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的领地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基本上世界上每一处土地都有人族的踪迹。”
“妖族的领地呢？”
“基本被蚕食殆尽了。”
“那我们该在哪里生存呢？”
沈若盈如是问道，这场雨依旧在落下，有些出神地看着来来回回在前挡风玻璃上运动的雨刷器。
看着它们刮去玻璃上的雨滴出来的水渍痕迹，又收回到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过一段时间再次出现，重复不知道重复过多少次的工作。
“我们？我们自然是和人族混居了，最近几年因为监控的出现，失去了对最后的领地控制，就只能在人族的领地里生存了。”
一袭藏青色着装的鹿妖“前辈”握着方向盘，带着沈若盈行驶在高速公路上。
带她去另一个城市，另一个沈若盈不知道的城市。
因为妖族的领地已经消亡殆尽，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去往妖族聚居的城市。
“这个世界的妖族，被人族歧视吗？”
“有，也没有。”
鹿妖“前辈”将行驶的车道转移到最左边的快车道，踩油门的力道大了些，车速随之上升不少。
“妖族不是被歧视，而是大部分的人完全不知道有妖族，所以在见到我们时大部分都人族都会保持一个谨慎小心的态度。”
坐在副驾驶的少女不安地拉了拉安全带，她担心这条小小的带子，在高速飞驰的汽车出事时能不能保护到自己。
其实还不如让她不系着，出了事她能直接跳车逃生。
“别动那个，除非你想被警察捉去教育。”
“法律？”
“人族的法律。”
在人族的领地上生存，就必须遵守人族的法律。
即使妖族的体质强悍到足以在跳车时即使汽车时速达到了一百多公里每小时，也能够存活下来。
虽说也会重伤就是了。
“这个世界的人族其实百年之前还被妖族欺侮来着，那时我们的祖先时不时就会来侵扰居住在田地旁，城郭里的人族，现在人族势大，倒也没有反过来加害我们，究其原因应该还是大部分人不知道妖族存在吧。”
鹿妖“前辈”空出一只手理了理她那有些凌乱的发丝，又重新抓回方向盘，接着说道：
“我们的种群数量太少，平时又以人形示人，所以大部分人族都会认为，自己身旁生活的邻居只是一个普通人。”
副驾驶的沈若盈呆呆地侧着脸看向比自己高上一些的鹿妖“前辈”，继续无声地听她娓娓道来。
“我们基本的生活方针是与人族尽量老死不相往来，只有想要和人族产生联系的才会办理那个通行证，即使没有，其实在全是妖族的聚居点生活也不会有人族的执法部门打扰，那是人族给我们划定的‘保留地’。”
“保留……地？”
这个不知道为什么让人背后一凉的字眼，少女结结巴巴地把这个字眼跟读了一遍。
“不用那么害怕，说是保留地太夸张了，就是国家专门划定妖族生活的区域，给没有资格办理和不愿意办理通行证的妖族生活的地方，通常是一个小县城那么大的区域，里面形成的妖族社会也很完善，不比人族社会差。”
“那，现在是要去那个地方吗？”
“这随你的意愿，在你下定决心是到妖族聚居点还是到什么城市之前，我们就一路沿着高速公路北上。”
鹿妖“前辈”空出右手来，在两人中间的操作屏幕上点了点，很快，一首悠扬的曲子传了出来。
纯音乐，没有人声的干扰，乐器发出的声音更容易令人陶醉其中。
“前辈？还没问您的名字呢。”
“叫我前辈？姐姐你是要比我大上一岁的，吴苹，苹果的苹。”
驾驶位的鹿妖失声笑了出来，她才发现，原来这位兔妖，居然把自己当做了前辈，是自己这身衣服显得太成熟了吗？
“我叫沈若盈。”
“早就知道了，不然我是怎么知道下雨天的高速路口你会在那里的呢？”
…………
“谢谢，谢谢，实在麻烦你们了，知道了，现在正在高速上是吧？嗯嗯，多谢多谢。”
卫潭没有找方步云，方步云先找了他，电话打来时卫潭还想无头苍蝇似的在城区里乱找。
方步云告诉他沈若盈现在正在另一位他认识的妖族车上，沿着高速公路北上呢。
自己在城区里乱跑，没想到那个妖族少女已经出了城，在别的妖族帮助下上了高速，正快速离开这个城市。
