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露儿在盛夏之宫的后庭院换好了衣服,跟着爱茉儿和菖蒲穿过精灵宫殿的大厅和廊道。
这座由精灵的赤阳之民们修筑的宫殿坐北朝南,内部也如她所想的那样,每处设计都极尽艺术与华美,整体恢弘无比,气派尽显。
盛夏之宫由三座主体均为四方形构造的建筑组成,中间那座是高达九层的中央主宫,东西则各为一个五层侧宫。宫内各类房间与厅堂总数多达上千间,其中既有供休息的主房与客房,还有典礼厅、音乐厅、宴会厅、艺术画廊等功能多样的厅室。
一想到自己未来似乎就是要住在这座宫殿里,可露儿就觉得缺乏真实感。
“人都到齐了吗?”爱茉儿侧头问。
“按照您的指示,所有事项都已安排妥当,随时可以开始。”菖蒲低头回答。
“很好。”
她们登上围绕着白玉支柱搭建的螺旋阶梯,来到主宫的五层。主宫的五层是歌舞厅,是接待贵客以及精灵贵族们欢庆大事时娱乐的场所。从这里向南,能直达一个凸出的广阔露台。可露儿来到露台上,阳光与微风一起拂过她的金发,民众们欢庆的声音则自地面传来,直达云霄。
在宫殿前方,在那占地辽阔、花团锦簇的御花园广场上,可露儿看见了沐浴在阳光下的、命运女神妮蕾雅的雕像。那件充满了精灵独到的艺术眼光与超凡绝俗的工艺手法的雕塑顶天立地,站在广场中央的大理石台上,金光闪闪,如若从天而降。可露儿眯起眼睛:在那座雕像往南延伸的位置,她好像看到了自己苏醒时搭建的仪式平台。
而在那位女神的裙下,无数或美丽或英俊的精灵们人头攒动。广场上密密麻麻、人声鼎沸。
“敬告我所爱的,赤阳一族的子民们——”
爱茉儿走向露台的边缘,凭栏俯视,同时高声说道。她的声音清楚而洪亮,女王般的威严迅速掐断了聚集起来的精灵们的交头接耳。所有精灵都抬起头,不约而同地仰望着她。
“值此命运交汇之际,天命所归之时,我非常开心看到了各位的到来,以及你们眼中的期盼。而我,有着与你们相同的思绪。”
通过珂诺塔的加护之力,可露儿大概明白了爱茉儿是如何做到的:她使用了某一种扩音的魔法,能让她的声音在即便不呐喊的情况下,亦可传达到上千米而清楚无误。
将十二神赋予各族的“圣魔力”的力量,以“魔法”的形式释放而出——这项名为魔法的技艺正是由精灵们率先开发的。一想到人类的诸王在讲话时都得扯破嗓子,而集市上的公告员只有个箱子踩着,看来对精灵们而言,将魔法运用到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才是他们的习惯。
可露儿默默地记下这一点。
“我们漫长的寿命,本该是诸神赐予我们、让我们尽情享受生命的恩赐。但现在,正是这对时间长久的占有,却让我们相较于他族,受魔王的千年诅咒的阴影笼罩更深!千百年来,这世间历经桑海变迁,整个精灵的族群也不复往日的团结。更别论人类、亚人和矮人——短暂的寿命为他们带来的,是比我们更浅显的目光,和随之而生的野望。毫不夸张地说,我们的族群,正站在一叶风雨飘摇的孤舟之上……”
在爱茉儿的身后,纠结着十指的可露儿坐立难安,表情也不怎么好看。虽然爱茉儿已经用了尽量委婉的词汇,但她也知道,在当下的时代,人类、亚人、矮人和精灵族群的关系,早就不是三千年前并肩而战的同盟了。
三千年的那场大战改变了许多事,可随之而来的时光却改变了更多。在岁月的洗礼下,几经换代的人类早已开始陆续遗忘那段古老的历史。就连可露儿最早听到关于魔王的这段传说时,也只是把它当成一个传说故事。
对更多人来说,那段全大陆的种族同仇敌忾、同舟共济的往事,倒更像是一段异想天开的童话。
人类族群分裂为多个王国和帝国,而且对精灵、亚人和矮人都表现出了轻蔑与厌恶。人类远超另外三族的繁育速度意味着他们必须不断扩张,而这势必又会让他们和其他种族产生冲突,乃至人类族群自身的分裂……拿可露儿记忆中的最近数十年讲,人类与精灵的关系实在谈不上友善。
“但司掌命运的慈悲的女神——妮蕾雅并未抛弃对我们的爱。”爱茉儿伸出双臂,阳光尽数照在她素白的衣裙上,让她犹如圣光中的天使。“命运最终眷顾了我们,阳光照耀在我们赤阳之民的身上。我将满怀喜悦与振奋地告知各位:是的,从十二神祝福中诞生的‘精灵圣女’,已如预言所揭示的那般,降临在了我们之间!”
广场上传来排山倒海的欢呼。精灵们拥抱在一起,欢呼雀跃着圣女的诞生。可露儿踮起脚尖,偷偷伸着脑袋,发现居然还有精灵在相拥而泣。
自己的出现竟能让他们激动成这样吗?
“我,爱茉儿·艾瑞安娜,精灵族群赤阳之民的领袖——在此满怀自豪与欣慰,请各位与我共同见证这个历史的瞬间,迎接我们的圣女——可露儿·艾瑞安娜!”
她转过身,面带微笑。“过来吧,我亲爱的妹妹。”
“我……”
可露儿捏着衣角,手足无措。她可从没见识过这么大的场面,此时不禁有点怯场。
“别怕,”爱茉儿语气柔和,向她伸出手。“可露儿。到这里来。看看你的子民们吧——看看他们,你才会有想要保护他们的勇气和信念。”
可露儿吞咽一声,踩着精灵矮根鞋,迈着细碎的步子,款款走到露台的边缘。
看到她出现在露台上,精灵们立刻爆发出最为热烈的呼喊。
“可露儿大人!”
“圣女大人!我们爱你!”
“为我们带来十二神的恩赐吧,圣女大人!”
“请庇佑我们的世界,保护我们的家园,驱逐邪灵吧!”
……
各种各样的祈盼和呼唤从四面八方传来,让可露儿有点招架不住。精灵们的祈愿声让她产生了一丝恍惚。她闭上眼,扶着脑袋。她总觉得自己好像看过类似的场景,聆听过类似的愿望……
充满温度的双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
“聆听他们的愿望,”爱茉儿的声音就像天外的回响,“然后感受他们的思念,思考他们的前路……最后,得出的你答案吧。”
可露儿再度睁开眼。精灵们的开心和期待都写在他们的脸上,每一个都活神活现、似在身前。
今后的她,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对待他们……还有自己之后的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