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雪地上,克莉丝汀娜脚步踉踉跄跄,但是她仍然拼命的继续往前跑。
一阵猛烈的咳嗽,肺部深处仿佛有烈火在焚烧,喉咙涌出腥甜,刚刚的摔伤使克莉丝汀娜的左手完全失去了知觉,而她只庆幸伤没在腿上。
树林邻近溪水,不如说正是因为这条小溪,附近才能诞生树林。冰冻的溪水和湿润的泥土混在一起,每一脚下去都会踏碎冰渣。积雪的厚度深浅不一,想要在如此路面上保持平衡,就不能移动的太快。
克莉丝汀娜来时有如闲庭散步,不觉得有何艰险,现在拼命逃窜,才发觉这条路的确难走。
天空上厚重的云层稍微散去了些,日头照在雪地上,晃出刺眼的反光。后面的追兵离克莉丝汀娜越来越近了。
他们大声喊叫:“缇娜!缇娜!你不要跑的那么快,是我们啊!”
克莉丝汀娜听到熟悉的声音,惊喜的回过头:“基利,阿方斯!原来是你们,我还以为……你们来这儿是干什么呢?难道也是来摘果子的?”
兄弟之中瘦高的那一位搓着手,对女孩说道:“是啊,我们也是来摘果子的。远远看见你,想着过来打个招呼。没想到你拔腿就跑,我们又担心你,以为遇到了什么危险,就跟过来看看。”
克莉丝汀娜开心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阿方斯踏前一步,朝克莉丝汀娜伸出自己的右手:“天色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他怀里揣着利刃,身后站着弟弟。只要克莉丝汀娜肯握住他的这只手,红发女孩就会从此消失在这片积雪深处。
他自认自己的表情、动作、话语都天衣无缝,上周他才拽过克莉丝汀娜的辫子,惹得女孩又羞又怒,众人哈哈大笑。
遇到自己,她本不该有戒心才对。
阿方斯保持着笑容,可是克莉丝汀娜没有理会他,克莉丝汀娜甚至没有正眼瞧他,只是用充满恐惧的眼睛死死盯着基利。
阿方斯疑惑的回过头,看见弟弟好端端的站在自己身后,两只手自然下垂在身体两侧,什么也没拿,衣着也并无不妥之处。
“基……基利先生,您怀里藏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克莉丝汀娜问道。
她的声音在抖,身体也在抖。
“什么也没有啊?”基利说道。他个头矮胖,宽大的罩袍下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可是阿方斯知道,那些只是脂肪而已。
“你们说,你们是来摘果子吃的,那你们摘的果子呢?它们在什么地方?”克莉丝汀娜问道。
她仍然死死盯着基利,声音却抖的更厉害了。
“哦,这个啊,你说的对。你瞧我多糊涂,把果子都藏在怀里了。我这就拿出来,你看了之后,可就不要再怀疑我们是坏人了嗷。”基利伸手,在自己的怀里摸索。
“不要把那鬼东西拿出来!”克莉丝汀娜尖叫。
她转身就逃,这可出乎了兄弟两人的预料。基利和阿方斯愣了一瞬,互相对视一眼,才继续追上去。
“都怪你,把事情搞砸了!”阿方斯抱怨道。
弟弟则憨厚的笑笑,为自己辩解道:“我哪里知道她这么敏锐,刚刚你也看见了,我什么也没有做呀。”
阿方斯掏出一柄四寸来长的大匕首,淬炼后的精钢折射出幽蓝的光线。
他眯起眼睛,看着前面女孩歪歪扭扭的身形,三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阿方斯开口宣判:“好在,她跑不了多远了。”
累,很累。身体没有办法继续动下去,肺部像是要炸开来一样,双腿也到了极限。
干脆就这么停下来吧,也许只是自己想多了,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
基利和阿方斯是矿场里的老人了,与自己认识也有很长时间。克莉丝汀娜熟悉他们,阿方斯脾气暴躁而孤僻,经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人大吵不歇。这种时候,老好人基利则会出面劝架。
也许他们真的只是偶然碰见了自己,出于对伙伴的关心跟了上来。自己和他们汇合之后,什么都不会发生,自己能够安然无恙的走回去,然后见到赵威,把怀里的果子送给他。
可是即便身体已经濒临负荷极限,脑子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思考。
克莉丝汀娜无法继续欺骗自己,她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再这样继续跑下去,自己永远也没有办法见到赵威了。
自己费尽心思争取到的盟友,强大、神秘、帅气的魔法师,能支撑起自己的整个未来,但是在这个场合,无法为自己提供任何帮助。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仿佛一瓶毒药,浇灭了心中最后的希望。
克莉丝汀娜彻底沉入黑暗中,她的面前再无一丁点光亮。
正因如此,克莉丝汀娜看清了。
她看清楚唯一的光线,正源于自己的体内。
两天前的那场夜谈,克莉丝汀娜没有骗过赵威。她一开口,赵威就知道这位自称的前龙骑士团成员是个冒牌货。
同时赵威也犯了个错误,那就是克莉丝汀娜虽然不是正牌骑士,但是她真的学过剑术。
妈妈说过,骑士既温柔又强大,他们拥有财富和地位,披着精钢打造的白色盔甲,享用最好的美食,然后迈出城堡,策马挥剑,只为保护弱者。
于是无数个夜里,克莉丝汀娜梦想成为骑士,一遍又一遍的对着石壁重复挥剑。
从笨拙,到得心应手。虽然还未经实战,她早已是一名优秀的剑士。
她用还完好的右手探向自己的腰际。
阿方斯忽然看见前面的女孩停下了,她站在原地喘息不止,眼睛在自己和弟弟身上来回打量,最终落在了后方的弟弟身上。
阿方斯伸出手,道:“别闹了,缇娜,我们带你回去,一直站在风雪里会……”
“小心!”基利大声吼道。
“砰!”
一柄弯刀从后方探了过来,与什么东西结结实实撞到一起。
阿方斯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克莉丝汀娜突兀拔刀,朝着他的面部斩击。这本该是避无可避的距离,可是他的弟弟似乎早有预知,后发先至,帮他保住了头与脸部。
“该死,你这xx!”阿方斯怒声骂道,他手上握着一把二尺来长的曲刃弯刀,刀柄处用上好的皮革包裹,一看就并非凡品。
“出来摘果子带这么大的刀啊,是怕被毛毛虫伤了手吗?”换作平时往常,克莉丝汀娜一定会这么大声嘲笑。
她可从未吃过嘴皮子上的亏。
可是这次不一样,克莉丝汀娜的头脑昏昏沉沉的,拼尽全力才能勉强看清面前二人的动作。若是开口说话,立刻就要晕倒。
她盯着两人手中的兵刃,想象锋利的刀尖划过自己的皮肤,割开肌肉,斩断骨头。身体一点一点冷下去,头脑越发的昏沉。
“嘿,她还真觉得能和我们打上一架。”阿方斯吐出一口唾沫,轻蔑的笑笑。
“喂。女人,赵威那家伙和你接吻的时候,会用手揉你的xx么?”基利突然抛出一个问题。
克莉丝汀娜一愣,这个问题极其低俗,却带有一种魔力,叫她的思维不由自主的陷了进去。
她又回忆起被赵威拒绝的那一晚,不禁满脸通红。
“我还没有接过吻。”她正想如此回答。
可话还未出口,基利早已一刀横砍。
克莉丝汀娜慌忙举起自己的匕首格挡,却被震得回退一步,手臂酸麻。
战斗就此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