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德拉堂教区出发,一路到基尔代尔市的路程仅有数个小时。
基尔代尔市的人口算不上多,比不上都柏林这样拥有五六千人的大市,但也不算少--起码有三四千人。
爱尔兰的母亲河,香农河从基尔代尔市的西方穿流而过,围绕着这条河流,诞生了无数了采邑,庄园与城市--单单说基尔代尔的邻居,便是康诺特公国的核心城市-康诺特市,顺流而下,便可见到王国的首都-托蒙德市,与其主要产粮区恩尼斯采邑。
基尔代尔市与围绕矿山建立起的科克镇,围绕林场建立起的托蒙德市,人工干涉建成康诺特市,围绕海港建成的都柏林市,威克斯福德市都不同--它是一座建立在中央平原上的集镇城市,它位于人口最稠密的东南二公国:米斯,伦斯特与相对落后的康诺特,芒斯特二国的过渡地带,承担着平衡爱尔兰东西方政治经济文化交流的重大职责。
而与都柏林市类似,基尔代尔市是一座典型的双核心城市,整座城市的绝大多数的建筑都位于靠近香农河的大港口与农场,以及靠近德拉堂教区的东部大集镇,形成了独具一格的城市风光。
从城市中央的市民大道穿行而过,一路上满是形形色色的匆忙路人与售卖粮食的农民,克里斯蒂娜的车队最终停在了城市中央的市政厅。
说是市政厅,其实就是一座未完工的城堡,当然,你只要乐意,叫它什么都可以,它其实就是当地的领主-也就是米斯公爵与行会代表们议政,以及市民处理日常纠纷的地方。
如今,随着托蒙德的执达官抵达此地,这里已经变成了官吏与驻地骑士们的住处。
在向城堡里通报了访客身份之后,负责起居的仆人便把克里斯蒂娜等人请进这座城堡中,他们被带到宽敞明亮的会客厅里,坐在橡木长椅上,等待着当地官员的到来。
坐在宽敞舒适的城堡里,的确和城堡的感觉大大不同。
“大人”坐在克里斯蒂娜旁边的艾莉娜怯怯的开口问道“我需要回避吗?”
“你就在这里。”克里斯蒂娜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是我的廷臣,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他和你没什么两样。”
不多时,基尔代尔执达官就来了。
橡木大门被侍从推开,一个消瘦的男人走进房间,他穿着做工精良黑色的羊毛衫,长长的黑发无力的趴在耳边,未剃干净的胡茬在唇边慵懒的挂着,整个人面色红润,皮肤暗黄-这说明他有点钱,但不多。
在农业时代,通过一个人的肤色来判断生活水平是一个十分简易的办法。
对于靠天吃饭的农奴来说,他们的皮肤往往会被晒成淡黑色,当然,这也要视乎一个地区的纬度和光热条件,但有些规律总是相通的:那些有些小钱的城市人则是黄色,至于地主们,当然是白白胖胖的咯。
“美丽的女王陛下,还有同样令人生畏的骑士先生,我实在为我的迟到感到抱歉。”一进屋,那位执达官先生便高声说道,语调抑扬顿挫,脸上也带着真诚的歉意。
“请您恕罪,麻烦总是接踵而至。战争结束之后,到处都是流民,图谋不轨的旧贵族,还有该死的,似乎永远不会疲劳的市民,政务几乎压倒了市议会的每个人。”
克里斯蒂娜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官僚主义---看来在每个时代都广泛存在。
“更多的执达官将会在不久之后到达这里,”克里斯蒂娜沉吟片刻,“基尔代尔会是中部地区的通衢枢纽...你的任务对整个王国而言意义重大。”
“那自然再好不过了,陛下。”
执达官喜上眉梢,随手拉开一把椅子,坐在克里斯蒂娜对面。
而接下来就是例行的问话:本城今年税收几何?人口几何?丈量田亩的工作如何?战争对城市的破坏如何?
而执达官在这样的问话下看起来已经有些汗流浃背了---这位封建贵族时代的书吏第一次感受到了东方的“等级责任官僚制”带给他的一点小小震撼。
艾瑞娜听着只感觉昏昏欲睡,他将头扭向一旁的马克森,小声嘀咕道:
“大人,贵族老爷现在都用这种方式说话吗?”
