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可可回头看着林墨，也许是因为场馆有些昏暗，现在的她已经摘下了墨镜，不过还是戴着口罩和帽子。
那眼神里满是鄙夷和不屑。
“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吗？”
这一句明显的嘲讽却让林墨有些没有脾气。
的确如此，若不是刚才夏可可出手帮忙，自己摆在桌上的那一堆待售的漫画可能就要字面意思上的“泡汤”了。
“抱歉......我有点紧张。”
而林墨老老实实的认怂也让夏可可有些愣住了。
她都已经想好怎么去挖苦这白痴了，但看到他现在有些手足无措地低着头，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可怜小狗的模样，她的内心突然升起了一种想要摸摸他头的冲动。
但她很快抑制了自己的这种想法，咳嗽两声之后，她看着林墨说道。
“我说你啊，好歹也是有编辑部正式出版商的作者，怎么还不如同人摊位人气高？”
“没办法啊，小编辑部，根本没有余钱帮我做宣传。”
“那你的粉丝们呢？”
“很多都不在本市，在本市的也就那么几个。”
夏可可彻底服了。
原本以为再怎么不济好歹也能有个像模像样的签售点吧。
这一张桌子一个X展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厕所旁边卖纸巾的。
“哼哼~也不用着急气馁，说不定等下有人去洗手间没纸，会用得上你的书哦~”
这句话也是挖苦，而且语气十分过分。
夏可可心想，这次总该可以激怒你了吧。
没想到林墨竟然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双手交叉托着下巴，一副死鱼眼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也许我就只配做一个网络连载的小画师吧。”
咔嚓——
一声轻微的碎裂声吸引了林墨的注意，他微微侧头，发现莎夏拿在手里的墨镜此时已经被捏成了两截。
“喂......”
夏可可随手将断掉的墨镜扔到了一旁的纸箱里，而后一把揪住了林墨的衣领。
“你这样也算是作者吗？！你对得起你笔下的那些角色吗？！你有想过！它们被你创造出来并有机会被越来越多的人认识是多么开心吗？！”
夏可可的一连串问题把林墨问得呆住了。
“......你，你在说什么，我的作品一直不温不火，最近几年甚至必须要去画一些同人涩图才能博得一些关注，我根本就没有创作的天赋吧？”
“我不许你这样说！”
夏可可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而那坚定的目光是林墨从来没有见过的。
“你......你说这样的话，你笔下的那些角色，会很难过的。”
“可......没人在乎啊，就连我自己的粉丝最近都一直在催促我画涩图，几乎已经没有人再关心我想要用心讲述的故事了。”
林墨自暴自弃一般冷笑了一声。
“只要掌握了那些能火的要素，作品就能受到极大的关注，只要稍微卖点肉，就会有很多人欢呼雀跃......我还不如就专心去画福利，这样至少还能......”
“你给我闭嘴！”
夏可可本想把林墨揪起来，但实在没什么力气的她只能弯下身子，凑近林墨的脸，死死地盯着她。
“有人在乎！还有人在乎你这样好好讲故事的作者！你给我听好了！刚才的粉丝，还有那些群里默默支援你的粉丝，他们都在期待着你笔下所描绘的角色和他们的故事！”
林墨没想到夏可可竟然会这么认真的对自己说出这些话。
她......
不是应该很讨厌自己吗？
“......夏可可。”
“......所以，就算是为了刚才买了你书的那妹子，你也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夏可可的气势也稍微减弱了一些，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太激动了。
“......可,可是如果......如果.....这次签售的效果不好，估计编辑社也不会和我合作了。”
“这不是才刚开始吗？”
夏可可不知道哪里抬了一根椅子，坐在了林墨的身边。
“你不是约了朋友吗？”
“关你屁事！好好卖你的书！”
“......”
林墨不敢再问了，这丫头的心情好像很不好，是起来太早了？还是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自暴自弃的话？
其实林墨内心还是对这次的作品很有信心的，虽然只是比较常见的恋爱漫画，但不论是人物刻画还是故事节奏都是他花了很多心思构象了很久的。
刚才说的话大多也都是气话。
不知道为什么，在夏可可面前，他总是容易暴露出自己最不为人知的一面。
刚认识的时候也是如此......
他不禁想起了那个下着暴雨的黄昏，在那间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因为漫画被人嘲笑独自郁闷的自己，遇到了曾经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放开的重要的人。
林墨微微侧头，悄悄看了一眼身旁少女的侧颜。
即便带着口罩，但那眼睛所散发出的清澈也让林墨有些微微脸红。
自己真的还喜欢着她吗？
场馆越来越热闹，但唯独林墨的签售点附近没什么人气。
他签售点的位置本来就靠近场馆最里面的角落，虽然旁边是厕所，但场馆内也不止这一个厕所，所以几乎很少有人会逛到这里。
“......”
林墨用羡慕的眼神看着远处那些生意兴隆的同人摊位，他从来没有瞧不起同人作者的意思，毕竟自己曾经也是画同人起家的。
但现在和别人差距这么大，他还是有些心里不平衡。
“苍墨？”
就在这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旁响起。
林墨转头看去，一个身材有些肥胖的男人搓着手，好奇地打量着他的宣传展架。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你就是苍墨吗？”
男人看上去二十多岁，挺着个大肚子，脸上带着一个比啤酒瓶还厚的眼睛，标准的宅男打扮，可说话却没有半点礼貌。
“你，你好，我是苍墨，是这本书的作者。”
林墨站起来，有些局促地拿起一本书递给男人。
男人接过书之后随意翻了翻，当看到书背面的条形码和出版社之后，他有些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哟，正式出版的书籍啊。”
“是，是的，今天是实体书第一次线下售卖。”
“哦，我想起来了，的确听说这次漫展有一个作者来搞签售，我来的时候还留意了一番，还以为会在什么显眼的位置，没想到竟然在这儿。”
说着男人又扫了一眼林墨的“签售点”，脸上露出了一丝同情之色。
“我还以为多了不起，出版作者，结果就这。”
男人把书随意地扔回到了桌上，而后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身后。
此时夏可可看着男人的目光已经变得有些冷漠了，可林墨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顺着男人的目光看了过去。
“看到那边那个大型同人摊了吗？那都是我的作品。”
“是，是同行吗？太好了，以后可以多交流......”
“呵。”
男人挺了挺肚子。
“不好意思，从你画的作品题材，我就知道你是个嗅不到热门潮流的扑街作者，和你，我真没什么好交流的。”
“诶？”
林墨挠了挠头，突然，他似乎明白了。
这是来者不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