电话挂断没几分钟，方步云直接将一台车停在了他面前，让他赶快去追，这台公务用车是科长特批下来给方步云用的，说是追不回沈若盈整个科室都要吃处分。
人家妖族办理通行证，办到一半跑了，要是给妖族其他还没办理的妖知晓了，怕是会以为人族社会多么排外。
方步云把车交给卫潭，让他去追，自己则是不打算跟着去。
“你自己赶快出发，那边那个妖族我认识，她会把车速放慢，你肯定能追上，追到了发个定位，我马上就能到。”
方步云是这样的这么说的。
卫潭有驾照这件事，八成他们也调查过了，对于自己信息其他科了如指掌这件事他毫不惊讶，毕竟隐秘部门嘛，往往都是神通广大，手眼通天的存在。
打着发动机的火，仪表盘亮起的一刻，卫潭就看见了那油箱满量的指标，看来事先早就准备好了，也许沈若盈刚刚出门的一瞬间，方步云他们就已经掌握了她的动态。
“这车你别心疼，只要不把自己开死，随便怎么开，反正报废了正好换新车，这台车的年龄也到了。”
雨刷器嘎嘎地有些吃力的刮着前挡风玻璃上的水渍，高速的行驶使得落在玻璃上的水珠因为风的推搡，逆着重力向玻璃上方流去。
最快限速的快车道将时速限制在了一百二十千米每小时的速度，许久没有开车的卫潭第一次觉得这个速度很慢。
慢到看不见远去的幸运。
即使他知道他要追赶的车辆会控速等待他，即使他知道那辆车的驾驶员就是其他科的人。
可是他就是想开的再快些，开的再快些，如果没有限速，他想把油门像影视剧里那样一脚踩到底。
高速路两旁的广告牌在余光中飞速掠过，标识下个高速出口的标志牌在眼前过去了一个又一个。
这条贯穿天朝南北的高速，带着追逐红线另一头的卫潭一路北上。
雨，依旧在下，还是那么的看气氛。
一路北上，沿途尽是阴云。
江河已经被人族的大桥征服，山丘也被人族的隧道打通，不再是难以逾越的天险。
沈若盈在副驾驶上，透过车窗外的雨帘望去，桥梁之下，两道浅浅的江堤轮廓显现在那里，延长到视野之外，与天空链接在一起。
“扬子江，你的世界应该也有。”
“是的，如果想要渡过扬子江，还需要摆渡过去，扬子江这样的大江，是没有办法架大桥过的。”
“七十年前他们人族也没建成这些大桥，那时候扬子江还是天堑。”
“人族，七十年发展的这么快吗？”
沈若盈扭过头来，从驾驶位那边的玻璃望过去，水天皆是淡淡的灰色。
吴苹摇摇头，回答道：
没有，只是这个国家在七十年里发展成这样，整个世界的人族，大概花了两百年左右，逆转了两族之间的差距，从虽然人口众多但是只能被我们欺侮的弱小种族，摇身一变彻底压制我们。
“欺侮？”
沈若盈再一次听到了这个词汇，难不成在这个世界上从古老时代开始，和帝国情况相反，一直都是妖族在欺凌奴役人族吗？
最近二百年才翻身过来。
“是啊，族群里老人传说我们从很久以前和人族共享这个世界，但是我们一开始并不会种植粮食或是畜牧之类的，也就只能抢劫人族聚落获取食物，掳走人族男丁给我们种田，我们和人族的冲突一直持续，倒也没有大型战争，大部分人族无法辨认为人形的妖族，历史中也就把劫掠的妖族当作了普通盗贼。”
从车窗望出去，已经看不见江堤的样子，扬子江大桥的引桥的长度，都要比沈若盈记忆中京城外任何一道桥都长。
如果说卫潭带她看的飞机是人族机械方面的智慧结晶，那这跨越天堑为通途的大桥，应该就是人族建筑方面的最高体现。
“人族，有人记恨我们吗？”
如果要是人族一直不知道妖族存在，而是只把他们当作普通盗贼的话，为什么到了现在会有人族专门为妖族登记的部门呢？所以还是有能够辨认妖族的人存在。
像其他科那两位方警官那样的。
至少方步云说过他能够【看到】。
“有，有人记恨我们，所以会有专门的部门协调人族与妖族之间的关系，也就是你之前去过的其他科。”
沈若盈看向窗外的下雨中的世界。
高速道路外，虽说不算是城市，但的确如吴苹所说，的确有人族在居住。
被雨点击打出涟漪的水塘边，人族的孩童拿着鱼竿冒雨钓鱼。
“好了，服务区吃午饭了，有想好去哪了吗？”
“没有。”
“那就吃完饭继续北上。”
雨打在伞上的声音，让沈若盈有些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