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苒正准备继续说什么,楼京墨突然开口打断。
“嗯哼哼,这你可就问到重点了。”白苒打了个响指,把身子凑过来离楼京墨近点:“因为我亲眼看见,白桃去买黑色的信封哦。就在我上完自习课从教室里出来的那个时候,白桃拿着黑色的信封从外面回教室里,然后把东西放进了她的书包里。你们要是对这个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学校商业街那边的一个文具礼品店看看,那里面有好多颜色的信封在卖,说不定就有黑色的。”
楼京墨和悠悠对视一眼,向白苒道谢后就离开了。
走在街道上,悠悠低垂着脑袋,没精打采的。楼京墨用余光看着她。刚刚那个叫白苒的女生说话时的态度并不像瞎编的,但如果隔壁学校发生的这件事是真实存在的话,那也就是说,这个黑色信函的都市传说也是真实存在的。
那么悠悠的父亲······
“要去那个店里看看吗?”楼京墨突然开口,悠悠抬起脑袋张口想说话又有些犹豫,楼京墨伸手指向斜前方的地方,“就在这里哦。”悠悠将目光转过去,看到了那家平平无奇的文具店,要说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这家店在这附近很出名。除了文具之外还有许多其他的小饰品和摆设之类的东西在卖,因此基本周围好几个学校的学生都会来这里买东西。
深呼吸调整好情绪,悠悠觉得不能再麻烦楼京墨了,于是她摇了摇头:“我觉得那个白苒看起来神叨叨的,估计是什么灵异事件爱好者之类的吧,不管了,还是早点回家比较重要,我作业还没写完呢。”
悠悠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再见,楼京墨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悠悠沉默半晌,最后挠了挠后脑勺叹口气转身离开。他很欣慰悠悠终于能想明白这是骗人的,毕竟这种谣言什么的,一传十十传百,会演化出各种夸张的版本也不奇怪,都市传说的黑色信函,还有什么占卜小屋,大概是哪个无聊的家伙编的故事吧。
等楼京墨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悠悠看向那家文具店,下定决心走了过去。
刚刚进门就看到一个面容姣好的店员正在忙碌,靠近几步的悠悠被对方的容貌惊到,愣了一下才开口发问:“你,你好,我想找一下那个,黑色信封,这里有吗?”被叫到的小然带着亲切的笑容,从后面的架子上帮她取下黑色的信封放在她手中:“你是在找这个吗?这件商品最近卖的特别火,我们店长进了很多货存着。所以有时候虽然前面的架子上没有,但后面的货仓里说不定就能找到。”
“啊,是,是的。”
被这么好帅气的男子接近,悠悠不自觉红了脸,不断点头拿东西付了钱赶快离开,小然面带笑容朝她挥手。
今天也像往常一样,母亲因为工作忙碌的关系,把饭做好留在家里就匆匆去上夜班了。悠悠把书包放在沙发上,从手中的礼品袋取出黑色的信封拿在手上反复看,使用方法在回来的路上就在手机上看过了,并不是很难。
虽然不确定这个所谓的都市传说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但是,自己需要一个答案,悠悠非常肯定这一点。时钟上的指针来到了12,悠悠深吸一口气,开始动作。
写信,封装,刺破手指,再信封上写字,点火。
一套流程下来,悠悠蹲在客厅的地板上看着自己面前凭空消失的信封,还没来得及惊讶,一阵沙沙的响动出现。
她缓缓抬起头——
真的,发生了。
【漆黑的少女如同降世神明般凭空出现在我的面前】
母亲日记中记录的画面,此刻展现在悠悠眼中。
妃儿歪头看向她,奇异的黑色生物从她的裙子下面钻出来,扭曲着裂开笑脸,露出同样一片漆黑的口牙:“听到有人在叫我们,所以到这里看看,是很棒的地方嘛。”它一边说着,一边转动身子环视了一圈屋内的摆设布置,“没有提出明确的愿望,只是说想要问问题?这还真是少见。嘻嘻嘻。”
“什,什么。你是。这个。什么,是蛇吗?还是······”
虽然在日记里已经看到了相关的描写,但是真人出现在眼前,悠悠还是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黑蛇打了个哈欠,妃儿注意到悠悠放在旁边沙发上的日记,裙摆下方伸出一条软绵绵的触手卷起日记本带到了妃儿面前,黑蛇也把头凑过来一起看着日记上的内容。悠悠趁着这段时间偷偷地观察妃儿,感叹对方真的如同一个精致小巧的人偶般。
日记本被刷刷的翻阅过一遍之后,妃儿和黑蛇稍加对视,黑蛇口中发出嘶嘶的声音:“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是那个吧,那个,十几年前的那个女人,嘻嘻嘻。”悠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最不希望的那个可能性反而逐渐清晰起来,她想要开口问的详细一点,一条黑色的触手却突然抵住了她尚未张开的唇:“到此为止,只是因为空闲所以才来这里看看的,没有契约的前提下,我可不会做多余的工作哦。”
“契约······”
悠悠重复了一遍黑蛇的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妃儿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黑蛇立刻将妃儿围绕起来,作势要离开。悠悠努力回忆日记中的内容和先前白苒说的话,灵光一闪立马开口:“愿望!是,是需要我提出愿望才可以吗?!”妃儿顿了一瞬,点点头,黑蛇也停下了动作,延展身体来到悠悠身边:“小妃儿想要留下来的话,那你最好抓住机会哦。”
