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尤其是其中的不遗余力四字,墨小念突然绝了离去的念头,红莲圣女的教导对她而言实在是太过重要,她绝不能轻易错过。
墨小念不知道做到何种地步能得到墨家的承认,但她知道只要超过红莲圣女,墨家、父亲就一定会承认她的价值,慕云墨家嫡女的价值。
身为慕云世家的千金大小姐,正常来说墨小念的童年应该充满幸福,在父母的呵护下无忧无虑地成长,忧愁烦恼通通只要过客,唯有笑容方可常驻。
墨小念出生不久后,母亲便被潜藏墨府的蛇妖杀了,那该死的妖物已是半步返虚境界,无人可敌,三岁的小女孩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被吞入腹中。
数日过后,慕云洲正道盟主顾云才携着一位清雅无双的女弟子赶到,两人合力仅用两个时辰便斩下那条七千年蛇妖的首级,白衣连血都未曾沾染一滴。
母亲的过世导致她原先温文而雅,为人谦逊低调的父亲──墨家现任家主墨徐林性性大变,蛇妖之乱过后十年没人见他笑过一次,阴戾之色从未消失于他的眉宇之间。
也许是为了避免悲剧重现,抑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墨徐林对自家子女的要求逐渐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
长子才墨麟十岁时,就被他丢进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窟中与数十条巨蟒搏杀,而作为父亲的墨徐林就站在洞外冷眼旁观、直到全身是血的少年提前蛇首洞中走出,他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但相比于兄长的凌厉狠辣,天资过人,墨小念就黯淡许多,尤其是她那种懦弱胆小的性子让墨徐林很不喜欢。
几次“改造”失败后,墨徐林就彻底放弃了自己最小的女儿,再也不多看她一眼,仿佛只要墨小念人还活着,那她无论变成什么样都与自己无关。
母亲的过逝、父亲的冷漠、兄长的阴影,墨小念的童年是纯粹的黑色,就算是不那么痛苦的日子都屈指可数,而所谓的幸福温馨更是聊胜于无。
为了得到家族与父亲的认可,墨小念每天都把自己逼到极限,俢炼八九个时辰、晕厥呕血都不叫个事。
然而修道一途天赋的重要远远大于刻苦,选择亦在努力之上。
十三岁筑基在常人眼中自然算得上天纵英才,可是在慕云墨家也就是资质平平而已,又哪里能入的了墨徐林的眼。
在墨家她上一次觉得舒心的事,还是在五年前灵剑宗的论剑法坛上,她那贵为大长老亲传弟子的兄长被灵剑宗少主用一条柳枝抽得找不着北,墨麟那时狼狈的模样,她至今记忆犹新。
狠辣的墨麟是墨小念的阴影,而以柳枝作剑的白衣少年又是墨麟的阴影,如今执拗的墨小念又成了顾慎之的阴影。
道法自然,万物相生相克,所言不虚。
顾慎之拉着墨小念的衣袖,将她引至红莲圣女跟前,正色道:“凰儿,这位便是我经常同你提起的墨小念,师妹她天资聪颖,尤善剑道,只是苦于未有良师教导,还望圣女能够指点一二。”
天资聪颖,尤善剑道?墨小念总觉得说这话的顾师兄是在拐着弯骂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红莲圣女美眸流转,认真地望向一旁颔首低眉的青衣少女,确是宛转蛾眉,朱唇贝齿,就不够艳姿绝世,怕是也相差无几。
怎么来的野猫都会这么好看?先是桃夭,然后是墨小念,夫君⋯呸!顾慎之真是个禽兽,祸害女子还专挑绝色下手。
该死,要找月曦姐姐好好商量一番如何逼退这些野猫才行,否则鬼知道顾慎之还会带来多少。
苏灵凰暗自思索道,她先是半生气半撒娇地瞪了顾慎之一眼,随后檀口微张道:“既是同门,又有夫君的特殊关照,我难道还能拒绝不成,跟上来吧。”
特殊关照这四个字她咬得格外重,面对自家娘子饱含醋意的质问,顾慎之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陷入窘境的他最终选择装傻充愣,装出茫然无措的样子,置于一旁兴奋不已的墨小念根本没听清红莲圣女的话,她从没心思关注那些细节,满心欢喜地就跟去剑了。
三人行至栖凰小院内的空旷处,迅速拉开距离,其中墨小念拔剑与苏灵凰相对峙,而顾慎之则靠着院墙,望着两位绝色佳人。
“圣女阁下⋯为何还不拔剑?”已摆好进攻架式的墨小念率先开口问道。
身着深红贴身长裙的苏灵凰冷笑一声,撩起双鬂的雪发后捋直,气质出尘,宛如误入凡间的冰冷仙子。
只见她勾起樱唇,戏谑地反问道:“对付你,难道还需要引[邪凰]出鞘不成?”
如此折辱,纵使出自红莲圣女之口,墨小念也难以忍受,从小到大的经历让她对自尊格外敏感,换而言之就是格外自卑。
墨小念右手持剑对敌,脚尖轻点低面,骤然飞身而起,[鱼舞]寒芒闪烁,携着剑灵之威朝着红莲圣女袭去。
[鱼舞]的剑灵是条巨大的翠色鲤鱼,将伤敌范围扩展到三丈有余,还有吞噬灵力之能,在玄阶的灵剑中已是极为出色。
然而顾慎之刚瞟了一眼,便绝望地转过头去,脑袋无力地贴在墙上。
得,八十一次剑算是白论了,在这位自我谦称“慕云洲年轻辈剑法第二”的黑衣少年眼中,胜负已分,墨师妹注定是惨败。
为了公平,苏灵凰将俢为压至筑基后期,并将全身灵力灌住于右手的食指与中指间,肃杀剑气缭绕于纤柔玉指外。
逃避并非红莲圣女的剑道,她想要的是正面硬撼。
砰得一声巨响,[鱼舞]的剑芒与苏灵凰的指尖陡然相撞,但两者却并未相交,肃杀剑气犹如坚盾般隔在两者中间。
“圣女阁下,我的剑灵可是能吸收灵力的,这样下去你输定了!”
“你⋯确定?”
苏灵凰倏然笑道,指尖的肃杀剑剑陡增不止十倍,只见一道白光闪过,那条鲤鱼倾刻间被切割得四分五裂,墨小念连人带剑又被击飞十丈有余。
但这次在她用头落地前,就被某位不愿透露的姓名的好心人用灵力托住,精致小巧的玉足稳稳地踩在地上。
“哼嗯”,苏灵凰象征性地咳嗽一声,丹凤眼如匕首般盯着双手背在身后,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黑衣少年。
“夫君这是在帮谁呢?”
“我当然是站在凰儿这一边,总不至于去帮助不生不熟的师妹吧!”顾慎之尴尬地笑了笑。
“违心的话就免了,某些人只是嘴上说说,身体却是很诚实呢。”
听闻此言,顾慎之默默地往自家娘子的向走了两步,又拔剑在青石板上花了一条刻痕,以示与墨小念“划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