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纸,从手里的一本封面都已经整个破开了的笔记本里掉落了下来。这张已经发黄的纸,如此薄,多次的反复折叠在上面留下了深深的折痕,但她却保存了好久好久。打开她的时候,总会想起铃音那温柔的话语……温暖的气息……确实。
虽然,歪歪扭扭的,线条也很不工整,毛毛糙糙的。橡皮擦没有擦干净的铅笔痕在时光的侵蚀之中,在画上留下了一片片灰蒙蒙的污渍。但,确实很温暖。
虽然……好丑。
不……
其实,也不丑。
嗯……果然好丑。
但……也没那么丑,至少,还是能看出来那么一点点是铃音的。
嘛。
呜……
看到她的时候,会有一种你就在身边的感觉。但回过神来才会察觉,时日,已经过去很久。多么想此刻就拨通你的电话,但我又很害怕很害怕,害怕回应我的只有冰冷的【已关机】声。每当我从这种害怕之中清醒的时候,察觉到我只是在用手擦拭着我止不住的泪水,多想,在你的怀里哭泣。
【叮咚——】
门铃声,吓了我一个激灵,也瞬间让鼻子里酸酸的感觉散去了。
打开门,一名留着黑色短发的女孩正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手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角,站在我的门口。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她抬头用那双漆黑的眼看着我:“姐,我来了。”
“爱华啊……你怎么来了?”一面完全打开了房门,我一面在门边的鞋柜里找着她的拖鞋。虽然看她背着书包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在家和舅舅舅妈吵架了,不过姑且还是这么问着。
“没什么。”
对于我家,我的这位表妹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她径直走了进来关上了门,而后换上了拖鞋,接着就书包一甩走进了浴室:“我没有带睡衣,你找一套我能穿的借我吧。”
“哦……嗯。”
其实,我倒也并不排斥。毕竟高中时候,我在她家也住了很久。
我虽然没了姐姐,但在长时间的相处中,她都和我亲妹妹也已经差不多了——只是,性格不怎么可爱吧。
叛逆期嘛,懂的,我懂的,嗯。
我也,并不是一个擅长劝说和说教的人,我自己并不认为我有什么说教别人的资格。本身我也不算是什么成绩特别好的优等生,大概也正是因为我不会说教的这一点,爱华才特别喜欢一个人往我家跑吧。不过我想……
果不其然的,我才刚刚把爱华湿透了的外套挂起来,茶几上的手机就传来了熟悉的铃声。
电话的另一头,是舅妈的声音,看来这次吵架的对象应该是舅舅了。舅舅其实很希望爱华能好好读书,考一个好大学,哪怕和我这样能参加艺考有一门生活不愁的技能也行。但爱华,心思却很少放在学习上。
她也是高中生了,其实,是时候该离开叛逆好好的考虑一下自己的进路了。当年的我是遇到了铃音于是走上了艺考这条路,但爱华……似乎,还懵懵懂懂的。
【“喂?雨霖啊,爱华是不是去你那里了啊?这孩子,总是不听话,又跑去麻烦你了是吧?……”】
“嗯……不麻烦,不麻烦的……”其实确实不麻烦,她在这就像在自己家一样,我其实既不用照顾她也不用陪她做什么。
【“你听我说啊,她这孩子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天天在班上鬼混,班主任都打电话来和她爸说过好几次了。
【“还有他们班上的那个XXX,他就不是个东西!我们家爱华还是个孩子,谈什么恋爱?谈什么朋友?净不学好,成绩又差……”】
您把两个人混在一起说我都不知道您是在说谁了啊……
然而这还没有完,还没等我说话,舅妈就继续说着:【“我也真是没辙啊,她爸平常工作又忙,你知道的。我平常呢,店里的事也真不少,最近大家不是又开始屯物资了吗,我这边也是天天忙。
【“还是,还是啊。
【“还是当初你住在我这里的时候好,还知道帮忙。
【“这孩子,每周回来就睡觉,再不是就是捧着手机玩。怎么就不像你,不像你姐……
【“你们俩多好啊……你姐学习成绩那么好,你呢,当初艺考的时候那么认真,考的也很好……”】
“那,那个呢……其实我觉得……”
比起总是说爱华这里不好那里不好,还不如多沟通,多了解一下彼此来得好吧……
然而话还没说完,手机就从我的手里被抢了过去,接着,就是爱华对着手机就是一通大吼的声音:“是的,我就是不如我姐,也不如大姐!
“你那么喜欢我姐,干脆就当自己的女儿养啊!
“你当初为什么不直接认做自己的女儿算了呢?!”
然后,手机就挂断了。
……
我根本,一句话都说不上。
只是看着还披着浴巾的爱华光着脚跑去了我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那关门的声音,震得窗户玻璃都发出【咔咔】的抖动声。
这种情形,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
自从爱华上了高中之后,他们的冲突就在持续升级,多数情况下,都是随着爱华返校而不了了之。
但作为一个外人的我,这个时候又该说些什么呢……
我自己其实就有一大堆的“问题”,若说牵绊,其实,也是有的。
在关门声后,整个屋子里都变得格外的安静。也许这个形容不太贴切,不过确实就像火山刚刚喷发完一样,当尘埃落定之时,一切又归于平静。还好现在的时间也不算太晚,不然邻居估计早就来敲门投诉了。平静了许久,稳定了一下我自己的呼吸,我这才从沙发上捡起了自己的手机,烧上一壶开水,冲了一杯热牛奶。
我的世界,充满了矛盾。
一面是安静而孤寂的生活,一面却要经常面对火山爆发的妹妹。
也许……我其实真的并不寂寞吧。
迈着轻缓的脚步,穿过走廊,我轻轻推开了我自己的房门。已经换上了一件黑色卫衣的爱华正趴在我的床上看着手机,看见我走了进来她也只是摘下耳机看了我一眼,然后把视线重新放到了手机上:“我妈就没有再给你打电话了?”
“嗯,没有啊……”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我把牛奶放在了她的床头,而后拉开座椅重新坐回了我的电脑桌前。
抬头,看了一眼白板上的铃音,房间里,依然是如此安静,只有看着屏幕的我轻点鼠标和按动键盘的声音。