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铁质的剑尖应声而断。
海德里克愣愣的看着手中断裂的长剑。
就这么...断了？
这可是王城最优秀的工匠们耗费了十多天，用从北极圈封冻的土地一点点挖出来的陨铁，辅以木炭高温炙烤数日之久，之后还要再经历无数次反复的锻造与淬火，直至将铁矿内部的杂质完全去除为止，才能进入正式的锻造和铸剑环节,历经数日，轮换数人才能锻造出这样一柄农业时代最强大的铁剑。
哪怕自己这把铁剑是偷工减料的残次品，也不至于如此吧？
就这么被一个在体力，知识，经验远远没有自己丰富，年龄也比自己少上十多岁的西欧贵族小姐拿着所谓“钢剑”斩断了？
海德里克看着自己手中断掉的长剑，心中顿时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而一旁的众人则对此毫不意外，兰斯叉着双手，默默的看着伫立在原地的海德里克，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怜惜。
他们早就见识到了这种新材料的威力。
一周前，城南的煤钢复合体刚刚投产，克里斯蒂娜就下令工匠们在开炉，熟悉操作流程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铸造尽可能的武器，长剑，盾牌，盔甲，一切以军事需求为先。
而兰斯，马克森这些兵团骑士，也在第一时间拿到了工场的样品：钢剑和试制的板甲。
委实说，钢剑的锋利和耐用程度的确远超兰斯的想象，如果在有经验老兵手中，它削铁如泥，在配合默契的情况下一支配有全套钢制军械的重步兵军团击败三倍于己的轻步兵军团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也仅限于此了，作为冷兵器的性质决定了它在性能上的提升并不能在战场上起决定性作用，更多的是作为一种锦上添花的兵器而存在。
是的，钢剑的确让他很震撼，但也仅限于此。
也许坚固的钢剑能够在关键时刻救下战士一命，但装备钢剑与否，在这个时代并非输赢的主导因素，而是骑兵与抗骑兵数量的多寡。
按照女王陛下的说法，钢剑的巨大优势在于它是一种坩埚钢一体铸造成型的武器，它可以大批量的以极高的质量标准快速生产，而非往日需要由一两个工匠带着学徒奴工在铁匠铺敲敲打打数日，才能打造出来的参差不齐的兵器。
不过克里斯蒂娜说的这些，确实是令他感到费解：什么叫工业化生产？
说实在的，兰斯实在感觉那些想法过于的天马行空和...高瞻远瞩。
在他看来，把金币花在投资煤钢工场上还不如多花一些钱，多建几处火枪作坊。比起投资钢铁，投资火枪显然更能提升军队的战斗力。
为何非要投资钢铁？
有时候真的让人恨不得扒开她的天灵盖看看她的脑子在想什么。
杂乱无章的思绪和记忆从兰斯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回过神，重新开始思考起海德里克的事情。
按理来说，钢剑再锋利，也不至于能如此轻松的斩断象征维京人最高工艺水准的御赐铁剑，海德里克如今的情况，只能说他完全被坑了。
批量在模具里一体成型的兵器钢剑，和工匠们敲敲打打，一次次淬火打造出来的这把“工艺品”钢剑根本没法比，更遑论对手还是把中看不中用的铁剑。
再加上，克里斯蒂娜的臂力众人都有所见识，相当的惊人，简直可以去码头当纤夫了，况且这次她可以说是把吃奶的劲，哦，这个时代应该说生孩子的劲都使上了，连手臂的肌肉都因此而拉伤。
“话说回来，拉伤...”
应该是这个词汇。
兰斯咀嚼了一下这个生造出来的陌生词汇，转而将目光看向一旁的克里斯蒂娜。
“简直是难以置信。 ”
过了几秒，海德里克站起身来，将铁剑的残片放在一旁，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感叹道。
克里斯蒂娜淡淡的笑了笑，同时默不作声的滑下了正在揉着右臂的左手。
是真的疼啊！
即便疼的她表情都要扭曲，却也只能在心底呲牙咧嘴的呐喊，而不能表现出来。
不然的话，那可太有失王国的颜面了，
控制住忍不住抽搐的眼脸，克里斯蒂娜仍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如你所见，这就是我要向你展示的钢剑。”
一旁的扈从将海德里克的短剑收好，而后者则迈步到克里斯蒂娜的附近，接过对方递来钢剑，开始仔细的打量起来。
凝望着毫发无损，如往常一般菱形的冷白色剑身隐隐透露着蓝色寒光的钢剑，海德里克心中不由得升起对这把剑的喜爱之情：“真是令人着迷的工艺...哪怕经历了这种程度的碰撞，也没能留下任何痕迹。”
克里斯蒂娜见海德里克上钩，便善解人意的提议道：“既然你的长剑损坏，不如这把钢剑就作为见面礼，当然，是我以我的名义，送给可敬的维京战士，海德里克的。”
说完这句话，她忍不住在心中吐槽起来。
用人话说，就是走私对私账户，不走公对公。
在等级分明的封建社会，如果公对公，像她这样的“国王”是不能僭越，赐给异族商人“长剑”这样具有明显象征意义的武器的。
自己要先赐给海德里克一个爱尔兰王国的无地头衔，让对方成为荣誉爱尔兰贵族，才能赐给他长剑这样的礼物。
尽管维京人可能不太在意这个，但在场的毕竟有几位采邑贵族和骑士，“长剑”这种敏感的封赐最好还是符合礼仪些比较好。
要避免他们因此而心生嫌隙的可能。
海德里克表面惊喜，但实际上毫不意外的点了点头：“您当真是一位充满仁慈和博爱的领主。”
紧接着，他恳切的说到：“我，海德里克，必将铭记这份礼物。”
语罢，海德里克将长剑收起，而克里斯蒂娜也开始认真起来。
她相信，海德里克应该明白，钢制军械的意义之大。
而在见过克里斯蒂娜的钢制军械之后，海德里克也确实对那些东西产生了巨大的兴趣。
“你已经看到这种武器的革命性意义了，”克里斯蒂娜看着海德里克眼底那一点点常人无法察觉的变化，知道对方对钢制军械已经是势在必得“王国初定，我的军队只够保护这片土地，但我们为了应对战争而准备的武器却有很大富余，那些都是优质的钢制军械，想必对雅尔的军队有所帮助。”
“这是毫无疑问的，”海德里克立刻说道，“英格兰人能征善战，法国人更是带来了一大批德意志雇佣军，它们给哈拉尔陛下造成了巨大的麻烦，但如果能有这一批军械，我想局势会有所不同。”
“那就再好不过了，”克里斯蒂娜点点头，但紧接着话锋一转，“不过钢制军械毕竟和铁器不同，它打造费时，成本高昂，我是不可能白送给雅尔的。”
海德里克对此毫无意外：“当然，这种精良的武器极为少见，如果能够大量购买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不过我想知道，您都有哪些武器能卖给哈拉尔陛下，数量又有多少？”
他接着补充了一下上句话：“我说的是，与那种钢剑同样精良，性能远超一般武备的装备。”
克里斯蒂娜微微一笑：“先不必急着开价，它的种类，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语罢，她大手一挥，命令道：“运板甲上来！”
--------
不想卖火枪，我比较喜欢闷声发大财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