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来说，这个被卫潭称之为超市的地方，其实应该被叫做商场，里面包含了生活超市，各类商铺，游乐设施，电子体验店，餐厅之类的。
就是没有大城市那么繁华热闹罢了。
但是卫潭觉得，有的时候，人少一点，也还算不错，至少逢年过节不会人挤人挤死人。
从生活超市进入商场这件事他现在觉得，是最错误的决定。
因为沈若盈现在就是一个刘姥姥进大观园的状况。
看啥都好奇，生活超市卖的东西太杂了，任何一个在正常人看来稀松平常玩意都能引起她的注意与问题。
周围人八成都会把这个异世界来的少女当成乡下来的土妹子看待吧。
沈若盈拎着自己挑的贴身衣物，跟在“原住民”卫潭身后，来都来了，就多在这边逛一逛，待会临走前再到生活超市二楼买米买油。
他十几分钟前是这么说的，毕竟扛着大米袋子，拎着几斤重食用油，也不好到处走不是？
但是现在卫潭很后悔，自己现在还没走出生活超市呢，就快被身旁这个好奇少女问崩溃了。
问的尽是什么为什么你们要喝变酸的奶啊，什么牙膏是做什么用的，之类的问题。
草率了！
不该乱带她来商场的，更不该带她在商场里乱逛的！
买了必需品就回去有多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忘了问一个问题，你们……”
“诶呦，你还有什么问题啊，把手机给你问AI好不好，大小姐您老是问问题不觉得口干舌燥吗？”
和个小孩似的。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现在许多父母带着娃在外，把手机给孩子玩手游了。
叽叽喳喳太烦人了，不如直接把手机给他们，图个清净省事。
只不过给沈若盈手机，让她别老问自己问题，把祸水往AI助手小优身上引。
感觉有些对不起AI。
“这么说是有点口渴了。”
少女终于安静了下来，他觉得右耳朵终于荷载小了许多。
卫潭很清楚在这堆货架与货架组成的迷宫里，自助饮水机在上面地方。
但是他现在有种想法，就让沈若盈继续渴下去，免得她还想刚才那样问个不停。
“走，去那边，有免费提供水的地方。”
终究还是没有那样狠心。
穿越过货架迷宫的阻碍，两人在角落里的一个饮水机面前停下来脚步。
卫潭靠在墙壁上，并没有像少女料想的那样，教自己操作，而是微笑着，靠在那里，似乎在憋着什么坏主意。
沈若盈盯着笑脸中带着几分戏谑的青年，感受到了不同于之前类别的恶意。
是一种期待着自己出糗的微弱恶意。
“你也认识一些文字了，现在我不教你使用，你尝试阅读文字理解使用方法自己操作喝到水。”
“啊？果然心里没憋着好啊你。”
“原来我这么没做坏人的天赋吗，这么容易被看出来？”
她点了点头，表示对他自知之明的肯定与赞许。
“正好也检验一下你的学习成果，我相信有底子的你两天左右时间应该能学会不少字。”
“那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之前‘女士内衣’你不就认出来了吗。”
“那，那是凑巧…猜对了而已嘛，不…不算数。”
卫潭扬了扬手，知道她只是在强词夺理，企图蒙骗自己。
“别挣扎了，自己看看旁边的使用说明，帮自己解渴吧。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帮你的。”
他掏出手机，倚在柱子上，事不关己似的刷起了视频。
…………
“是这样喝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卫潭被对着饮水机发愁许久的少女的声音从手机上夺走注意。
那模糊不清含着水的说话声，八成代表她已经喝上水了吧。
半小时不到，借助文字理解了饮水机怎么使用，按照这种速度，看来不用一个月，沈若盈应该就能完全理解怎么在这个世界生存。
一抬眼，他便打消了刚刚不切实际的念头。
“诶呦我去，你怎么直接用嘴接着水龙头水喝啊！”
少女扭着身子，一只手扶着水龙头，一只手扶住饮水机。
张开嘴巴，他视角里，微微而难以察觉地露出皓齿，在做自由落体的水流下，接住每一滴晶莹的水珠。
姿势莫名地显得有些妩媚，或者说，妖娆。
她本来就是妖。
“虽说这里没什么人来，但毕竟这里是公共场合，你觉得像这样撅着屁股很雅观吗？明明你自己那么注重形象。”
卫潭扶额，摇了摇头把还在用嘴直接接水喝的沈若盈从饮水机前“拽”了起来，虽说会怎么拧开水龙头，也算是基本通过文字了解怎么使用了，但是还是出了些小差错。
