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一下。
卫潭如此对自己说,他拿出手机,找到那张从未被公布的照片,很快发现了一个问题。
少女手上拿着的照片,明显比手机上这张模糊了不止一点两点。
如果说手机上这张是1080P,那她手上的照片清晰度,最多只有360P。
像是老年机照出来的。
但是依旧不能解释她是怎么得到这张照片的。
因为即使360P的清晰度,自己也能够明确的断定,她手上的照片和自己手上的,是同一张。
无论是构图还是光源,都是百分百相同。
这就不是奇怪了,这是魔幻了。
虽然他知道互联网上有技术佬能够把任何一个普通人的各种隐私与非隐私信息统统扒出来,但是自己一张甚至从老手机到新手机都是靠蓝牙传输的从未联网的照片都能被泄露,这让他有些背后发凉。
还好是来赔偿的,这要是来杀我的,不得给我悄无声息地噶了?
沉默不可避免地包围客厅,他低着头,用余光瞥了眼9+兔女郎,至少在现在,他还没看到对方身上有多少威胁。
“你哪来的照片?”
设想了不少可能性的卫潭到头来还是没能料想到对方的真正意图,或者说对方的真正意图就是赔偿?
“不…不知道…”
对面还是用那份真诚让他憋下去了怒意。
“那你从哪来的?”
“京城将军府。”
卫潭深吸一口气,忍着不让自己失态,这少女一身9+兔女郎装扮知道今年2023年,结果来自京城将军府?谎言也得编的好一点吧?
“自己叫啥名总可以说真的了吧?”
卫潭有些怒意,这少女和自己打哈哈呢?
“沈若盈。”
少女把玩偶服的帽子往下拉了拉,用小到不能再小的声音回答。
最后话语到了末了甚至都难以听清。显然,应该是被面前这个青年突然抬高八度的声音吓到了。
“不加编造就胡言乱语是吧,那我得叫警察给你带走了,我可不管你是cosplay还是什么人士。”
刚刚已经拨号完成,现在他只需要按下绿色的呼出键就能直接打给警局,把这个9+兔女郎送走,与自此与自己毫无关联。
手指已经悬在虚拟的按键上,只要点下去,这几个小时的闹剧就彻底完结了。
“不…不要…不要送我走…”
近乎是哀求的声音从玩偶服的帽子底下发出,这让卫潭止住了动作,想要听听,她还想说些什么。
“…不完成赔偿,我也会从这个世界消失的。”
少女抬起头,用已然泛起晶莹泪珠的墨绿色的眸子看向他,这个眼睛,好像他在上面地方见过。
接近黑色,又在其中包含绿色的眼瞳,总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
卫潭的记忆深处,绝对存在过这一双眼瞳,与自己对视过长久。
“等等,消失是指?”
“从这个世界被抹除存在抹除一切存在过的痕迹。”
身为小说写手,卫潭当然明白如此描述的消失究竟是什么意思——
和某个学姐一样在各种意义上的消失。
妈个鸡,真玩量子力学是吧。
兔女郎,量子力学,消失。
要素集齐了。
但是自己遇到的情况,很容易解决,只要答应她赔偿自己就行。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反正咬一口的事,能赔偿啥?
“行吧行吧,我同意你赔偿我,赔偿什么,自己想好啊。”
卫潭摆摆手,最好赶快解决问题,自己晚上还能和好兄弟打游戏。
至于这背后到底有什么怪力乱神的破事,他完全不感兴趣。自己过好自己的小日子,量子力学怪力乱神的事,交给那些人生赢家,世界主角就是了。
他卫潭,当个NPC就行。
小时候自己多么想异世界冒险,现在就多么想在各种超自然现象发生时置身事外。
说到底,自己没有五六年前高中时代那么有活力罢了。
“赔偿什么呢?赔偿什么呢?”
