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在工作方面卫潭的“弹性”工作是卫辉能够接受的妥协产物，那么让儿子和自己一样加入机关单位，甚至拿到公务员编制，就是自己对他的最高期望。
现在儿子郑重其事地询问自己，他现在也想要考个公务员，而且似乎胸有成竹。
卫潭这臭小子自从上了大学，很多事情都是瞒着他这个当爸的和老妈做的，就像刚刚被其支走的那个小姑娘，他这个当爸的也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交的朋友，说是半年前，谁知道具体什么时候。
现在又说想要考公务员，也许背地里看了好久申论也犹未可知。
“当然，公务员稳定工作肯定好很多，老爸不是说你先在这个工作不好，毕竟都看的出来，在家闲着都能赚钱，过的比你宋大爷还悠闲。”
“纠正一下，他比我悠闲，您是没看见我坐在电脑前抓破头皮的样子。”
“都和你宋大爷比谁悠闲了，你还不够悠闲呐？”
“也是，毕竟人宋大爷也快退休的年纪了，还干的是保安工作。”
卫潭给老爸倒上一杯茶，虽然自己不喝，家里常备一两罐茶叶，有时招待客人还是有必要的。
“你要是能考个公务员，稳定的工作对于你的生活肯定是有好处的，在经济方面，你在保持现在赚外快的同时还能多一份不低的收入。”
卫辉抿了口茶，感觉水温有些烫，又把杯子从嘴边离开，只是捧着接着说道：
“在身体方面，爸虽然赞同你自由的生活方式，但是白天黑夜倒着过肯定伤身子，现在不觉得，以后有你受的。”
“哦，我注意。”
“别不耐烦，现在二十来岁小伙子，再过十年你看看自己还吃不吃得消。考上公务员，正常的上班，能逼你把现在的陋习全改了。”
“我又感觉，不太想考了”
卫潭嬉皮笑脸地喝了口自己的茶，反正如果自己想要那个其他科的工作，随时告知一声，方步云说可以直接安排，他们这种隐秘部门拥有的权力能够把自己入职前的所有障碍全部清除了，这种作弊式的入编制方式，或许自己遇见了，就已经减了自己阳寿了。
其实遇见一个穿越过来的妖族少女这件事，就已经够小概率了。
昨晚方步云所说的，沈若盈和自己都是幸运的，也许就是这个意思？
“又来，反反复复的，你小子就没个正经样，一天一个主意的。”
老爷子把茶水一口气全喝下去，站起身来，眼看着是要走的意思。
“真的不留下来吃个中饭？”
“我回去吃我老婆做的饭去，谁要在你俩小年轻之间当碍眼的电灯泡啊？”
卫潭也站起身，回头看了眼躲在客房门后面，偷偷露个头瞧的沈若盈，示意让她出来送一送。
“小姑娘挺好的，看着挺文静，就是有些太拘谨了，也不知道你个大大咧咧的性格是怎么把人骗到手的。”
卫辉走到大门前换鞋，自己晨练本来应该七点半就回家，然后换身衣服就去上班，现在快九点了，其实也没问人家小姑娘些什么。
只是感觉她有些不属于这个时代年轻人的异常。
总觉得像是某个还遵循封建礼教的家庭里教出来的，在这个网络上和现实生活中各种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层出不穷的时代里，属于一股清流。
一股很是少有的清流。
对于沈若盈的第一印象，卫辉是感觉很不错的，小姑娘很懂礼貌，看起来很是矜持。对她遭到早就该丢进历史垃圾桶的糟粕毒害感到有些同情。
甚至在自己和卫潭聊天时躲到内房里不露脸，只敢偷听。
“你没事别老打游戏干扰人家备考，还有，既然谈了还同居了，就认真负责，别给我犯不该犯的错误。”
“不是，爸，我们还没到那个阶段。”
卫潭觉得自己的老父亲应该是误解了些什么，他和沈若盈的关系，可是监护人和被监护人。
即使卫潭有那种想法，也得先尝试谈而不是直接快进到同居。
虽然现在这个状况基本就是同居。
“行，我走了，去做饭，别送我。”
卫辉换好鞋子，正要关门走，就看见鞋架子上，有一个和其他鞋子格格不入的绣花布鞋。
“叔叔再见。”
“你俩都别送啊，再见。”
愣神了一下，把门彻底关上，不用猜，肯定是那个姑娘的，还好，不是那种泯灭人性的三寸金莲。
年轻人的品味怎么又开始回退了？
老爷子带着疑虑进了下楼的电梯。
…………
此时的卫潭家里——
“为什么要让我开门？”
沈若盈站在大门旁边，略带哭腔地质问道。
“为什么之前避嫌要我藏到客房的床底下，如今又让我主动现身？”
“额，这不是觉得我爸值得信任嘛，不会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的，那天是我爸妈一起来，太容易被误会了。”
“……考虑过我吗？”
她如是继续问道，少女的四周，似乎升起来某些不可见的力量，让整个空间变得冷了许多。
