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着难窥其形的红线全速北上的卫潭根本空不出手来接打来的电话，只能用余光瞥一眼确认电话来源是方步云。
他莫名觉得现在的自己的状况搭配自己设定为手机铃声的歌词很是应景。
这首大洋彼岸阿美利卡前大统领的竞选歌曲，当初因为那劲爆的曲风被卫潭下载设定为了手机铃声，现在认真听它的歌词，不谈其背后隐晦的意思，这首来自八十年代的迪斯科曲子，它的的第一句歌词便是开门见山的鼓舞。
【嘿老弟！别伤心！我说老弟你给我振作起来！】
“小优，帮我接通电话。”
“好的，主人。”
卫潭让手机助手帮忙接通电话，自己左耳的蓝牙里面很快就传来了方步云的声音。
“她们在服务区停下来吃午餐了，以你现在的速度，很快就能追上。”
“话说你有办法让我超速不吃惩罚什么的？”
卫潭还想再快点，正好现在高速路上没什么人，加速追过去。
但是追上了又该说些什么？
道歉？
他在从家里追出去时并没有考虑那么多，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追出去，只是认为自己必须追出去而已。
现在自己已经开着从其他科调配来的车辆，在不能掉头的高速上急速前进，他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反悔，也不该反悔，即使自己还没有想好措辞。
“没有，我们科室没有那种权力，况且超速的危险不需要我赘述吧？”
“好吧。”
卫潭啊卫潭，你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反倒是想不到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了呢？
你不是最会这种时候耍嘴皮子的吗？
你不是从小到大最会用语言胡搅蛮缠的吗？
挂掉电话，卫潭接着专注开车，高速公路的沿途是很是无趣，在护栏外的除了些树木，远远的有些农村里自建的房屋外，并未有别的什么事物。
城市与城市之间的区域，是否是妖族的领地？在这些自己从未涉足的地方，是否有本地的妖族安居乐业？
如果不是隶属于其他科的妖族将沈若盈成功堵到，将她接上他们可以定位的车辆，那个妖族少女是否就会在雨帘的遮掩下遁入这些妖族的领地，自己再也找不回来？
卫潭并不知晓，要不是沈若盈的出现，他应该还认为什么神人鬼妖的东西都是传说，自然也不会在扭头看向窗外的农村自建楼时陷入思考。
陷入某种莫名的害怕之中。
某种害怕彻底失去的恐惧。
越过扬子江大桥，雨势像是因为驶出了雨云的覆盖，比起先前小了不少。
…………
“怎么样，有想好去哪里吗？”
“没有想好。”
“那先继续北上，看看有没有丢东西，咱们上车出发。”
“应该没有丢东西吧，只有一把伞。”
沈若盈将手里的雨伞拿在手里晃了晃，这把小区门口大爷给她的雨伞，已经是她的唯一家当了。
没有本世界的货币，没有本世界的人脉，缺乏本世界的认知和常识。
“等你想好了在哪下车，我帮你到当地的其他科去申请一份救济金，不会让你饿死的，收起你那担忧的表情吧。”
吴苹撑起自己的浅蓝色雨伞，半推半就的把突然有些呆滞，似乎对未来应该如何失去目标的沈若盈带到车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自己绕过去坐到驾驶位去了。
“不上车吗？”
“救济金，应该也不能维持多久。”
“每个月大概能保证温饱吧，这点我不是很清楚，我有工作，也就没有申请过。”
吴苹拿出手机来，想要查一下救济金的额度，就算只能查到普通人能够申请到的救济金，应该也和妖族的差不了多少。
甚至妖族因为特殊原因会更多一些？
“可是我连身份证明都没有，是找不到工作的吧。”
“也是，但是总有办法的，总不能因为经济问题回到那个心怀不轨的人家里吧？”
吴苹发动汽车，在车上的这些时间里，她问过沈若盈为什么会在雨天站在高速路口，虽说自己的确是其他科的相关人员，方步云让她来接这个兔妖小姐，但毕竟不是属于其中编制，自己也可以拒绝方步云的请求。
真的将沈若盈送到妖族的聚居地去，彻底和沈若盈所说的这位想要利用她获得好处的可恶人族。
“倒也没有心怀不轨。”
这一点安眠药的事情就知道了，要是卫潭心怀不轨，第一天沈若盈就不能守身如玉。
