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问晕死的感觉是如何的话，卫潭的回答一定是像迷糊的意识被拴在名为时间的细线上前进的，快要窒息的无力感。
无论如何都不想再体验第二遍。
“医生，他这是？”
“没事，倒也没有生命危险，造成了轻度到中度的胃出血，倒是他这副模样，到底是怎么搞的？”
医院医生的声音卫潭听得真真切切，但是他没有能力去接话，也没能力去做出任何动作去回应。
记得自己休克前的呼吸急促，两眼发黑，视野里尽是血色，晕眩感充斥了大脑，都以为自己是要死的了。
他的意识已然苏醒，但是身体却倔强地不听使唤。
没办法驱使平日里最听话的自己的身体这件事，实在是过于令人恐惧。
鬼压床？
不，鬼压床只会出现在高强度工作的人身上，卫潭这种自由工作者又怎么会出现？
或是说，被拳头打的出血的自己，其实现在还没有醒来，而是处于一种奇怪的睡眠状态？
他的思维如今的正常程度，不像是还在昏厥的状态。
再次尝试命令自己的身体运动，得到的还是来自神经末梢无声的拒绝回应。
连手指都没法使唤了。
自己能弱成这样？被打上几拳就变成植物人了？
看来还是得多运动，不然自己这类似阿宅的瘦弱身体，可真禁不住一两下突如其来的意外。
但是首先得能够运动才行吧，自己现在可是没法使唤身体的“植物人”状态。
连眼皮都无法掀开，如同灌铅般的沉重眼皮，拒绝为卫潭打开看见光明的唯一屏障。
或者说现在他什么也看不见，怎么也动不了，但是思维却已然醒来，听见周围的声音。
此刻设想运动锻炼这件事，可真是，有些令人唏嘘。
病房外的天已经是夜晚特有的暗黑，在服务区外的指示牌下呆了许久后，赶来的方步云才把一地烂摊子一一解决。
把卫潭打晕过去的吴苹在看见他嘴角的血迹时，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
如果现在自己驾车带着沈若盈接着北上。
那可就不是简单的没心没肺这么普通事情了。
属于肇事逃逸，是要连累沈若盈一起蹲号子的大事了。所以就只能呆在原位等着赶来的方步云过来解决烂摊子。
出事不久就由方步云在路上叫的隶属于其他科的救护车和专门的医护人员，将被妖族三拳打的休克的卫潭一路载到了应天总部救治。
方步云将晾在原地的两辆车全都用自己驾驶来的车拖到不远的服务区，载着两女随后赶到。
应天市的其他科总部，全套的医疗设备严阵以待，准备快速接收送来的被妖族攻击受伤的人类。
让严阵以待的医生的长舒一口气的是，送来的人类只是腹部胸口受击，出现了胃出血的状况，那些呼吸机，抢救设备全部白开了。
并不是想象中的那种奄奄一息的濒死受害者。
毕竟每次妖族攻击人类造成的伤害大多数开腔破肚的致命伤。
虽说如今还在昏睡，但是在救护车上的抢救措施和医院内的救治就已经把最危险期度过去了。
现在剩下的就是静养。
“你怎么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带着人家离开呢。”
方步云在病房外和“肇事者”吴苹对质道。
“这不是害怕同胞受骗上当嘛……”
“之前有没有说过，你要是想要帮我工作，处理妖族相关事件时不能乱来，尤其不能靠情感判断。”
方步云扶额，还好自己赶来的还算及时，要是再晚一点，谁知道自己这个笨蛋学姐是不是要打电话给常规120去常规医院？
那到时候可真就不好收场了。
首先卫潭是怎么被打的，受伤这么严重是谁造成的，来回可要解释好久。
就算自己动用人脉去隐瞒，也会是个难以收场的恶性事件。
要是上头追究下来，无论是动手的吴苹，还是委托非其他科的外人工作的自己，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知道了，下次注意。”
她到现在还记得沈若盈在车上看她的眼神，像是有种淡淡的仇视。
像是在质问她为什么要动手，为什么要对这个人族下这么重的手。
自己出手是没有收住力量，忘了对方不少方步云这样的特殊人，毫无保留的拳力不偏不倚的打了上去。
但是她不是正因为他的行径才逃出来的吗？
为什么还要这么在意他？
难不成真的被迷了心窍？
“别来下次了吧，求求你了，幸亏这次摄像头没拍到，也没什么路过的人拍下来，不然现在你就是某音热搜了。”
在这个信息化大爆炸的时代，要是吴苹打人的视频被录制下来公布到网上，都不需要上头追究，就蜂拥而来的舆论，就够喝一壶了。
