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慎之道袍迤过新雨似洗的青阶,徐徐走下月影山门,腰间垂着玉璧,一柄灵剑负于身后,举止英姿飒飒、仙风道骨,颇有几分当年剑一真人的韵味。
两位绝美少女端坐在山脚木亭内,百无聊赖地打发时间,互相寒暄着宗内趣事。
见到那件黄鹂黑纱裙,顾慎之快走到亭前,恭敬地作揖道:“斩云峰内门弟子顾慎之见过月曦师姐,此次外派任务还望您多多关照。”
“昨日晚我已提前与你说过,卯时到山门见我,怎么现在才来?”
月曦微抿清茶,葱葱玉指敲击着桌面,似乎对跟前的黑衣少年很是不满。
“但眼下是寅时三刻,未至卯时”,顾慎之旋即解释道,低眉顺目,很是小心。
月曦把玩着素手中的瓷杯,“早一个时辰到,这是我的规矩,你不知道?”
这就是刻意刁难了。
但顾慎之却并未动怒,而是犹犹豫豫地说:“可让我抱着她睡到寅时,是红莲圣女的规矩,希望师姐莫让在下为难。”
咔嚓一声
月曦掌中的瓷杯倏然破碎,化为齑粉,连同其中剩的半盏清茶一并蒸发。
“师姐,你没事吧?”顾慎之假装关心地问道,嘴角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窃喜。
“没事,先入座吧,我来给你们讲讲这次的任务目标”,月曦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恶狠狠地瞪了黑衣少年一眼。
若非墨师妹还在身旁,她恨不得扒了顾慎之的皮,以解夺灵凰之恨。
得到应允后,顾慎之才缓缓走入亭内,眼角的余光瞥向腰间系着紫金铃铛的少女。
墨小念身着水绿衣裙,用料考究,霞云蚕丝与万石凝金一向有价无市,青丝梳成两条及腰的马尾,妆容精致,明艳无伦,水蛇腰身婀娜多姿,白暂修长的双腿乖巧地并拢,气质卓绝。
顾慎之特意跟两女隔开相距离,才有些捉束地坐下,毕竟举头三尺有灵凰。
月曦展平散乱的黑纱裙摆,对着新入门的师弟师妹讲述起任务概要。
“此次出宗要去的乃是武安城为民除害,其城主魏行风生性残暴,为祸一方,而且嗜色成性,专挑未及豆蔻年华的少女下手,遭其毒手者恐已不下百人,如此歹毒凶恶之人若是不除,慕云难安,吾等良心又岂能安?!”
听闻此言,顾慎之心想这哪里是魔宗,分明是正道典范。
但事实上月影宗对付男修的手段,与魏行风**少女相比绝对是犹过之而不及,分尸、凌迟、拘魂、渣成人干⋯谁都不比谁干净。
“据我所知这武安城那边已是灵剑宗地界,冒然前往,只怕是凶险万分”,顾慎之随口提道。
“顾师弟你莫不是怕了,还是说不是念及旧情,想要包庇昔日的宗门?”
