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我看书的速度是越来越快了，幸好我还带了另一本。”
深夜，夏虫停止了鸣叫，但戴斯的耳边并不宁静。
洛凡睡觉的呼噜声时不时响起，狂牙吃东西的声音到一直持续着，这让戴斯都怀疑起食物是不是带少了。
咀嚼声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后，终于停了下来，狂牙打了个饱嗝。
“吃饱了能帮我从外套里拿本书过来吗？在胸口内侧的袋子里。”
将手上的书轻轻合起放在桌上，戴斯迟迟没有等到狂牙递过来另一本新书。
“拿着我的书，又不过来给我，你是什么意思呢？”
戴斯的背后，狂牙抱着另一本《普特拉特的战诗》，尾巴颤抖、眼神灰暗呆站在原地。
“你在害怕？因为同伴的尸体？”
一如既往，戴斯连头都没回，却能一清二楚地知晓周围人的动作。
“既然你胆子这么小，把书丢过来吧，小猫咪。”
短暂的宁静后，狂牙小步走向了戴斯身旁，将手上的书放在了桌子上。
“给你，我的胆子才不小！”
虽然声音确实不像平常一样响亮，但能说出这样的话起码证明她已经恢复了一些。
戴斯没第一时间拿过书，而是将自己的上衣和兜帽脱了下来。
而狂牙看见的，是一具完全可以说是骨瘦如柴的残缺肢体。
他的左半边身子以及四肢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黑色的迷之肉体，而他的脸和脖子，像是被收割机伤过一样，满是伤疤。
狂牙的表情失控了，她甚至向后退了两步。
“天气有点热，帮我把这些和外套挂在一起吧。”
“你的身体……”
“很恐怖，对吧？”
戴斯将衣服放在桌上，将那边《普特拉特的战诗》盖住。
“小猫咪，你知道当初对黑塔的联合战争吗？”
黑塔世界，是普特拉特最为奇怪的一个分支世界，它已经塔顶的神明都邪恶而诡谲。
并且黑塔世界维持存在的方法，是对其他分支世界的蚕食和同化，所以在近五十年前，其他所有的分支世界联合，将黑塔碎片化，流放到了空间间隙。
狂牙点头，她是普特拉特的原住民，自然是知道这些事情的。
“我当初跟随白塔第一波先遣部队，为调查黑塔世界，我进入了一支斥候小队。”
“但其实最开始我是步战部队的，我的队友和队长帮助了我很多。”
“结果在任务途中，由于被发现了行踪，我和队友全部被黑塔神明所释放的贪雾侵蚀，而我伤的最轻，只是丧失了手臂、双腿和半边身体。”
明明是如此重的伤势，戴斯描述起来却平静如水，好像受伤的是另一个人似的。狂牙都表现得更加比他更加激动。
“然后呢？”
“然后，我为了活下去，让他们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赢得了战争。”
戴斯举起“自己”的手，眼神如同在与一位老朋友对视。
这个故事的结尾，比狂牙想象中要意外地多，以至于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
“好了小猫咪，故事讲完了，能帮我把衣服挂在那边吗？”
一整夜，戴斯与书作伴没有片刻的休息，而狂牙将所有手下的尸体埋葬在了总部的后院。 等到早晨降临，狂牙诉说了一切：
自己原本是一只在部族战斗里被凶残人类吓跑的弱小家伙，一路风餐露宿来到了这里，然后，直到自己遇到了那个叫做冥芮的女人。
她给了自己足以在这一片街区称霸的力量，但代价就是自己将这一整片地区控制起来。
这对于狂牙来说并算不上代价，甚至可以说是娱乐和报复，很快，她便创建了狂牙帮，称霸了这的几条街区。
而后，冥芮的第二个要求来了，寻找一个来到此处的男人，所以她放出了消息。
但没想到，到最后居然会这样，自己的贪心，害死了所有忠心手下。
将这一切告知朵兰等人后，狂牙居然当众跪了下来。
“拜托你们，帮我的手下复仇！”
朵兰一只手撑着头没说话，洛凡赶忙将狂牙扶起，而艾露蕾眼神共情，望着戴斯。
将一切记录完，戴斯叹了一口气。
“好了，这件事现在只能告一段落，我们回去吧。”
看着他们起身，狂牙却仍然坐在地上，眼神哀求而疑惑着。
“我们”，这其中包括了我吗？
当然。
戴斯与她对视着，眼神直白明了：我们会帮你复仇。
中午，斯洛城邦的一只军队就在这里驻扎了下来，洛凡跟着艾露蕾和老艾德回到了家，狂牙则被戴斯带回了白朝区。
事情的结尾不算圆满，但还算是个好结局。
“所以，你一开始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老艾德的伤势让他只能躺在床上休养，艾露蕾便在已经修复好的客厅里问了洛凡这个问题。
“啊，这个嘛……”
洛凡还记得被狂牙攻击时，艾露蕾释放了共同承担伤害的魔法，现在的他，已经有些说不出自己当时的目的了。
“嗯，就是看到了水晶，就想来看看你。”
“不是为了来劝我不要继续喜欢你吗？”
艾露蕾仍然笑着，像是刚刚遇见时一样。
“当……”
面对这样的女孩，洛凡已经说不出谎话了。
“对，一开始我的想法是这样的。”
“但是，那是因为，我的灵魂可能会导致我随时丢了小命，我不想让你……在我身上浪费感情。”
洛凡的愧疚，让他不敢看艾露蕾的表情。
他自认为自己会拖累到艾露蕾，而艾露蕾也沉默着没有说话。
良久，她叹了口气，温柔地回应：
“既然如此……”
她终于要放下作为希斯女神信徒，而对自己产生的执念了吗？
目标要达到了，但是为什么，胸口开始痛起来了……
这样想着，洛凡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紧紧握拳，指甲都嵌进了掌心。
没有听到艾露蕾后面的话，回应洛凡的，是艾露蕾的拥抱。
“如果说，之前对你的感情，是我作为信徒的执念，但到了现在，我可以认真地说，我对你的感情发自真心。”
“还有，其实你值得被爱，不是吗？”
洛凡的身体一颤，灵魂也震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