卫潭不禁打了个寒颤。
“……”
的确。
卫潭临时起意让沈若盈开门，的确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这一点卫潭理亏。
“我不是人族，但也是有自己的情感的，我不是死物。”
“……”
他不小心触及了逆鳞。
或者说，自己的行为本来就足够过分。
“抱歉。”
“你没有回来的时候，我很紧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躲在沙发的角落里。”
“抱歉。”
“只有你回来之后，我才能躲到客房里面去，为什么要让我开门？叔叔应该已经误会了吧，什么同居，什么认真负责，过年的惊喜什么的，这些都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你想要的就是这种误解吗？”
“这点绝对没有！”
卫潭的本意不是，他并没有将沈若盈骗到手的想法，至于临时起意让沈若盈开门，让自己父亲知晓自己这里其实金屋藏娇，自己并没有想到产生那么多后果。
说到底自己对于这些男女之情的事情完全没有经验，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层。
就算擅长胡搅蛮缠的自己，也知道不能逞口舌之快
“还有公务员什么的，我要离开你这里，我不想被当作你谋取仕途的工具。”
“不是，这你真的误会了！”
沈若盈冲到大门口就要换鞋出去，她知道卫潭和他父亲所说的“公务员”，其实是其他科给她和卫潭两人准备的，目的是安顿好两人，昨晚趁着卫潭出门时她查过度娘，似乎和帝国的中低级官吏差不多。
但是看卫潭和他父亲眉飞色舞地讨论这件事时，沈若盈意识到眼前这个青年，对那个职位很是在意。
如果他是因为这个职位而这些日子对自己这么好的，好吃好喝地照顾着的话。
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
人族的奸诈特性在哪个世界都不会改变，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才不管什么其他科的禁令，今天就要离开你这里！”
妖族少女摔门而出，留卫潭一人不知所措地呆立在原地。
早上还是晴的天，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变得阴沉沉起来，让卫辉老爷子一边赶路，一边骂骂咧咧地抱怨这倒霉天气预报没个准信。
几天前也是这样，本来大太阳的天气，突然下雷暴，现在这个样子，谁知道这抽了风似的老天爷是不是又要给自己这个半百的小老头子来点花活，上次幸亏身体还算硬朗，淋着雨回家没啥大问题。
这次要是再下一次大雨，自己这身体肯定是扛不住了。
晴空好像被阴云从天上赶去，整个谷春镇都笼罩在大雨的威胁之下。
…………
放在以前，卫潭肯定想的是跑了就跑了吧，就算是没有缘分，这种东西不能强求。
可是现在，脑子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劝告他，别再傻愣着了，趁沈若盈还没跑远，赶快去追！
他的价值观在几天之内被迅速改变了一部分，这点卫潭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卫潭在还是小孩子的时候，那时还在世的奶奶就说过，天上有神仙用红绳把有缘分的男女两人栓到一起，红绳终会把有缘的人引到一起。
就像明明是北方人奶奶和江南人的爷爷因为上世纪六十年代的时代原因，各种因果巧合而相识相爱一样。
就像失魂落魄创业失败回家的父亲卫辉和当时辍学在谷春镇工作的母亲吴英秀在火车站的偶遇一样。
这种缘分正因为可遇不可求，所以更需要去珍惜。
如果自己从大学到如今的四年多时间里，一直是在等待缘分之中浑浑噩噩地度过的话，现在他应该去抓住那刚刚不小心被自己放走的缘分。
这种封建迷信即使没有任何依据，那也寄托了人们对爱情的美好祈愿。
卫潭不打算信以为真，但也不打算放弃这份来之不易的，应该用什么词比较好定义呢？
凭着本能在湿气严重聚集，已经染的路面有些回潮的街道上奔跑的卫潭，实在找不到什么词语去定义他和沈若盈的相遇。
不论这是神祇无聊的一时兴起，还是机缘巧合的蓄意拼凑，既然已经到了自己的头上，那就尽力去接受它。
他要抓住这一份幸运。
对，幸运，或许只有这个字眼能够勉强去概括这些天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