放在一旁的一次性纸杯子被忽视了。
“不是这样的吗？”
“要用纸杯子啊，就在那边，不是用嘴直接接着喝，太不雅观了。”
“不是说尽量不使用一次性用品吗？我看到上面写的使用一次性纸杯接水，就直接跳过了。”
她指了指墙面上的使用说明的其中一步，使用一次性纸杯接水饮用，联想到昨日卫潭所说的尽量不使用一次性制品，也就跳过了使用纸杯这一步，而是直接扭着身子用去接水喝。
“你看了最后一步的文字吗？”
“没有。”
少女顺着流程图寻找最后一步，然后磕磕巴巴地念了出来：
“最后一步写了，喝完后…纸杯丢入…可回收…垃圾桶？”
他轻轻踢了下脚边绿色的小垃圾桶，里面有着少量使用过的纸杯，看来确实没啥人在这喝水，毕竟外面的水嘛。
“你使用过的一次性纸杯，会和其他人使用的一起被收集，最后被重新制作成新的东西，这个一次性就不属于浪费资源。”
虽然这句话说出口，卫潭也不知道这些被扔进可回收的垃圾有没有真的被回收，还是直接一股脑扔进垃圾车，倒进垃圾场也犹未可知。
谷春镇又不是京城海城或是什么别的大城市，垃圾分类还没有真正地完全落实。
“真的吗？”
“嗯，你用吧，不要有心理负担。”
其实她是完全能看懂文字的，只不过被一次性带来的心理负担给她限制罢了。
少女从饮水机旁的塑料袋里拿出纸杯，回头看了看青年，得到了表示肯定的表情后，才拧开能流出冷热两种水的水龙头。
和卫潭家里浴室里随意调节的铁莲蓬应该是同一种原理吧。
这也是这边人族的一种科技吗？沈若盈倒是觉得像是一种法术，难道这么小的地方这么放得下一个烧开水的炉子？
清澈透明的水流落入水杯之中，在渐渐上升的水面上激起接连不断的微小波纹，快要溢出来之时，少女精确地终止了下落的水流。
水波还在从水面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碰撞到杯壁，又转头回弹。
“外面的水尽量少喝，虽然没啥科学依据都是烧开的白开水，但是还是喝家里的比较好。”
“是因为不干净吗？可是我感觉比我们那边的干净不少。”
“因为这个世界的城市里提供的饮用水是经过物理过滤与化学处理的，哦，你还听不懂什么是物理化学，只要你学会常用文字，后面我是有办法让你把常识全部掌握的，以后会理解的。”
网络上的科普类视频，应该能勉强补上九年义务教育的内容吧，虽然没有真正去享受九年义务教育恩惠来的有效，但是让她建立属于这个世界的三观和科学认知应该是够了。
实在不行就喊自己那个师范类的好兄弟来帮忙就是了。
卫潭教初中知识应该是绰绰有余，毕竟自己小时候，爸妈那种初中学历都能把自己教好，自己一个大学毕业不算高才的“高材生”，应该可以教会一个天资聪颖的异世界少女。
应该吧？
他心里还没多少底。
“感觉比家里的水甜一点。”
“因为提供我们饮用水的是本地地下水形成的河流，而地下水又经过一处小铁矿，所以水里面含铁元素，也就导致了水比较甜。”
也就是说，这里的水不会像家里那样，被他用净水机二次过滤。
“你在…说什么？”
沈若盈被突然夸夸其谈的卫潭搞得有些懵，什么铁元素，前半句她还听得懂，后半句完全让她摸不着头脑，铁矿和饮用水有什么关系吗？
“抱歉，忘了你不懂化学，就算你问AI助手，它也会告诉你类似的答案。”
“没法更通俗吗？”
“没法了，解释为铁融化进了水又不准确，这种百科都是建立在提问者受过义务教育的前提之上的。”
也就是说，沈若盈完成基础教育之前，很多东西就算问度娘都不一定搞得懂。
但是这些问题还不急着去都要让她理解。
刨根问底是好事，但是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步子大了，容易扯着蛋。
先把常用字学会再说。
“还口渴吗？”
“还有点。”
“反正是免费的，想喝多少喝多少，喝完再去接着逛吧，你不是说想看看这个世界的裁缝铺吗。”
这一点上，要让她失望了，买衣服的商店也许在她的世界里是裁缝开的，这个世界的服装店的老板可不一定都会做衣服，工业化的如今，裁缝这个职业在逐渐消失，每个曾经的职业都不可避免的被无限细分，变成各种更加专业化的职位。
“你们世界的清扫工都被区分为了清洁工和环卫工，裁缝应该也是吧？”
她将新接的水一饮而尽，没有顾及贵族礼仪中规定的要小口小口抿的麻烦。
“差不多吧，是被拆开来了，现在可不止三百六十行了。”
“真是，奇特……”
少女把纸杯扔进垃圾桶，舔了舔嘴唇，跟上已经先一步走开的卫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