马克森小心翼翼的压低声音:“难道北方的不一样吗?”
“不知道,我给贵族老爷当女仆的时候,他们从来不谈这些让人昏昏欲睡的东西。”
“……也许北方的风俗与现在不同了......当然,陛下的说话方式确实……比别人特殊一点”
“当然,陛下,基尔代尔不缺几艘船只,我们有大量熟练船夫和工人,只要您告诉我们路线”执政官点着头,“在基尔代尔,造船业是和经贸并列的产业。”
“那就好,我担心的就是基尔代尔没有可用的船只。”克里斯蒂娜颇为赞许的点了点头。
看来这位执政官听课很认真,至少明白了她造出来的“产业”,“经贸”这两个词是什么意思。
“至于路线......马克森!”
一边说着,克里斯蒂娜一边将目光投向一旁与艾莉娜交谈正欢的马克森。
他负责安排车队的行进路线,后勤补给等任务。
正在向艾瑞娜灌输反封建贵族制,拥护一个女王思想的马克森一惊,两人立即板正的坐会自己的位置。
“啊?路线是吗?我有地图!就在这里!”
马克森咳嗽了一下,严肃的作出回答,而艾莉娜则重新恢复到从前的状态--拿着勺子拌着碗里放了咸肉的麦粥。
克里斯蒂娜瞥了两人一眼,心中有一种难言的快感--刁难别人总是让自己开心,不是吗?
执政官得到了回答,没有再多问。
克里斯蒂娜则紧接着开口:“接下来我们来谈谈正事。”
有些事情必须让他们知道
穿着黑羊毛衫的执政官闻言,整了整衣袖,将无处安放的双手受好,轻轻点头,严肃的看向克里斯蒂娜。
“您说,陛下。”
“第一,我计划以都柏林为模板,向全爱尔兰的城市推广类似的议会制度。”
闻言,执政官点了点头,没有露出丝毫的惊讶。
作为在她手下当了三年书记官的老资历,他,或者应该说绝大多数有资格被派去外省的执达官都对这类事情没有意外。
他们都是精挑细选的,年轻,且出身寒门的知识分子,在东方那个产瓷器和丝绸的国度也许是破落的书香世家,在欧洲则廷臣与行会市民的后代。
议会制度,需要他们做的无非就是控制好行会与投票程序,这没什么。
“第二,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克里斯蒂娜深吸一口气,双眼认真的看向他。
“您请说。”
看见女王这个样子,执政官不禁抚了抚手背,神色变得更加严肃了。
“维京人要入侵了。”
“您是说...”
黑衫执政官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疑惑的问道。
“没错”克里斯蒂娜点点头,“就是他们,那些北方的海上蛮族,现在正要举族南下...阿尔斯特公国已经沦陷了。”
几滴汗液落下,整个房间内顿时落针可闻,但黑衫执政官还是冷静了下来。
他镇定的问道。
“大概有多少人?”
“多少人?”克里斯蒂娜有些不确定的重复了一遍,“那是一整个维京部族,按照目前的情报来看,阿尔斯特公国已经崩溃了,这个数字.....”
“不会少于两千,最多也就一万人---如果他们带上妇孺老弱的话。”
马克森立即发挥了他的军事专长,紧接着说道。
“没错,阿尔斯特不算强大----就算掘地三尺,它能够养活的士兵也不算多。”
克里斯蒂娜重新靠在椅子上,双手卷着垂下来的银色长发,故作轻松的说道。
“这....”执达官语气有些犹豫。
以基尔代尔的水利条件...维京人的舰队一旦攻来,恐怕这里将顷刻华为人间炼狱。
“我说这些,是需要你做好战斗准备----奥勒留皇帝有句话:战争来临时,强壮的人会率先受难:那些北方贵族将会替我们抵挡维京人的第一次冲击。”
克里斯蒂娜坐下,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认真的说道:
“接下来才是你要真正关心的是:我要你派人去勘测从香农河到利菲河,以及斯拉尼河的距离,地形。”
“为决堤而准备?”
执政官有些迟疑的问道。
“不”克里斯蒂娜摇了摇头,“....我要修一条运河。”
“我要把香农河,利菲河,斯拉尼河全部连接起来,把整个爱尔兰用运河贯穿!”
克里斯蒂娜张开双手,神色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