悠悠一把抓过被重新放回原位的日记本,指着上面的字迹:“我的愿望就是知道这上面写的到底是不是真的!”黑蛇闭上嘴,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妃儿歪了歪脑袋看向这边的方向,在几分钟的沉默之后,妃儿突然迈步靠近悠悠,踮起脚尖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你的妈妈,在十七年前召唤了我,然后,杀害了你的父亲。”
两人四目相对,悠悠不知道自己是被妃儿眼中的漩涡绕晕了,还是因为信息量过大,她现在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一片马赛克。等她回过神,空荡荡的房间内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刚刚发生的一切仿佛是场不存在的幻觉。
她是不幸的,但也是幸福的。
悠悠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父亲不知道为什么失踪了,但是母亲对自己灌输了全部的爱,日常不断的忙碌和操劳也都是为了自己可以有更好的生活。周围人的流言蜚语和同学们的排挤,虽然很痛苦,但是稍微努力的话,也可以当做不存在。
那些不好的人,就算成为朋友了也没什么意义,所以倒也不是坏事。
毕竟,自己不是也交到了楼京墨这样的好朋友吗?
所有的一切直到她看到母亲日记的那个瞬间为止。
精神支柱就此崩塌,名叫妃儿的少女肯定了她的猜测,自己的父亲,真的是被自己的母亲“杀害”的,原因,是什么呢?像隔壁阿姨说的那样,是喜欢上了其他的男人?还是,因为看不顺眼父亲和某个女性过分亲近,才选择用这样的办法惩罚他?
自己一直以来最喜爱的母亲,其实才是导致了自己这种悲惨境遇的罪魁祸首。
怎么办?
要去问问吗?
怎么问?
问妈妈,是不是你利用黑色信函,利用那个叫妃儿的少女杀害了爸爸?
她做的一切,这么辛苦的付出,都是因为愧疚吗?
她怎么可能会说呢······
甚至·······
会不会,因为自己知道了这件事情的真相,也要把自己给······
无数个念头出现在脑海里,悠悠捂着头跪坐在地上,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杀了她。
脑海中突然有一个声音这么说,悠悠被这个声音吓了一大跳,她努力地把这个念头排出大脑,但是这个念头却变得越来越清晰。欲望逐渐翻腾,一种抑制不住的渴望在内心翻腾:“杀,杀了她······”
空荡荡的房间内明明只有悠悠一个人,但是在说出口这三个字之后,悠悠却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刷的一下从房间里面消失了。
另一边,回到家的楼京墨因为第二天是周末的缘故,在电脑上打游戏打了个通宵。第二天早上起来关电脑时,他突然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抱着怀疑的心态,他点开搜索网页输入了都市传说黑色信函几个字,弹出来了很多相关的东西,甚至还有个专门的贴吧。这个都市传说,看来真的很出名,楼京墨这么想着,伸手托住下巴继续往下看。
贴吧里面也有提到关于隔壁学校的那个事情,有个人留言说亲眼看到栗子走进了一个教室之后就没有再走出来,之后就失踪了。除此之外,楼京墨还查到了最近的一件与黑色信函相关的事件,贴吧上有人留言,说他们学校的一个单亲家庭的女生,有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没来学校,之后她和她爸爸就一起失踪了,她的好闺蜜的那个女孩子也疯掉了,嘴上不停地说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之类的东西。
楼京墨产生了某种不好的预感,他拿起手机发消息给悠悠,对方却没有回复,等了一个小时都没有任何回复。楼京墨果断的关上电脑,拿上手机和钥匙跑出了家门。
此时的悠悠瘫坐在卧室地上,双眼无神的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模糊白影,满脸迷离。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像水蒸气一样的白影,充满了不真实感,扭曲着在半空中晃荡。
悠悠就这样一直看着它,嘴半张着。
现在呈现在悠悠眼前的,是一本全新的日记。是自己看到的那本母亲的日记里没有记录的东西,是和悠悠记忆当中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在她所不知道的地方,那个贤惠且美丽的母亲,冷漠却爱着她的父亲,她印象当中温暖和睦的家庭,其实是孕育母亲痛苦的温床。
这本日记里写道,那个男人随时都有可能会发起攻击,甚至比那些酒后醉汉来的更无规律。
虽然不分时间,但大部分时候还是在家里。稍微有哪里做的不如他的意,或者是,说的话让他觉得不舒服了。周围的家具就会成为那个男人的武器,朝着她袭来。她已经很努力地去注意自己的言行,尽量不要触动那家伙的敏感的神经,但是残酷的事实证明了她的努力没有任何意义。
为了可爱的女儿能够在一个父母双全的“正常家庭”里顺利成长,在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里,她整个人就像一条细细的线,不断地拉伸紧绷,直到那一天,终于“嘣”的一声断裂开来。
