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而无规律的爆鸣在逼近,从声音放大的速度来看,用不了多久弄出那噪音的猎人们便将追上行军的牧群。
而牧群仍在沉默中急行,无人能成为牧群前进的阻碍,自然这些吵闹也不可能延缓其步伐。
白色的牧人忽的一把将行进中的哈缇牢牢抱在怀中。
哈缇挣扎着,想要从束缚中挣脱,去执行那个简单的命令。
于是那牧人小声的在她耳边开口:“arrêtez(命令:安静,停下,别动)。”
哈缇停下了,有些呆滞的抬头看向牧人,她无法理解为何其要在短时间内下达俩个截然相反的命令。
但好在,她也无需理解。
二人如同一块灰色浪潮中的礁石,前行的同胞们自觉的绕开她们,继续向终点前行,很快她们便落在了队伍后面。
白色的牧人没再说什么,只是抱着哈缇,静静看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远方,声音的源头终于露出了踪迹,那是一个不规则的矩形方块,有些像街道上那些已经废弃的,曾经名为“汽车”的残骸,又有些不太一样。
比方说在车体正前方以及左右俩侧并没有开口,而是使用了某种金属色泽的东西完全封闭,再比方说其底盘上悬挂着几条黑色绳索,接触地面的部分正产生激烈的火花。
勉强能称之为“汽车”的巨兽以很快的速度飞驰到二人面前停稳,伴随着一个女人的声音,车门被打开了:“去吧,这里的风很不安,小心别被吃了。真她妈见鬼,还被你说中了,牧群中居然也有风语者。”
下来的是一位身着漆黑风衣的神秘人,浑身被裹得紧紧的,就连面部也被一只巨大瘟疫面具所遮盖。
“好久不见,食腐鸟先生。”看见这位,白色的牧人将哈缇把得更紧了,厌恶的看着他。
“别这样嘛,玛尼。乌鸦可是一种很吉祥的鸟,而‘huginn’则是一只西方传说中象征着‘智慧’的乌鸦,你可以和他们一样叫我‘修津’或者‘修津先生’。”
自称修津先生的男人耸耸肩,手掌朝上与肩持平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从他淡淡的话语中听不出什么情感。
接着他走到哈缇身前,用带着手套的手掌摸摸她的头发,仔细的打量起来,其头上带着的瘟疫面具上的鸟嘴部分几乎要触到哈缇胸膛:“算了,不说这个。这就是你要我帮忙的那孩子?”
“你心知肚明。”玛尼说着,强硬的将修津不安分的手从哈缇头上掰开。
“啊,‘纯净的’格兰德,这可真有意思。明明是牧群的一员,却又再次‘被感染’成牧群。”
修津尴尬的抽回了手,为了缓解这莫名变得有些紧张的气氛,他开始在身上东摸西摸,试图去寻找什么。
最后,他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了一块用玻璃纸包好的糖果,递向哈缇:“给,算是初次见面的礼物。虽然实际上已经不再是第一次…但既然你已经忘了,那我们就还是把这当做第一次见面好了。”
但哈缇没有伸手,既然牧人的命令是“别动”,那在她下达另一个命令前都不应当动。
“也对,是我唐突了,拿着吧,可以以后吃。”修津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好意思的抠抠脑袋,将那枚糖果塞进哈缇的手心。
“所以你真的能让她恢复理智?”玛尼的话打断了二人形似小孩过家家的互动。
“当然,我不是让芜荽小姐给你展现过一次吗,你要是想的话随时可以给你再看一次。”
哈缇有种感觉,他面具后面的脸正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微笑,但眼下并无证据能证明哈缇的猜想。
修津先生将自己带着的瘟疫面具扶正,耸耸肩,补充道:“况且,能不能恢复…你不应该是最有体会的那个人吗?”
“苏尔·芬利!如果你想早点死,你可以直说的。”
哈缇未曾见过这位白色的牧人什么时候有过这般情绪,她能感受到牧人的胸膛在激烈起伏,她的心脏在砰砰直跳。
就连风也随着她情绪而变得暴躁,改变了原本的流向。
深处风暴中心的修津倒是波澜不惊的拉下被风吹下的兜帽,毫不在意玛尼话语中的威胁之意,伸出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不不不,别叫那个名字,我们说好的,就像我不会叫你玛尼·芬利一样。”
“修津!要动手了吗?风突然变得很暴躁。”与修津先生的淡定相比,“车”上的其他几人就显得紧张许多了,转瞬间,他们便摇下窗子摆好阵型,四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二人。
“谢谢的关心,没事的,我们聊的很愉快,只是情绪有点激动了而已。”
修津先生抬抬手,示意他们不要过于紧张,又补充道:“你们可以先上车,喝点茶什么的,回去路上又得颠簸好一阵呢。”
等几人重新回到车上后,修津这才重新开口:“啊,见笑了,那几位总是这么神经过敏。所以…我要的东西呢?”
“自己拿吧,你的契约精神我还是相信的。”玛尼说着,松开紧抱着的哈缇,半跪下身子,头向前倾。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修津边说摘下自己的手套,修长的手伸向玛尼的头颅。
洁白的手掌犹如泡影般,径直没入其中,等到那双手再次出现的时候,手上正拿着一小块灰扑扑湿漉漉,形似蘑菇有如羊脂一般的东西。
本能告诉哈缇,那是名为“大脑”的器官,充满脂肪,是一种很合适的食物。
“好的,很好,很好,那就,‘再见’了。需要给你们留一点告别时间吗?”
修津似乎很满意这样的结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袋子,将那块尚且温热的大脑装进去。
“不用了…”玛尼刚开口便又后悔了,改口道:“算了,还是给我点时间吧。”
“我在车上等你,准备好了告诉芜荽小姐就行。”
说着,修津转身走到车边,拉开了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