判刑死刑起步的网友们，能让动手的吴苹被枪毙五分钟。
总之下次在想让她帮忙，可要多考虑考虑。
病房内的沈若盈坐在看护的椅子上，她不知道自己会导致这等严重后果。
卫潭与吴苹对峙时，自己被绑在副驾驶上无法下去，不知道为什么，那道看似毫无束缚力的安全带，竟然卡死在卡扣里，她怎么也打不开，也就没有办法下车去阻止要使用武力的吴苹。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辆方步云的座驾，除了驾驶位的那条，其余安全带都是可以锁住犯罪人的临时束缚，而且说是专门为妖族设计的。
也就是这条安全带，最终导致了自己现在只能坐在看护的软垫椅子上，静待卫潭的醒来。
眼前这个，像是熟睡过去的，双眼紧闭的青年，遭到了来自自己妖族前辈的攻击，她不知道吴苹是否下手比当时自己打那些锻炼的那个醉汉还要重。
但是看卫潭的状况，即使没有生命危险，也受了不少伤害。
不然也不会到现在还属于昏睡状态。
那时嘴角的血迹她在车窗往外看都清晰可见，那鲜红的，扎眼的血迹可不会骗人。
实打实的拳头落在卫潭的身上，流出来的血，也是真实的，真实到隔着车窗都能闻见鲜红之中的血腥味。
如果当时多和他沟通一会，就不会导致现在的状况。
轻度到中度胃出血，她不知道这是个怎样的伤势，但是凭借最朴素的观念来判断，出血的伤势就不是小伤。
他一路追着自己跑了那么远，沈若盈不知道应该惊讶还是应该感到理所应当。
卫潭居然或者说果然追了过来。
她已经无法正确去判断自己是期望他追过来还是不期望他追过来了。
看到他的一刻的心理，究竟是惊讶还是欣喜，现在却也回味不出来了。
亦或者，两者都是？
不对，沈若盈，你怎么会对只认识五六天的人族产生那么多的奇怪情感？
她摇摇头，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卫潭，他已经脱离危险，但是脱离的也只是生命危险，不知道到底要在病床上躺上多久。
如果自己走了，他在这里难道由其他科的人来照顾？
出于保密，不能告知卫潭的家人关于她受伤之事。也就不能让他们来照看躺在病床上还未苏醒的他。
其他科的人也有自己的任务，那么能抽出时间的，也许只有那个动手的妖族前辈。
如今在病房外的吴苹。
自己怎么也不放心由她来照看他。
出手行凶的人会照料受害者吗？
天方夜谭，就算会，她也不同意。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自己要像母亲在自己生病时照看自己那样，照看需要修养的卫潭了。
“沈小姐，晚餐我们已经为您订好了，马上会有专门的人送来，至于卫先生，医院会依照他的康复情况提供食物的。”
门口方步云对她说道，她知道胃部受到伤害的他现在不能吃正常的食物，进食会有医院的人来负责。
卫潭的身上缠绕着好些管子，脸色已经不像刚开始那般可怖的苍白，已经有了些许血色。
倒是医生刚刚来时检查一番后说他四肢冰凉，血色浅淡，康复的并不算太好。
体质虚弱导致的，还询问了她卫先生是不是缺乏锻炼。
沈若盈先前看他和朋友的聊天记录，她可以知道的确卫潭缺乏运动，一直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种种原因原因加在一起，导致了现在的状况。
病床上方的一个透明瓶子里装着些液体，正通过一根垂下来的管子和扎在手上的针将之输入卫潭体内，说是治疗的手段。
她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医治是什么样子，奇怪的方法就能把昏迷的他苏醒过来吗？
“抱歉，实在是抱歉，我没能够收住力道，才……”
声音的来源是之前不由分说就带着她北上的吴苹。那个鹿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为了同胞考虑，却又强制性的替她做选择。
自己直到现在才知晓，原来她是受方步云的委托才在高速路口接到自己的。
本来约定在吃午餐的服务区等卫潭的到来，一切都会完美收场，可是因为她。
落得如今模样。
“你该向他道歉，前辈。”
沈若盈的前辈二字说的尤其着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