或者他下完安眠药趁自己熟睡暗下毒手。
总之卫潭并不是心怀不轨的人。
这一点不需要怀疑，也就不能为他“定罪”
“那就是无耻利用你的贪婪人族。”
吴苹系上安全带，只要她坐上副驾驶位置，她就能直接驶出服务区，再次拉开与正在追着沈若盈而来的那个人族之间的距离。
至于怎么和方步云交代，到时候在想好了，其他科的名声？
和她什么关系？其他科的地位在她们这些天朝本地妖族眼中还嫌不够高？
这个远在几千年前就出现的组织在妖族眼里地位甚至任何朝代的朝廷都不可撼动。
“但是他好像并没有特别想要那个什么‘公务员’。”
少女躲在自己的雨伞下，并没有坐上这辆蓝色漆面的小轿车的副驾驶，她知道卫潭的工作是极为自由的，而且他像是很喜欢这种自由的工作，度娘对公务员的解释是一种需要固定上下班的类似于帝国底层官差似的工作。
他并不是很愿意做这种工作，至少他表现的样子是这样的。
如果他想要，并且接纳自己的目的就是如此的话，那么在自己还不知情的情况下，早就去就任了，一天也不会拖沓。
就在自己遇见他的第二天就把她交给其他科，开始走这一套流程了。
而不是等到自己被官府抓到后，跑来想要解决问题，最后被其他科发现才开始这套对他有益的流程。
“诶呀，你到底走不走？怎么还在给他辩解啊？不是说你已经看清人族本质才要逃离的吗？”
“不是在为他辩解，只是……觉得好像他并没有那么……”
“那不还是在辩解吗？”
吴苹解开安全带，把车子熄了火，走到沈若盈面前，说道：
“你是为什么要逃出来的？”
“因为他想要利用我去获得职位。”
“那不就行了，继续走吧。”
“但是这不符合他的作风。”
少女抬起头来，直视明显有些不耐烦的鹿妖“前辈”，对方听到话语后的神情很是诧异，像是在疑惑为什么会为卫潭辩护一样。
“姐姐，你不能自我攻略啊。”
“什么意思？”
吴苹想要强行将她拉上副驾驶，在车上坐一会，她就会对现在为那个自己刚刚逃离的“第一接触人”辩护而感到愚蠢。
但是她没能拉动死死定在原地的沈若盈。
兔妖少女撑着伞，立在雨里。
“那你想怎么办？”
“不知道。”
吴苹直翻白眼，做出一脸无语的表情，微微摇头一口气叹了出来。
少女你这是自我攻略啊！
虽说她没那个资格去说人家就是了。
自己几年前做的傻事自己还没忘呢。
“不知道不是办法啊，要么接着北上，要么我现在帮你打个电话，告诉那个人你的位置，让他赶快来找你。”
沈若盈没有回答，呆呆地将视线越过吴苹，越过车辆，看向远方和天空一色的地平线。
早上直接逃离，忘记了卫潭没有动机利用她获得职位。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理由没有告诉我？你已经能把他的行为逻辑自洽了，还会逃出来的理由绝对不是这些。”
是啊，不是这些。
而是没有考虑她的感受，让她开门，陷入尴尬的境地，还有昨晚没有经过她的同意给自己下药，让自己睡过去。
他想要那种误会，但是想要这种误会的理由是什么呢？
单纯想要看她难堪实在是太过于牵强的猜测，沈若盈不相信卫潭会因为如此幼稚的理由去做这些。
那种他有意无意想要的误会，究竟动机是什么？
他说过年要给母亲一个惊喜，让父亲替他保密。
保密的内容是自己，是自己在他家住着，用叔叔的话来说是“同居”，这个就算不知其意，沈若盈也能够猜测其中带有几分亲密意味。
远在之前，卫潭的母亲在看见自己兔子原形时，对卫潭下的“通牒”，是“今年过年餐桌上还没有四个人，就给他安排相亲”。
也就是“明媒正娶”。
给她母亲的惊喜。
是那个什么“女朋友”吗？
虽然没有查询过度娘，她也大概能猜测出这个词的意思。
应该也就是并不是媒人搭线凑成的自己挑选的情人。
他设计误会的理由，就是想要将误会一直延续到年关，然后阻止母亲为他安排说媒什么的吗？
“为什么不说话啊？姐姐，咱们先上车再思考好不好，不然就要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
被从思考中拽出来的沈若盈看向焦急写在脸上的吴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觉得来不及。
沈若盈打着伞没有注意到，头顶的阴云的墨色渐渐淡了下去。
雨要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