在某个失眠的夜晚,对着月亮发呆的时候,抱着自己被推倒摔下楼梯女儿,憔悴的女人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现在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有极大的可能,会全部原原本本的砸向自己唯一的女儿身上。
大脑在接收到这个信号的瞬间,她就崩溃了。
她可以为了生活假装自己过的很好,但是她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的女儿也会遭遇这些事情的这一事实。
从那个瞬间起,她就很明确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内心,必须要想个办法来改变这种现状。不,不该说是改变,一定要,找出某个办法,在不会伤害到女儿的情况下,阻止这一切。
眼前的画面戛然而止。
“我都,做了什么······啊······”
压抑着痛苦的悲鸣伴随着哭腔涌出悠悠的喉咙,白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悠悠的大脑和精神被庞大的信息量击溃,她哭嚎着趴在地上,握紧拳头不断在地面上敲击,放在旁边书桌上的手机显示着几十个未接来电和一条已经被打开了的短信。
短信的发送时间是今天早上,是母亲的同事发来的,告诉悠悠她母亲上厕所却凭空消失的消息,还说,那边已经派出去了所有的人在帮忙找,让她不要着急。
母亲不会回来了。
悠悠很清楚这一点,母亲,世界上最爱自己的母亲,像父亲一样再也回不来了。
而凶手,就是误会了母亲对自己的付出,反而不知好歹的报复母亲,想要为自己和父亲报仇的她自己。
“我,居然,是我,都是我的错,是因为我,妈妈是因为我,为了我才,但是,但是我,我却,我居然,我做了什么,我,我到底是,到底是做了什么啊?!”悠悠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狠狠地撕扯,目光逐渐移向了立在笔筒里的美工刀。
······
街边的咖啡馆内,妃儿双手抱着小小的茶杯,感受着手心传来的热度。
再次见到十七年前的那个女人,她的长相有了很大的变化,曾经笼罩着绝望和阴云的面容多了一些阳光和幸福,在看到妃儿的时候,她显得很意外,不自觉地开口说着‘我还没有······’,但话还没说完,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低下头露出苦涩的笑容,半晌,她挥手抹掉眼泪,面带笑容看着妃儿:“是,那孩子,吧。那孩子已经知道真相了,是吗?但是,她还不知道,对吧?”
见到妃儿点头,女人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释然和解脱的神色,自从自己十七年前召唤了妃儿之后,就一直活在心惊胆战之中,她害怕自己会受重伤,也害怕自己会生病。悠悠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光,也是唯一的希冀,是她活下去的动力,同时也是她最恐惧的梦魇,她害怕悠悠会知道全部的真相,包括那些她永远不该想起的部分。妃儿不会撒谎,女人深深明白这一点,既然如此,那她就放心了。
望着自己面前这个年龄不大的小女孩,女人眼角含泪露出了释怀的笑容,伴随腹部的一阵疼痛,消失在了永恒的黑暗中。
妃儿喝了一口杯子里的热可可,突然怔住,慢慢的挪开杯子,抬起头看着窗外。黑蛇的声音直接从她的脑海中响起:“怎么会?”
······
楼京墨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因为敲门没有回应,楼京墨就直接把门撬开进入了悠悠家里,客厅没有人,一些信纸散落在地板上,楼京墨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他找了一圈没看到人,就走向了悠悠的卧室,卧室的门开了一条缝隙,楼京墨用脚轻轻将门拨开,卧室内并没有他想象的画面,反而也是空无一人。
但是地上的一摊血迹和掉落在旁边的黑色美工刀已经足够楼京墨猜到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走到那边看见放着的悠悠的手机,如果推理属实,短信的内容无疑是压倒悠悠的最后一根稻草。楼京墨揉了揉眉心,他意识到自己来晚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悠悠消失了,但是很明显,悠悠······和她的父母一样,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该死的。”
楼京墨判断。悠悠是在那天和自己分开之后,去买了黑色的信封,然后使用了黑色信函,并且成功的做到了什么事情,得知了自己父亲死亡的真相,然后因为一时接受不了,于是使用和母亲一样的方法,使母亲也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但是在那之后,是因为什么?杀害了母亲的愧疚吗?还是什么?
精神高度集中的思考中,身后传来一个轻微的脚步声,楼京墨刹那间反应过来回头看去,印刻在他双眼内的。是一个身着裙装的白发少女,他几乎是在瞬间就理解了对方的身份,立刻想扑过去抓住她。但是等指尖触碰到的瞬间,他的身体就被一条黑色的触手重重砸在了地上,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妃儿消失在黑雾中。
“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