下头,芳心直跳;少年则握着带着淡淡蔷薇花香的手巾,逐渐勾起唇角。
“谢谢。”
少年转身出门,只留下清澈的嗓音萦绕在女孩耳畔。
“你好,两杯冰卡布奇诺。”
柜台边,少年点好单顺带着付了钱,张祺之前说过饮品她请,但钟离不喜欢欠人情。
趁着店员冲咖啡的间隙,钟离拿起手巾,轻轻擦拭着额角的汗水。
因为距离更近,这一次,手巾上那独特的蔷薇花香浓了很多,止不住的往少年鼻尖里钻。
再加上空调冷风的吹拂,让手巾刚接触到汗水就立马将其吸收挥发掉了,带来的冰凉触感在炎热的初秋显得格外舒适。
“奇怪,闻着不像香水。”
擦干汗迹后,少年仔细端详这只朴素的淡蓝色手巾,手巾质地极软,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用粉色细线绣成的一小朵蔷薇。
上面的香味闻着很舒服,市面上的香水或洗浴用品很难达到这种效果,莫非……
想到某处,钟离老脸一红,赶紧摇了摇头甩掉这些杂念,端着做好的咖啡回到休息室。
顾依依老实的在椅子上待着,手指轻轻点着两人的合影。
和对方在一起的时候,虽然还是会紧张,却没有面对食客时那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了,整个人都放松很多。
所以即便不知道钟离让自己等他是为了什么事,她也愿意等。
咔擦一声,少年用脚顶开木门,进来之后又用脚尖合上。
见对方双手都端着白瓷杯,顾依依赶紧上前接了过来,顺带给钟离讲解:“不用点两杯的,想续杯跟我说就可以。”
“我也喝不了两杯。”
“那你怎么……”
说到这里,就算再迟钝,女孩也明白了对方多点的一杯是给谁的,红着脸低下头。
“店里有规定,我们不能和客人接触太密,也不能收客人送的东西。”
钟离自顾自拉了把椅子坐下:“但店长已经去拟合同了,我们现在可以算作同事。”
说完,他把杯子推到顾依依面前,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
“只是我打算在这里喝完,顺带和你聊聊,不会打扰你工作吧?”
“嗯,现在还不忙。”
眼见推脱不掉,女孩也跟着坐了下来,脸上带了些好奇。
“为什么不在外面坐呢,大厅又整洁又热闹,空调还比休息室配的好。”
“因为我不喜欢热闹。”
钟离轻轻抚摸着琴盒,看向女孩的视线无比淡然,在少年的视线中,女孩样貌很出众,却留着很长的刘海,发稍末端都盖住了眼睛,长长的额发遮掩了她大部分姿容,看着有些阴郁。
这种形象,在服务生当中很少见。
“诶?”
少年平和的视线没有让女孩感到不适,相反,听到对方这句话后,顾依依好奇更甚。
“我在大厅浑身不自在,刚才弹琴的时候也是强逼着自己进入状态,只有在这里才自在一点。”
顾依依惊奇的睁大眼睛:“我和你一样诶,刚来上班的时候也是完全应付不了客人,说话都紧张,最后店长没办法,就调我到后厨帮忙传菜端饮品什么的。”
“那我们还算是同道中人了。”钟离笑笑。
“是啊,不过话说回来,我早上见你背着琴盒,还以为你只会弹吉他呢,没想到你钢琴也弹得这么好。”
想起刚才听到的几首优美琴曲,女孩满脸回味,回味中又带着羡慕。
“基础乐理都差不多,触类旁通并不难,只要肯用心学。”
说着,钟离把琴盒抱在怀里,眼神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庆幸:“我出门时还带了琴,寻思着万一运气好碰到个吉他手的空缺就能干回老本行了,可惜店里并不需要。”
“别丧气嘛,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女孩不怎么会安慰人,不过钟离能感受到对方的真诚。
两人一边喝着冰咖啡一边聊天,令钟离意外的是,顾依依的家里竟然只剩她一个人。
“爸爸妈妈在我高二的时候出车祸,都去世了。”
提起伤心事,女孩并没有太强烈的情感波动,只是眼中逐渐流露出一团了无生气的阴霾。
这种状态钟离很熟悉,那个女子离开之后,他很长一段时间也处在这样的状态之中,知道那种感觉不好受。
为了避免沉重的气氛继续蔓延,他主动岔开话题:“你刚才说,很想学吉他。”
“嗯。”顾依依眼中的阴霾淡了一些:“刚攒钱买了琴,只是预算有限,加上还要一边工作一边上学,可能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时间去报班,只能先自学了。”
“自学也是需要老师指导的,不然东学一点西学一点,到最后大概率什么都没学会,琴也扔墙角吃灰了。”
“可是,我真的没时间,而且上课也好贵的,最低都是四五十一节,再加上我比较笨,连服务生的工作都干不好,这种情况估计没哪个老师愿意教我的……”
钟离抿了口咖啡:“你这个观点错了,错的离谱。”
闻言,女孩惊讶的看着少年,从见面到现在,对方虽然话不多,但一直都表现的极为淡然,很少发表意见,这还是他第一次明确且果决的否定自己的观点。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看着对方略显吃惊的表情,钟离望着天花板浅笑一声,神情中带了些回忆。
“我第一位老师是个性格很跳脱的人。她二十一岁学琴,但奈何音乐天赋实在不怎么样,再加上怀孕期间不太方便,所以磨了一年都没什么长进。”
“后来她带着孩子去了北欧,住在雪原边的原始森林里,那里冬天有长达几个月的极夜,人住在那里,管你睁眼闭眼,天上都是一抹黑,睡醒的时候能不能看见太阳全凭运气。她们对外界的网络连接也被切断了。”
顾依依听得很揪心,光凭语言描述,她都能感受到生活在那种环境中的压抑。
“那段时间电视是拿来解闷的。而弹琴,则成了她们生活唯一的色彩来源。”
“说来也怪,我那个老师平时摁个和弦都费劲,那段时间居然硬生生把技术磨出来了。直到把我教上路的时候,她的水平已经勉强能进行专业演奏了。”
“所以我得到一个结论。”
钟离伸出食指,满脸认真:“所谓的笨,其实是人们用来麻痹自己的说辞,因为很多人压根就没认真坚持着去做一件事,远达不到要拼天赋的阶段。”
“至于能把事情做成什么样,则完全取决于这件事在他们心中的重要性,后来我遇到过很多人,他们的经历也一次次印证了这个猜测。”
“我……”
顾依依双颊通红,钟离面上句句不提她,实则句句都在点她,偏偏对方说的还很有道理,女孩想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偏偏这时,钟离又说出了一句直切要害的话,几乎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