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尼。”苏尔的话语没了先前那般的气势，但眼神仍旧锐利，刺得哈缇心里发毛：“你错了，死亡和生存都很丑陋，唯有永生才能留下生命与爱，也唯有永生才配得上我的格劳尔。”
“即便你妥善留存了她的大脑，但又能保存多久呢？充其量四十年已经是极限了吧？作为学术最前沿的你认为自然科学或是神秘科学能在半个世纪内制造出一具能承载格劳尔灵魂的躯体吗？”
哈缇没有在这件事上与苏尔浪费时间，在双方皆各执己见的情况下试图改变对方的意见基本不可能，她只是静静阐述出事实——这本身就是最有利的论据。
“从证明拉格纳洛克后产生的不是一种物质而是一项全新的物质种类，到论证承载灵魂的载体不是心脏而是大脑…作为神秘科学的奠基人，你的学术成就有目共睹，我相信这个答案你心里清楚。”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只要有充分的样本作为理论基础，我终将亲手为她带上永生的冠冕。”
苏尔斩钉截铁的再度重复了一遍： “终将。”
呜哇～
婴儿的啼哭突兀的在荒城中回响，打断二人愈发尖锐的争辩。
苏尔眉头微蹙，在环顾四周试图找到声音源头的同时开口询问：“这是你召集过来的牧群？这么快？”
哈缇同样对此感到诧异，作为驱使牧群的牧者，她知晓周边所有牧群的动向，但很遗憾，并没有任何牧群靠近这片区域，也没有牧群试图连上以哈缇为节点部署的生物网络。
“没，这不是我干的，更何况…他们也没有这般吵闹。”
“那找找看？”苏尔耸耸肩，向其询问她的看法。
“嗯。”哈缇点点头，反正沦陷区内的生活节奏相当之慢，找点有趣的事情也不错，至于这只要他们一见面就总是会吵起来的争论可以先按下不表。
很快，他们二人便在某棵松树脚下雪堆里找到了声音的源头，那是一个不断摆动着手脚的女婴，尖锐的哭声与身上还冒着热气的新鲜油脂证明她是刚刚顺利诞生于这个世界的。
“姐姐～！”
“姐姐～！”
看见二人的孩子哭喊着，手脚并用的向着他们爬来。
二人并未知晓其名讳，但一个名字又自然而然的在意识里浮现。
“纯净的”格兰德·哈缇。
明明只是个甚至未有襁褓的孩提，二人却不敢上前将她从冰雪中拯救出来，二人都对这超出常理的现象本能的感到恐惧。
“又一个…又一个…”苏尔双腿有些颤抖，嘴里嘟囔着，声音中夹杂着对新事物的好奇与对未知的惧怕。
“你的意思是，这不是第一个？”哈缇敏锐的捕捉到了苏尔话语中最关键的信息。
苏尔摩挲着下巴，仔细在记忆里搜寻那件事的详细过程：“俩年前，不列颠尼亚的一个救援组织找到了一个弃婴，根据他们说，见到她的瞬间便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有些古怪的名字。”
说到这里，苏尔顿了一下，语调忽然变得有些古怪，意味深长的撇着眼看向哈缇：“她叫‘不屈的’葛洛丽亚·斯库尔。记得我俩的名字与这俩位的含义吧？你认为这只是巧合吗？”
哈缇知道苏尔指的是什么，那是些久远到几乎被现代社会所遗忘的故事中的内容：“当然，苏尔与玛尼是北方伊甸人神话中日神与月神的名讳，而哈缇与斯库尔则是神话中试图吞噬双月与太阳的巨狼。”
“大多数人是不会以神话中的名字为自己孩子取名的，我和格劳尔却巧合的皆采用了同一神系中的名字，更巧合的是还又同神话所书一般结为夫妻，现在更多诸神的名讳又以这种古怪的方式走进了我们的世界…”
苏尔似乎没有听见哈缇的回答，继续在那里自顾自的说着，他的谈吐举止已经变为其思维的延伸，所做的一切举动皆是为了他更好的思考。
“难道是那些编纂神话的创作者们讲述的不是过去，反倒是是未来？亦或者是…其实我们本身就是一篇故事的一部分？如果真是这样，那格劳尔是不是…”
“讨论这种问题没有任何意义，我们无法证明也无法证伪我们究竟是否处在一个故事当中，甚至我们也无从确定我们在思考这个问题都是否是故事的一部分。”
哈缇强硬打断了苏尔的话语，人类需要一些弄潮儿引领时代前进，但有些时候，也需要一些人在后面拉住他们以防止其被浪花吞噬。
“你总是思考的太远太深，不是沉湎过去，就是在遨游未来，实际一点！我们活在的是现在！你有想过继续这么下去的后果吗？你已经在这条路上走的太远太深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比起你，我才是那个真正脚踏实地在前进的那个，我不怀念或是期待过去与未来，因为过去已经发生，而未来迟早会来，我在做的，就是让希望变成现实。”
苏尔将自己的衣领提高，手指关节在他焦躁的摆弄下发出令人不安的咔咔响声。
“玛尼，你就未曾意识到我没有回头这一选项，对于别人那只是一个疯子不切实际的谵妄，但对于格劳尔来说这么渺茫的概率已是她的全部！有些事必须要有人去做，如果别人不把握住机会，那就让我去完成！”
“姐姐～！”
婴儿持续的哭喊触动了哈缇内心某种柔软的东西，她放弃了继续和苏尔进行没有结果又总是产生的争执，跨到孩子的身边将她从雪地里抱起，用有些破烂的袖口将婴儿尽量擦干净：“决定了，我要扶养她成人。”
苏尔愣住了，过了好一会他才难以置信的开口：“你疯了？她最适合的地方只能是实验室！”
看着怀中乖巧的孩子，哈缇脸上挂上一副灿烂的微笑，愉悦的回答：“我没有，除此之外，我还想向你证明，生命与爱不单单只有永生才能留存。放心，在之前我会给你你想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