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的造物，在沈若盈的眼里是无法与轻盈的鸟划等号的，直到刚才，从头顶飞过去的浅灰色的“飞机”才彻底改变了她的观念。
从人流中逃出来后，得以在更为开阔的视野里看见另一架起飞的飞机。
“飞机”，卫潭说意思是飞行的机器，这个名字表明了这是人族的造物，是一个机器。
人族的造物，以钢铁的材质，飞上了不属于他们的天空。
“如果说我所在的那个小城市里几幢不算多高的建筑只是与你那个世界拉开了一些建筑技术上的距离，那么这个机场所代表的，应该就是两个世界之间科学技术的差距。”
从这一天半中少女的只言片语中，卫潭已经基本能够推定她的国家的科技等级、社会体系、文化信仰之类的特征。
那大概是一个还保留着奴隶制遗毒，拥有接近明清时期的科技水平，与天朝文化信仰相似的帝国。
点歪的科技树导致沈若盈拥有恰似古代贵族又不同于古代贵族的观念与受教育程度。
“在我那边的世界上，只有神话中的神仙和传说中的大妖才可以挣脱大地的束缚。”
“但是在这个世界，挣脱束缚的可以是任何人，只要一个人想，花的起支付飞机票的钱，随时都可以飞起来，快速到达自己想要去的目的地。”
卫潭坐到观景台座椅有充电口的那一边，用自己一直不愿用的公共数据线给手机充电。
再不充马上就要关机了。
“因为你们的造物给了你们随时脱离束缚的权利。”
她坐在观景台的椅子上，望向不时有飞机起飞的跑道，每一次挣脱束缚起飞的造物，她都能看到起飞前荷载了不少乘客。
就和马车能载着几个人一起快速赶路一样，坐在飞机里的人应该也会被飞机载着快速赶路吧。
“如果我没有猜错，人族在帝国里，担任的工作更偏向于脑力劳动。”
“你怎么知道？六部除了兵部是妖族掌管以外，其余都是人族统领，就连军队里人族与妖族的比例都是二八分成。”
“猜的，理由说出来你也不可能相信。”
这是他作为多年宅男在各种文艺作品中得出的猜测依据。
看来那个世界应该也是妖族天生善力，人族天生善智。
经典的异世界配置。
“你的意思是说，总有一天他们也会想你们一样，造出这种东西来？”
沈若盈看向坐在与自己隔了好几个位置远位置上的卫潭，发现他的脸上不知为何浮起来意义难辨的笑容来。
“……”
“你在笑什么？”
“我在想，自己也算是倒霉了这么久，总算幸运一次。”
“不能理解。”
“不能理解就对了，就当我没由头的傻笑……”
观景台的顶棚把阳光挡住了大半，光痕的位置仅仅到他的脚边，在夏日的时候这里也不会太热，季节是秋天的现在，阴影里坐着休息正好。
上一次坐在这，他和朋友们还是几个小孩，几个人挨在一起看飞机，幻想哪一天自己也可以驾驶它们。
当然，现在没有一个人做了飞行员，都是各奔东西，兴致来了也因为没有时间聚不到一起。
可以算是游手好闲的自己成了小群聊里最活跃的那一个，每天晚上拉着他们在下班时间打上几局游戏，维持脆弱的联系。
唯一一个最接近飞行员的，是因为体重原因被空军招飞刷下来的，如今也做了个健身教练。
现在20多岁的年纪，再来看机场时，却早就没有初来时的新奇，他如今只能看见一个发出噪音的机场和人头攒动的侯机厅内外。
那种初见的新奇似乎转移到了这个初来乍到的少女身上，这边望望，那边看看。
有种带三四岁女儿出来玩的错觉。
但是也不会有家长带女儿到机场来看飞机吧，至少卫潭小时候没有被爸妈带来这边看飞机。
……
沈若盈很喜欢这种站在高处，一览无余的感觉，比之前商业中心还要多的人挤在刚刚来时的道路上，她都有些后怕，怀疑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要是当时没有抓住他的衣角，八成已经被人流冲散的再也找不到了吧。
对，那时的选择只是为了不被冲散而已，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这样。
想到这沈若盈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好像对自己那一套可以说的通的逻辑很满意。
又一架飞机满载乘客，滑过长而平整的跑道，呼啸着飞上湛蓝的天空。
