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世纪,绝大多数的领主都有地牢这个东西,哪怕是光明正大的神权采邑也不例外,德拉堂教区作为最大的神权采邑之一,从正门进入,那约莫八九个小牢房便分布在两旁。
牢房的光线非常昏暗,克里斯蒂娜被关押在入门靠右的第一个小房间内,目光只能勉强分清周遭的景象。
除了她身前那坚硬而紧密的铁栏外,四周都是坚实的砖石墙壁。在这种昏暗的环境中,白皙的肌肤看起来便特别显眼。无论是吹弹可破的皮肤,还是纤细匀称的四肢,都能时刻牵引人的目光,可惜,犯人并没有心思欣赏自己的身体。
克里斯蒂娜支起身子,坐起来侧身靠在一边的石墙上。
双手被手铐拷在身后,令她感到十分的不自在,用力挣扎了好一会儿,那绳子也没有一点松动。
“这也绑的太紧了。”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只能另寻他法了。
思考片刻,克里斯蒂娜扭头看向四周,目光越过简易的栅栏与布满青苔的石墙,还有牢房那未干的血渍与死去的老鼠。
突然,她眼前一亮。
有了!
挪动身子,向墙角靠去,中世纪的石料加工技术比起罗马时代是纯纯的大倒退,凹凸不平的石砖表面布满了缝隙。
好巧不巧,正好有那么几块石砖,碎了一个角,这个角有足够锋利。
艰难地站起身,将绑在后腰的绳子靠在石砖的碎角,身体上下移动起来,亚麻的绳子与石砖摩擦,发出沙沙的噪音。
对别人来说是噪音,对她来说是救赎的天籁。
在反反复复的摩擦中,时间过去了不知多久。
随着摩擦力度的加大,石砖锐利的裂角也变得迟钝起来,但此时,绳子只消临门一脚,便可断开。
这时,牢房外隐隐传来一阵争吵声。
克里斯蒂娜停下手中的动作,将耳朵靠在栏杆旁:
马匹的嘶鸣,人群的争吵,金属的碰撞声。
她不由得心中一紧,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难以抑制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猜测。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先把绳子弄掉。
带着愉悦的心情,克里斯蒂娜加快了摩擦的速度与力度。
手腕发力,绳子顿时断开。
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坐在地上,久违的擦起额头细密的汗珠起来。
这时,一阵脚步声从远到近,推开大门,来到她的牢房前,然后用钥匙打开了牢门。一个卫兵走了进来,解开墙上挂着的链子,然后一言不发的走上前。
“大人,请随我来。”
小个子卫兵用相当奇怪的语调说道。
这种事的确罕见。
克里斯蒂娜站起身,整个人俯视着卫兵,用可能轻柔的语气问道:“请问……外面发生了什么?”
卫兵顿住,转头看向克里斯蒂娜:“您到了就知道了。”说罢,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几枚黄澄澄的英格兰金币。
克里斯蒂娜顿时感到有些荒谬。
这算什么?
有些好笑的接过卫兵手里的钱币,她点点头,跟在他屁股后面。
到了监狱大门口,卫兵再次掏出钥匙,厚重的大门敞开。
“阳光啊!”
