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板甲，如你所见，这是用钢锻造出来的一体式盔甲，它对比传统的铁片甲，皮革甲有太多太多的优势。”
随着克里斯蒂娜的声音响起，呈现在海德里克面前的是一副从头盔到小腿，包裹的严严实实，闪烁着寒光的白色的铠甲。
倘若从远方看去，这副铠甲就好似一个被闷在铁皮罐头里的人一般活灵活现，而其关节处巧妙的衔接又给了这个人以相当大的活动空间，它闪烁着冷白色寒光的外表看起来坚不可摧。
这是板甲。
板甲在原本的历史上，在十三世纪随着冶金学的进一步发展才出现，在此之前，欧罗巴大地普遍采用的是鳞甲，札甲，或者说铁片甲。以及锁子甲，而锁子甲却是只有王公贵族们才能负担起的昂贵盔甲。
至于小兵们装备的盔甲，自然就是四处漏风，又轻又薄的鳞甲与札甲了。
至于鳞甲，那不过是在皮衣表面缝上一些铁片，制作出来的粗陋的盔甲。
这种甲胄，莫说早期的火门枪了，就连苏格兰长弓手也能一箭射个对穿。事实上，板甲的发明也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随着弩兵的发展，被广泛使用的札甲已然变成了一种可以被随意洞穿的粗劣盔甲，而为了应对这种新形势，工匠们就不得不尝试探索全新的盔甲形式。因此，板甲在早期的对手是弩和精英长弓兵，而非火枪。
同样的，这个时代的火枪，对手也并非厚重的板甲，而是可以被轻松洞穿的札甲。
海德里克仔细的打量着这件极为罕见的全身甲，随着克里斯蒂娜的一声令下，那穿戴着厚重盔甲的兵士也开始了活动。
由于这副盔甲的包裹性，那兵士就连眼睛都被埋在厚厚的头盔之下，因此，在众人看来，这一幕实在是有些诡异，一个大铁皮罐头就这样灵活的活动起来。
“你可以看到，这副盔甲虽然厚重，但却是相当灵活的。”克里斯蒂娜解释道，“你可以试试它的坚硬程度，就用刚才的那把钢剑，绝对会让你满意的。”
海德里克点点头，他从一旁拾起钢剑，两腿叉开，寻找着最优的发力姿态。
壮硕的身躯运动，钢剑狠狠的劈在了盔甲的侧面。
“叮！”
海德里克很聪明，也很谨慎，他没有选择劈砍经过特别强化，一看就极为坚硬的正面，而是选择劈砍手臂与肩膀的连接处，这里不仅不容易对兵士造成伤害，而且在大多数的情况下这种关节接缝处都是盔甲的薄弱点，攻击这里，更能展示出盔甲的坚硬程度。
用尽力气，一剑劈砍过去， 那结果却是令海德里克感到一阵惊讶。
钢剑，削铁如泥的，经过烤蓝工艺的锻钢单手剑，居然只在这副钢制盔甲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子。
克里斯蒂娜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她带着笑意介绍道：“正如你所见，有盔就必然有盾，这种盔甲成本虽高，但活动灵活且坚硬，没有任何武器能洞穿它的防护，我想你应该也明白它的意义。”
嗯，除了臼炮和弩炮。
这句话说完，她悄悄在心中补充道。
海德里克闻言，凝望着这副包裹着全身的铠甲，在心中却是感到一阵寒意。
它太完美了，从小腿到头部，就连眼睛也被用钢制网片包裹的严严实实，从头到脚，可谓是全副武装，没有任何可以下手的地方。
它不像往常的札甲，可以从没有防护的四肢或是甲片间的缝隙下手，板甲是真正意义上的浑然一体的盔甲。
也许接缝处会是薄弱点，但海德里克作为一个商人和战士，立刻就能想出来接缝处的改进办法，而这位可敬的女王陛下和她的工匠不可能想不出来。
不过是为了灵活性妥协罢了，随着衔接技术的进步，这些问题终会得到解决。
海德里克很难想象到，在战场上面对这样一个全身都穿着如此坚硬的盔甲的战士应该如何击杀？
用大量兵士围困，然后派苏格兰长弓兵从接缝处入手么？但长弓兵是只有北海帝国和苏格兰才少量拥有的精英兵种，人数少成本高，还要负责王都的防卫工作，不可能随意调动。
但这样也不行，站在身着这些盔甲的兵士的角度，海德里克敏锐的大脑立刻就想出来了应对之法：
只消让这些穿着盔甲的战士们上马，他们便能立刻变为一支灵活而又锐不可当的强大军队。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曾从一个威尼斯商人口中听说过，在东方，拜占庭帝国的皇帝拥有一支百战百胜，锐不可当，身着陨铁重甲的骑兵军团，相传当年查士丁尼大帝以少胜多，以千人在波河平原击溃东法兰克国王和哥特王国高达数万人的联军，一鼓作气收复意大利亚便是依赖这支战无不胜的强大军团。
看到这一副盔甲的一瞬间，海德里克就意识到了它的巨大意义，也明白了威尼斯人所言不虚。
在没有成熟弩兵，臼炮和早期火枪的11世纪，穿着板甲的重骑兵就是战无不胜的狂暴泥头车，它根本就没有对手，所有古典兵种在它面前都要黯然失色，指哪里打哪里，如果人数过千，不，只消过百，他们就能成为一支锐不可当的无敌军团。
任何阵型，恐怕都抵挡不了重骑兵军团的一次冲击。
哪怕是亚历山大大帝的枪兵，面对穿着如此厚重盔甲的重骑兵，恐怕也要黯然失色。
只要再辅以一些轻骑兵，长弓手和轻步兵，这支军团的主人将很快成为欧罗巴最伟大的征服者。
海德里克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钢制武器和钢制盔甲的制造技术都被克里斯蒂娜的爱尔兰王国垄断，而北海帝国对此一无所知，若是通过克里斯蒂娜进口盔甲和长枪，打造一支重骑兵，就意味着将来是必然要受制于人的，倘若盔甲损坏，就必须寻求爱尔兰王国的帮助，若与爱尔兰王国或是法国开战，就意味着要面对一支比自己先进得多，还对我方装备和战术清清楚楚的重骑兵军团，同时也意味着钢制军械的断供。
况且，哪有武器和护具都是你卖的这一说？剑是你卖，护具也是你卖，就算打出狗脑子了，横竖都是对方赚，这令海德里克感到颇为不舒服。
况且，倘若这位爱尔兰女王不是那么守信用，不是那么恪守贵族信条，将这些武器卖给英格兰人，甚至是法国人怎么办？
海德里克觉得，年老体衰的哈拉尔陛下恐怕没有那么大的魅力，让克里斯蒂娜的盔甲不卖给她的未婚夫，而是卖给维京人。
当然，这也不排除有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可能，但海德里克觉得，自己不能把希望放在这些荒谬的想法上。
他必须为北海帝国取得钢的锻造技术。
转过身，他势在必得的眼神在在场的每一位有眼睛人眼中都清清楚楚。
上钩了。
这是克里斯蒂娜，兰斯，以及在场的兵士侍从们的想法。
海德里克用低沉，却带着严肃的嗓音微微低着头，双眼紧盯着克里斯蒂娜说道：“尊敬的女王陛下，您所说的，板甲的防护性能，实在是不言而喻的强大。”
他看着比他略低半个头，年岁只有他一半的克里斯蒂娜，却是不敢有任何怠慢。
“我想知道，如果我希望获得您所说的，钢的锻造技术，需要花费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