少女犯起嘀咕来,来回念叨着这一句话,为此发愁。
她什么也不知道,就连自己是怎么来这里的都毫无头绪。
几个小时前——
如果说修炼成人是大部分妖族的梦想,那么沈若盈已经站在了妖生顶峰,出生便是人形,让算命先生给其测算时,得出来的结果是,饮过人族心头血,曾食人族肉。
刚出生的孩子,怎么可能干出上述之事,这可是要杀头的重罪。
沈家人怎么说也不会相信,就当是老天爷赐予他沈家的恩赐罢了。
可随着沈若盈成年,沈家人还是在各种现象的佐证下无奈地接受了自己女儿真的饮人血,食人肉的事实。
医师在沈若盈体内流淌的血液中含有人类才有的成分,还有着人族成年男性的气息。
因为沈家功勋卓著,劳苦功高,赦免死罪,流放西北。
帝国限时七天给沈家以准备时间,算是给足了开国元勋家族面子。
到今日,正好是第七日。
最后一次在家中的床上醒来时,沈若盈整整在从床上躺了半个时辰,一向严厉的刘丽梅也再没催促她如往日一般早早起。
沈若盈知道,以后再也没有母亲掀开她的被子,说着什么:“女孩子家家,怎么能和糙男人一样懒床?起床读书。”
父亲沈樊似乎一直在对着家中的那盆绿油油惹人喜爱的盆栽抱臂沉思,自她起床后便没有说话。身为将军世家,沈樊继承了世袭的帝国大将军的职位,也就有权力压着周围人一直没有给女儿说媒,想要给若盈一个自由恋爱的机会。
以后,沈樊也不需要为此烦心了。
沈樊给宝贝女儿准备了大量盘缠,足以让她几年内不愁吃喝,如果不遭到强盗劫道或是其他意外的话。
天空下着看气氛的雨,淅淅沥沥,前几日都只是阴沉的云压着那本就让人呼吸不畅的空气。
今天却应景地下了起来。
沈府外早就有甲士等候,世界历2023年十月八日,帝国驱逐沈家千金沈若盈出境。
少女沉默地踏着仆人铺设的上马车所用的木制楼梯,即使这仅仅一抬脚就能登上的马车车厢,沈家也还是准备了三节阶梯以防她人前失态。
“若盈,这番多是一去不归,若是思念爹娘,差使人送信便可。”
“嗯,知道了。”
沈若盈坐在马车内掀开车帘,想要再看家一眼。
自己因犯伤人害命的大罪而被流放,凡帝国所治内国土,不得踏进半步。
她的包袱内带着着盘缠与随身衣物,随行有驮马一匹,护卫四人。在出帝国边境之前,帝国还是会保护她的安全。
可是只要出了西北关口,便是彻底生死不论。
但其实她也不必要太过于担心,沈家在关外也有接应,流放所需要走的一路上也花了不少钱打点,所谓流放对于沈若盈来说,不过是换个地方生活。
上了马车的少女望向朱红大门门匾上书写的“沈府”二字,发呆了一小会,就合上丝质的黑色帘子,淡淡说了一句,声音中不含一丝不舍:
“走吧。”
这是母亲这些年教她大家闺秀该有的语气。
“帝国幅员辽阔,小姐在马车里还需颠簸数月,若是小的不小心怠慢了小姐,还请小姐恕罪。”
马车夫是沈樊的军中部下,可以说是自己父亲的心腹,她觉得可以完全信任。
雨渐渐大了起来,在马车顶发出沉闷闷的声音,她的心思在急促的声音的拨乱中,也便不再如刚才那般平静了。
就算刚才装的再坚强,也不过是伪装罢了。
沈若盈知道,现在哭泣,是可以的,离家再远也不会忘记故土,那何不在还尚未走出京城前,好好地把泪水洒在这片二十年来一直生活的泥土里呢?
雨声伴着哭声,将少女送入睡眠。
醒来时,自己就已经穿着一身可笑的衣装,苏醒在冰冷的楼道里了。
梦中,她以旁观者的视角看见自己变作了一只灰白色的幼兔,被来自天空外的灼热目光凝视。
可怕却也无法反抗。
如果自己没有那“天赐”的话,应该在妖生的前十年,和这小生灵长相相差无几。
天外神明一般的声音分为男性与女性两种,其中女性则是一直在用无情的巨手像孩童把玩玩具一般把玩幼兔形态的她。
而男性声音的神明则是尝试将手放在她的身前,试探她的敌意。
沈若盈毫无思考的咬了下去,只听得神明一声惊叫,抽回了那只巨手。
“诶诶诶诶诶!这兔子咬我靠,疼疼疼!”
自己把咬下来的神明血肉咽下去,像是要报仇一般继续追击神明的那只巨手,她要多咬伤几口神明,证明自己并不是弱小而可以肆意玩弄的小生灵。
热血上脑后,她便一直追着快速退走的神明之手,直到看见自己与神明本体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自己是如此渺小,可以被任意拿捏。
然后便是梦醒,自己变回原样。
愣了好一会她意识到了一个可怖的可能性——
俗话说十指连心,她在咬的那个“神明”而咽下的血肉,也许就是自己出生以来就能化为人形的“人肉和心头血。”
自己是被自己害了?这无论如何实在是难以让人信服。
那又是谁将这一切放在她的面前,让她在梦中看见的呢?
是真正的神明吗?
且不论这些,单纯说自己醒来的地方,绝不是属于帝国的任何区域。而她乘坐的马车呢?车夫呢?向最近的窗户外面望去,这里也下着雨,自己似乎在很高的地方,俯视着地面。
外面是不应该属于京城的灰色地面与一些树木,还有不少花花绿绿的,与马车大小相近的事物,她从未见过。
还没来得及多多思考,沈若盈就看见了那个男性“神明”,被雨水浸湿衣物,一边气喘吁吁一边向自己这边奔跑而来,站在了自己面前。
【我要赔偿自己咬他一口所造成的伤害,否则会被神明杀死,永远从世间消失】
这个念头不知怎的在沈若盈看见卫潭的一瞬间就被刻印入大脑里,或许这就是来自真正神明的戏弄。
包括自己这一身毛茸茸的行头,是谁故意嘲讽自己兔类妖族的身份吗?
不等她开口,自己的嘴唇连同声带就已经不受控制地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
“我…我是来赔偿你的损失的,如果您需要的话。”
少女已经确认,这应该就是哪个无聊的神明在戏弄她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