虽有乌云遮罩,外面略显明亮的阳光还是让她的眼睛有些不适,卫兵停下脚步,看她眯着眼睛适应了一小会,才继续不行,脚步不停地引着她来到了外面。
克里斯蒂娜眯起眼睛,感受着滴在身上的毛毛细雨,回忆起了中学的知识。
爱尔兰是海洋性气候,全年气候温和湿润,受盛行西风带控制。
东印度公司的职员最怀念的不是印度的宝石和仆人,而是伦敦阴雨密布的天气。
这句话让她记住了不列颠群岛的气候。
跟随卫兵七拐八拐,克里斯蒂娜很快来到了原本竖着火刑架的广场。
看起来,似乎是由于降雨,对女巫和邪崇的净化仪式也没能完成,村民们大多都失望的散开了。
望着没几个人的广场,克里斯蒂娜松了口气。
不是送自己上火刑架就行,看样子那个女孩应该也没事了。
作为银头发的人,她很难不有火刑架PTSD,这样她就放心了。
卫兵则继续领着她向教堂大门走去,火刑仪式是在教堂门前附近举行的。
教堂紧闭的大门前,有两匹马正被拴在柱子旁,一边吃着庭院内的杂草,一边哼哼唧唧的叫着。
克里斯蒂娜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谁的马--她从伊比利亚进口来的矮马,本来是拿来配种的,失败之后就丢给马克森让他给骑士们用了。
木门打开,这座神殿并不是承担日常弥撒功能的社区小教堂,而是一座集防御与管理一体的大型神殿,大门打开,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众人日常弥撒的地方。
由于经济和文化原因,这座于六十多年前由英格兰教区,即坎特伯雷①大主教资助建立起的教区并没有将太多的精力花在室内装潢上,因此这座教堂显得有些朴素过头
越过一排排教会长椅与宣礼台,卫兵继续领着克里斯蒂娜向前。
推开宣礼台右边的木门,就是神殿的核心部分了-圣坛。
圣坛被摆放在一张象牙白的大理石桌子上,上面用烫金缀满了宗教符号与拉丁字母篆刻的祷文--这也算是少数没有失传的古罗马技术了。
圣坛上面主要用各种壁画描绘了基督教历史上的大事件:如摩西开海,耶稣的复活,耶稣升天等。
圣坛的两侧,则有着两张木桌,每张桌子旁的摆放着四个板凳。
右侧桌子旁,坐着两个桶盔人,和一个教士。
骑士看起来时刻准备拔剑战斗,教士则是眉头紧锁,一脸忧愁。
随着木门吱呀的声音响起,教士率先将目光投了过来,然后,则是两名骑士。
见到跟在卫兵身后,身材高挑,穿着靛青色亚麻布衣的克里斯蒂娜, 三人纷纷眼前一亮。
教士率先开口。
“啊--陛下,很高兴看到您莅临德拉堂教区。”
克里斯蒂娜气的牙痒痒。
给我装傻是吧,还烧女巫,你是真他妈该死啊。
她冷哼一声,并未对此做出什么回应,而是越过卫兵,随手拉开一个板凳,自觉的坐在上面。
“辛苦你们两位了,请摘下头盔吧。我确信采邑主教是满怀着一片对主的赤诚的。”
克里斯蒂娜敲着桌子,沉声说道。
“是”
骑士应声,将头盔摘下。
都是相当熟悉的老面孔,一个是给她借衣服的老兵,一个是叫山姆的矮个子士兵。
没有管教士,克里斯蒂娜转过身,接着向骑士问道:
“在我来之前--都发生了什么?”
她是受害的一方,还是领主,教士活该被晾着。
山姆见状,扭头看了看四周,还有靠在板凳上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的教士,开口说道:
“两点的钟声敲响之后,您还没回来,马克森大人就派我们进入教区找您,并顺路通报教区主教我们的行程。”
“我跟老汤姆沿着大道找了一圈,问了一圈村民,他们说您向神殿那去了,我们就去了神殿。”
“再然后,我们就看见火刑架和主教大人了。”
说到这里,山姆欲言又止,看了看教士,又看了看冷着脸的克里斯蒂娜,似乎是在犹豫之后的话该不该说。
克里斯蒂娜慢慢的点了点头,跟她想的差不太多。
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用再说了。
克里斯蒂娜转过身,面对着教士。
“阁下,你也不想你违反宗教法的事情被主教大人发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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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特伯雷:天主教五大圣地之一,位于今英格兰东南,中世纪不列颠教区位于此地,此地亦是全英国最大教堂所在地。
后随圣公宗,即英国国家教会兴起,宗教职能逐渐转移至伦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