月曦不怀好意地质问道,俯下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顾慎之。
“师姐误会了,武安城是玄铁生产重地,灵剑宗每年都会派遣数十名结丹执事守护,就凭我们三人无异于以卵击石。”
“我们只诛贼首,只要率先下狠手,便绝不会出任何问题。”
月曦信誓旦旦地说道。
“师姐这样说肯定有她的道理,顾师兄我们还是干紧出发吧,切莫延误了时机。”
原先静静聆听的墨小念也开口说道,魏行风犯下的罪孽实在令她感到恶心,身为慕云墨家之后,铲除这种毒瘤败类亦是她的责任。
月曦鄙夷地看了顾慎之一眼,说道:“这才是月影弟子的榜样,不像某些人,贪生怕死。”
“那就依两位所言。”
顾慎之无奈地说,内心却是深感不安,如此自信草率的行动,不出意外就怪了。
但几十个结丹境,最多再来一个具灵修士,哪怕他单用浩然剑气,也就是几剑的功夫,倒也仍在可控范围之内。
三柄灵剑掠空而空,恍如白昼流星,不出两个时辰的功夫,一座被群山簇拥的城池浮现在几人眼前。
此处便是慕云州最大的玄铁矿脉所在──武安城。
城内人潮熙攘,车水马龙,市井小贬叫嚷道路两旁,瓜果蔬菜、古物文玩无所不有,但最多的还是城内工匠所铸的各色兵刃,不仅品质上乘,而且价格也比别处便宜了近四成。
由于地处正邪两派交界之处,武安城明面上虽归灵剑宗掌管,但暗地里却也与魔门有些交易,对来往客旅的盘查不能说是严丝合缝,至少也是聊胜于无。
顾慎之一行换了套远行商贩的行头,又戴了人皮面具,轻易便在护卫的眼皮子底下进了武安城。
几人沿大道行了约莫半里路,再转进一处隐蔽的小巷,然后兜兜转转了一大圈,才在一座破热闹非凡的小楼前停下脚步。
店前酒旗随风摇曳,恰当好处的羊擅味儿从店内飘出,此处原是一家主打羊肉火锅的酒家,同时也是月影宗于城内安插的眼线
刚踏入店内,浓郁的肉香便主动钻进鼻尖,引得人食欲大动。
掌柜的是位风韵犹存的**,丰乳肥臂,乌黑秀发间别着根玉簪,见有客人进店,便慌忙迎了上去:“几位是打尖,还是住店啊?本店的羊肉火锅与高粱酒可是全城闻名,保准您满意。”
“这火锅用的羊肉可是幽云州的?”月曦轻笑着问道,美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那妇人随即心领神会,答道:“幽云州盛产羊种,不知客官想要的是哪一种?”
“自是肉质鲜美嫩滑的绵肉羊。”
“要来几份,怎么切?”
“三份,薄切。”
“那锅底与蘸料如何安排?”
“鸳鸯锅,白汤清水,红汤特辣,无需蘸料。”月曦干净利落地答道,这套接头用的暗语她早已烂熟于胸。
“客官当真是老吃家,请随我来,给各位排个一流好座。”
妇人趁着谈话的间隙,摊开手掌,将掌心的一轮新月展示在今人面前,表明自己月影中人的身份。
她将顾慎之一行引至一张二楼靠窗的四人桌,便匆匆离去,宗内的事办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月曦与墨小念坐一边,顾慎之独自坐一边,男女之间界线分明,在这里可以看清外面的街道,观察每一个可疑的人。
重曈眼扫过店内的所有人后,顾慎之总共才发现两位修士,还都是月影宗的卧底。
“顾师兄,你原是灵剑宗少主,可曾见过这武安城的魏行风?”墨小念认真地问道,身子微微前倾,似乎很在意他的答案。
“不熟,但他儿子魏无忌倒是与我有些缘分,是⋯从前是灵剑宗的同门,他为人放荡自负,有一次他调戏外门师妹不巧被我撞见了。”
说到这里,顾慎之顿了顿,继续说道:“那时的我年轻气盛,喜欢逞英雄救美的风头,捡了根树枝便将他痛揍一话,顺道打断了他手中的灵剑。”
听到这里,月曦本想挖苦顾慎之几句,树枝打断灵剑常人怕是编都编不出来,这事说出去怕是要被人活活笑死。
然而,当她意识到对方是一个仅用发丝就能打退玄阶灵剑的人,这荒谬的现实又突然变得合理起来,只能悻悻地闭嘴。
但月曦恐怕做梦都想不到,当初魏无忌手上的并非是不入流的杂牌灵剑,而是武安城第一铸号的得意之作──灵剑[赤眉],品阶为玄。
“至于⋯所救之人倒是不提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