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曾经有人这样跟我说过,天堂和地狱只在一念之间,我对此非常的赞同。所以,现在该到你了,选吧,是天堂,还是地狱?”
紫发的少女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容,坐在天桥的栏杆上,双手放在两侧,轻微地摆动着双腿,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一脸警惕的衡凡晨。
少女的身后是冲天而起的大树,层层交叠的绿叶遮天蔽日,投下了满地的阴翳。野蛮生长的藤曼从树干上盘旋缠绕而来,在空中胡乱挥舞又有序的护卫在她的两侧,将她与衡凡晨间隔开来。
你会怎么做呢?是按原本的计划将我消灭?还是念及以往的情谊放我一马呢?
衡凡晨没有回答,神情严肃地与她暗紫色的双眼对视着,一边警惕的同时,一边默默地估算着自己体内剩余的力量,同时寻找着进攻的机会。
他气息微喘却不显狼狈,面露冷静地握住手中的的武器。
空气中的能量逐渐加快向衡凡晨涌去,察觉到这一事实的梨鸢笑意淡了下去,带着冷意开口“所以,这就是你的回答吗?即使是以整座城市的生命为代价,也要将我消灭吗?”
梨鸢的表情就像是在看着一位陌生人一般,她怎么都想不到,以往的那位待人和善,热情真诚,脸上时常洋溢着微笑的少年,会变成如今这样的冷血、无情。
她不禁怀疑,一个人的死真的会给人如此大的影响吗?
“我所能做的,就是阻止事情往最糟糕的态势发展,在这过程中,牺牲是必要的。”衡凡晨眯了眯眼,视线越过了梨鸢,看向了那直达天际的巨木,接着从体内抽取出能量,往手中的圣剑汇去。
强大的能量流逐渐唤醒了圣剑,金色的流光沿着上面铭刻的纹路缓缓流过,散发出了强烈又耀眼的光芒。
看到他手上的武器再一次变得充满危险的意味,梨鸢下意识地就张开了翅膀从栏杆上跳起,飞到了空中,不敢再挡在树的面前。她双手捂住了头上被削掉了一半的羊角,背后的心形长尾瑟缩的从空中收了回来,蜷在了大腿处。
她心有余悸的怒骂了一句,“你个疯子!”
然而,还未等她说完,一道粗壮的光束就从圣剑里爆发出来,冲向了树所在的位置。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暗淡了下去,所有的光线好似都汇聚在这道光束里面,至少梨鸢的视野里都被这道白光笼罩,失去了吭声的勇气。
在这无声的世界里,她的瞳孔骤缩,却连阻止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光束了冲向那参天的巨树,然后,势不可挡的贯串而过树干,连带着被凐灭的飞屑,径直的从它的背后穿了出来,直达天上的云端。
在这一切发生后,才传来了空气的啸叫声与空爆声,紧接着是沉闷的撞击声与响彻天际的轰鸣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光束失去了能量的供应,渐渐衰弱缩小直至消失后,才让梨鸢看清了树的惨状。
一个巨大的圆形空洞出现在了树干的中间位置,那空洞的周围满是被烧焦的痕迹。
几乎是将整棵树从中间拦腰截断,让其失去了支撑的力量,不可避免的被挤压着,从中间开始弯曲起来。云端的树枝不断的从天空中掉落,带着巨大的动能,铺天盖地地砸向了这座残垣断壁的城市,溅起了漫天的灰尘。
树仅剩的支撑点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喀拉”声,就像是一位年迈老人的腰背一般,缓缓地向地面倾斜而去。
终于,某一时刻,树的支撑处断裂开来,它的上半身没有了任何牵制,直直的倒向了大地。
至此,承载了五十万个精神体的甘木就此轰然倒塌。这意味着,五十万人的灵魂将会永远的在梦境中沉睡,没有了醒来的可能。也意味着,梦境的天堂在一瞬间转化为了地狱,他们将在痛苦挣扎中死去。
梨鸢有点说不出话来,即是因为后怕,也是因为胆寒。
没想到他不仅隐藏了实力,还真的能做出这么狠心的决定。
看来,在经历了那件事后,他的心冷了下去呢。
自己是不是应该庆幸刚才衡凡晨没有使出全力呢?还是说他已经念及过自己是他的旧友了?要不然自己也不会还好好的站在这里了。
摸了摸双角的断裂处,她竟觉得这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一时间,因为角被折断而产生的屈辱感消散了不少,原本缠在大腿上的尾巴松了开来,在身后轻轻的甩了甩。
在一片震耳欲聋的枝叶倒地声中,梨鸢漂浮在空中,就好似周围的环境影响不到她一般,双目失神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
突然,一道强烈的注视感将她拉回了现实。
她在空中左顾右盼了一下,没发现任何人的踪迹。她有些疑惑的想了想后,又低下了头,然后有些惊讶地看向了地面上还站在那里的衡凡晨。
你怎么还没离开啊?讨伐都完成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如果刚才与她对峙还算是游刃有余的话,现在的衡凡晨就显得有些狼狈不堪了。他的面色苍白,大口大口呼吸着,手中的圣物也失去了鲜艳的黄金色,只留下了寻常的冷锋色。看样子,刚才那一下后就是他的极限了。
他疲于应付从空中跌落的树木,不断的挥动着手中的利刃,切开那些树枝的同时还在尝试着往她的方向赶来。只是,人总有疏忽的时候,就比如现在,他的神情一恍惚,一个半径二十厘米粗的树枝就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后背,发出了一声让梨鸢都觉得痛的“咚”的一声,接着,他就被树枝压倒在了地上。
然而,即使被压住了,没有了力气从树枝下面挣扎出来,眼看都要被树枝给淹没了,他也要抬起头来,面带惊疑的看向她。
梨鸢可不会天真的以为,衡凡晨想要到她这边来是为了与她叙旧。很明显,他还有着讨伐掉她的想法。
不过,若是如此,为什么刚才不留一手呢?反倒现在没力气了,才想起来对付我?
天空被数不清的枝叶覆盖住了,遮住了光线,投下了一片片的阴影。
在梨鸢的视野里,衡凡晨身上原本生机昂扬的火苗逐渐暗淡了下去。即使如此,也能令她在一片漆黑里,看清他脸上的恍然大悟与绝望。
就好像,他突然意识到他一直想岔了一般。
搞错了什么呢?
梨鸢沉默了一会,试图找出他表情变化的原因,然后,她后知后觉的拍了拍手。
啊,是这样啊!
没想到你还会有漏算的一天啊!
嘴角勾勒起了一抹愉悦,梨鸢的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连绵的藤曼从水泥的地面上破土而出,交织在了一起,在她和他的头顶处结成了穹顶,挡住了倾天而下的巨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