两对不同于鸟类的固定式的钢铁翅膀，以她不能理解的方式，支持着庞然巨物的飞行。
为什么它能在地面跑上一段距离后，轰然而起，然后直冲天际？在天边变得越来越小，身影变得逐渐模糊，最后消失在云层之中。
这名为飞机的事物除了外形与鸟类两个翅膀一个身体布局相似以外，和任何可以飞翔的动物的特征都不相同。
她对于其原理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决定待会问卫潭或者AI手机助手。
偌大的机场如同帝国京城里小小的马车行一样，吞入一部分人，又吐出一部分人，吞吐间，维持着各地交通的运转。
沈若盈偷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青年，他没有看着手机，而是望向机场的方向。
他在发呆，看着机场静静地发呆。
“你在看什么？”
“机场。”
卫潭指了指两人都能看见的机场，然后不再说任何话语。
“……”
“……”
少女将目光移回，托着腮，也不再言语，观景台地面上的光痕往两人中间的空座位上延伸。
这段时间是沉默的，却不是让人不适的，沈若盈意外的很沉醉于这种无声，这让她有些迷茫。
明明自己昨晚还那么害怕沉默，睡了一觉后，现在却开始享受起来。
自己有这么善变吗？
…………
卫潭把手机电充满了，看了一眼时间，对沈若盈道：
“饿了吗？”
“有些。”
“走吧，吃个午饭咱们回去了。”
“好。”
简短的对话后，又是不会让自己坐立难安的无言，沈若盈跟着卫潭走出机场范围，看见的又是与来时道路差不多冷清的郊区。
和机场那拥挤形成鲜明的对比。
“为什么不在城市里设置机场，而是在这么远的地方放置这么重要的交通节点？”
马车行应该设置在城市中心，这是任何人都能明白的道理，人流量越大，马车行的利润就越多。
但是机场为什么在远离城市的郊区？这里的老板不担心经营问题吗？
虽说看这样子不需要考虑经营不善亏损就是了，沈若盈如是想到。
“首先，飞机并不是普通人最重要的出行方式，机票的价格很贵，并不是很遥远的出行并不会到机场坐飞机。”
卫潭顿了好一会，想着少女会打断他的话语问有多贵，结果发现她只是看着自己的眼睛，并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尴尬地回避掉她盯着自己的视线，接着回答：
“而且，你也听见了起飞时的声音，这么吵的东西放在市中心，你觉得周围的住户会答应吗？”
“可是明明那种商业中心也很吵啊？”
沈若盈是见识过商业中心的喧闹的各种音乐、广告、人声混杂出来的噪音弄的她难以忍受，不比机场的声音好多少。
“商业中心周围有多少住户吗？”
“好像，是没有像你家那种大规模聚集的居住区，那把机场放在城市中心，周围也清空不也行吗？”
既然商业中心周围可以清空住户，那机场放在周围为什么不可以？
“商业中心放在市中心经济效益高而机场放在市中心经济效益低，机场周围可是连商户都不能很好的经营的。”
这可是属于卫潭专业的问题，怎么说自己要让提问的少女快速理解。
“知道了，因为经济收益高，所以商业中心才放在市中心，机场经济收益低而且影响住户商户，所以被放在郊区是吗？”
“大概是这个意思，你已经理解了。”
幸亏沈若盈聪慧，一点就通，自己才不需要过多去解释。
“对了，你们那边有卖煎饼的吗？”
“啊？煎饼？是那种在平铁板上做的面饼吗？加入一些菜叶酱料什么的，卷起来抓着啃的那种？”
“嗯，中午就吃煎饼吧，那边就有的卖，也省的难受地饿着肚子回去了。”
就如刚才所说，机场周围可没有多少商户，买吃的也就这些推着小车的小摊主了。买个煎饼填填肚子，然后晚上再吃正餐吧。
“那你不能看着我吃。”
抓着东西啃可不符合文雅的吃相，不能让别人看见。
“为什么？”
“因为…因为…算了吧，别盯着看就行。”
真是莫名其妙，一会不准看一会又降低要求为不能盯着看，她到底在在意什么？
“老板，两份煎饼，都加鸡蛋加油条，葱香菜什么的都要。”
“不吃香菜……”
“一份不要香菜是吧，好嘞！”
煎饼摊大叔头也没抬，就开始制作了起来。
她不吃香菜啊，下次记得了。
不是，我记这个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